她迷糊地捞过床头的手表看了看,不到七点钟,平时这个点她差不多也该起来了。
穆绵放下手表,小崽子又动了动,肚皮跟着鼓起一点。
穆绵好笑地摸了摸肚子,“你怎么跟着小闹钟似的。”
她最近有很多天早上都是这么醒的,可以看出来,小崽子是个作息很规律的崽,跟孩子她爹一个样。
穆绵手撑着床刚坐起来呢,孩子她爹进来了。
穆绵看着闻谵笑了声,“四哥你也跟身上有闹钟似的。”
闻谵上前两步,“就猜到你该起了,又是被小崽子闹醒的?”
穆绵点头,“可不咋滴嘛,她要是不踢我,感觉还能再睡一刻钟,随你了,像个小闹钟。”
闻谵一本正经的语气,“看来以后上学不用我们操心了,指定不会迟到。”
穆绵捂着肚子笑出声,“想得可真远嘿。”
夫妻俩闲扯间,闻谵已经把穆绵的鞋子捞了过去,顺手拿了双干净袜子,他这活干得相当熟练,袜子一穿,食指一提,一只鞋便穿好了。
穆绵配合地伸出另一只脚,九个多月的肚子真的是很不方便,低头都看不见脚尖。
硬要穿的话其实也能够到,就是有点费力,不过也用不着穆绵自己穿就是了,这活很早就被闻谵包揽了过去。
等穆绵洗漱完拾掇好,那边穆富贵同志刚好也喊了起来,“闺女诶,吃饭啦!”
穆绵把毛巾搭在洗脸架上,扯着嗓子回:“来啦来啦!”
这一大早上,二零一的客厅就香气四溢的。
昨天是中秋节,早上的时候穆富贵同志冒雨去买到了一坨肉,还是牛肉,当时排队的人老多了,富贵同志运气很好地买到了最后一坨。
昨儿下午老太太给卤了卤,肉晚上吃干净了,汤汁留着今天早上下了面条。
家里人多,面条跟汤加一起装了整整三大搪瓷盆儿了。
穆绵一坐过去,老太太就先给她分了一碗,“快吃,不然一会儿坨了。”
穆绵端着碗,“奶再来点汤。”
西西吸溜着口水盯着搪瓷盆儿,“太奶,我也要汤多一点。”
老太太好笑道:“都是会吃的,知道啥好吃。”
穆富贵大咧咧的语气,“啥好吃都不知道那不成呆瓜啦!”
卤肉的汤汁裹着面条,那味道真的是很绝,穆绵吸溜一口后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穆富贵很懂自己闺女,“不够味儿啊?妈那瓶剁椒酱你放哪儿了?”
老太太下巴抬抬,“碗柜里吧。”
她说完,闻谵起身三两步就给拿了过来,他盖子拧开朝穆绵递了过去。
穆绵拿着就扒拉了两筷子,“奶这酱做得,比食品厂生产的可够味儿多了。”
老太太以前在大队的时候也没弄过这么辣的酱,去年跟廖秋彤她妈学了一手,穆绵自从怀孕后,口味就有点变了,比以前更能吃辣,瘾上来了就得整一点。
那两大筷子给柳双翠看得眼睛都眯了眯,“少弄点,大清早整这么老些,当心一会儿烧心了。”
穆绵筷子在碗里搅拌搅拌,“不烧不烧,香着呢!”
穆卓怀里,小北北‘啊啊’了两声,口水流到了下巴。
穆卓赶紧捞起口水巾给擦了擦,“真是个馋嘴的,你也知道香呢,香也别想吃。”
小北北:“啊啊~”
五个月的小娃子抗议地踢了踢腿,别看人小,腿可有劲儿呢。
旁边西西一手拿着筷子捞面条,一手伸过去精准地按住了那双小短腿,“不准踢我,不然揍你喔。”
这几个月,当了姐的小丫头已经自然而然地进化出了常见亲姐语录,以前对着穆卓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打人是不对的,爹你可不能打人。
现在挂在嘴边的全是…不准咬妈妈,不然打你啦!不准拽我头发,再不松手揍你啦!
口头威胁有时候有点用,有时候又没用。
比如这会儿,小北北就有点闹人,腿被按住也没用。
聂思慧放下碗,朝穆卓伸手,“给我吧,我抱他走会儿。”
穆卓三两下把面连带着汤秃噜进嘴里,囫囵道:“你吃你的,我带他转。”
穆卓抱着儿子站在窗户边,外面还有点小雨飘进来,他‘嘚嘚’地逗着儿子,小崽子不是很领情,在自家老爹胳膊上使劲抓了一下。
穆卓‘嘶’了声,“穆北北同志,我要代表组织批评你了啊。”
小北北:“哇哇啊啊~”
穆卓啧了声,“你还有脾气了。”
小北北:“啊!”
穆卓:“啊啥呀,我是你老子,分不清大小王了你还。”
一位三十多岁的爹跟他五个月多的儿子一来一回拌着嘴,饭桌上大家吸溜着面条见怪不见。
穆富贵同志对自家大孙子手脚都有劲这事儿很满意,“以后指定也是个杀猪的好苗子。”
脚上有劲底盘稳啊!
柳双翠:“净说些有的没的干啥,赶紧吃,吃完看一会儿雨停不停,跟我搭把手去把豆子磨出来。”
穆富贵:“我自个儿去就成了,你给闺女拾掇拾掇去医院要带的东西。”
穆绵咕噜咕噜两口喝完了汤,脸从大大的搪瓷碗后面露出来,“我知道带啥呢,嫂子上次带了啥我都记着了。”
柳双翠:“有数就行,弄完让思慧再看看。”
吃完早饭,雨渐渐有了要停的趋势,只飘了一点毛毛雨,不穿雨衣也不影响出门。
楼下有三三两两的小孩儿在蹚水玩儿,打打闹闹的。
今天是休息日,半上午的时候,穆绵就跟闻谵在家把东西拾掇了一下,衣柜里,有一大半地方放的都是她跟小崽子的东西。
别看小崽子还没落地,衣服袜子鞋子尿布啥的可不少呢,首都寄来了些,还有闻谵他大哥大嫂那边也寄了一些。
穆绵这边,家里亲戚还有石小莲乐乐她们知道穆绵要当妈后,也给整了不少,几家子一起寄了一个大包裹来,上个月穆绵刚拿到。
去医院要带些啥,穆绵确实是有点经验的,小夫妻俩很快就规整出来了一大袋,明天拎着就能走。
其实按照日期来算的话,还得一个礼拜才生。
不过有些孕妇头胎都会生得比较早,像聂思慧生西西的时候就是,虽然这并不是绝对的,也有准时生或者生得晚的,归根结底还是得看个人,每个孕妇都不一样。
穆绵也不知道自己会是哪种,但医院现在有空床位嘛,去住着总比在家待着好。
这年头生孩子风险还是很大的,医疗条件不好,在医院都有风险更别说在家了,临门一哆嗦了,穆绵还是有点怕的,她可惜命得很。
万事俱备,九月二十号这天上午,闻谵请了假,再加上穆富贵老两口,一家子拎着东西去医院办好了手续。
要不说有时候事情就是很巧呢,上午十点过,柳双翠才把她们自己带的脸盆毛巾这些拿出来呢,靠坐在床上休息的穆绵便感觉肚
子痛了起来。
她表情一不对,闻谵立马就注意到了,赶紧扶着人,“肚子痛了?”
穆绵点点头。
穆富贵同志才洗了抹布进来,想擦擦床头放东西的桌子,一听这话直接惊呆了,“这么快?我去喊医生。”
柳双翠生过,比两个男同志懂得多,虽然她也有点惊讶,时间赶得这么巧,但还算稳得住,“别着急,大口吸会儿气,我估计还有得等。”
闻谵坐旁边,稳稳托着穆绵,一手帮忙拍了拍背,“有好点吗?”
穆绵点头,确实好了些,这会儿痛得又不那么狠了,她还有精力说笑,伸手拍了拍肚皮,“小崽子怪会挑时间的。”
真是个懂事崽!
两人没说几句,医生来了,她问了问情况,跟柳双翠之前说的差不多,才刚发作还有得等,现在进不了产房。
穆绵这一疼直接疼到了中午,中午饭是闻谵一口一口喂的,穆绵忍痛吃了大半,不吃不行,怕一会儿生的时候没有力气。
事实证明,小崽子真的是个贴心崽。
有些产妇头胎能疼整整一天,穆绵痛到下午刚两点过的时候,医生检查完就说她可以进产房了。
护士推着床来,闻谵小心给穆绵抱了上去,看着稳稳当当,实际上,有些男同志在眼看着自个儿媳妇儿痛了这么久后,这会儿他握着穆绵的手都在微微颤,嘴巴一直紧抿着。
穆绵痛得额头冒冷汗,两人手紧握着,到了产房门口才不得不松开。
穆富贵同志杵在另一边,“别紧张啊闺女,肯定快快就能出来了!”
这话他已经说好多遍了,这一路上全是富贵同志的叽里呱啦声。
护士打开门,推着穆绵进去,“家属别杵门口,在旁边等。”
门一关,穆绵也没顾上看产房是什么样,痛得整个心思都在肚子上。
这年头的产房实在不咋隔音,穆绵在里面痛呼的时候,产房门口,穆富贵跟闻谵翁婿俩已经在门口踱步十几二十个回合了,跟身上长了钉子似的。
坐不下又站不住,柳双翠跟老太太被转得脑袋都有点晕了,倒也没喊两人坐下。
产房里,穆绵双手紧紧拽着垫在下面的厚布,在医生的指挥下吸气用力。
虽然医生同志很耐心,但痛是一点没有减轻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穆绵额头前的头发全都被汗打湿了,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医生说:“看见头了,用力啊!”
穆绵是个很听医生话的产妇,她双手一揪,啼哭声伴随着两道‘刺啦’声同时响起。
旁边护士盯着厚布上的两道大口子愣了一下,好在都是很专业的,也就愣了一秒吧,手上很快就跟着忙活了起来。
就是等忙完,一个二个盯着面容有点惨白,长得标致乖巧的穆绵心里都犯了点嘀咕,几人眼里明晃晃地写着……
这女同志力气未免也太大了点,头一次遇到产妇把她们这厚布撕烂的。
医院用的东西质量都好得很,寻常人确实拽不烂。
穆绵不知道医生护士在想什么,等她缓过神时,就看见护士抱了个小崽子过来,“来看看,是个漂亮女娃。”
穆绵跟着看去,嘴角扬个笑,“真漂亮,我可真厉害啊!”
医生跟着笑出声,“是挺厉害的,这布…得记你账单里啊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