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夏蝉一定会跟着桑雀去涉险,他阻止不了。
就像桑雀说的,夏蝉很聪明,他应该尊重她,培养她而不是关住她。
何不凝跟夏蝉说明燧发枪的用法,夏蝉很快就掌握了正确的握枪姿势,确实很聪明。
燧发枪装弹很费时间,现在也没办法再教夏蝉那么多。
“你姐姐确定那人就是蛊师之后,一定要在那个人不注意的时候,直接对着头开枪,你只有一次机会,知道吗?”
夏蝉双手握着燧发枪用力点头,“不凝哥哥放心,小蝉会保护好姐姐的。”
何不凝叹气,行吧,桑雀平安,就一定会护着夏蝉平安,是他自私了。
“去吧。”
夏蝉的头发脱离她脑袋之后,只要在方圆十里范围内,她就能察觉到,目前夏蝉没有任何感应。
桑雀带夏蝉去马厩找驴车之前,忽然想起她和夏蝉身上的破财副作用,赶忙返回去把小六叫到一边,让夏蝉和小六立了一份无偿赠予全部财产的契约。
她的东西已经全部归夏蝉了,包括衣服鞋袜,现在再让夏蝉转赠给小六,这样应该能避免后续的损失。
小六不明所以,桑雀只说没时间解释,按头让夏蝉和小六签字画押。
之后,桑雀带夏蝉和玄玉驾驴车,让黑驴先朝出关去往云州的西城门走。
一上车,夏蝉就把何不凝让她藏好的燧发枪拿出来给桑雀看,桑雀拿过来看了看,确实是古董一样的物件,枪保养的也很好,何不凝很爱惜。
以后有机会,她要出趟国,想办法给自己也弄件火器。
“他给你的,你就收好,姐姐相信你能用好这把枪。”
“嗯!”
夏蝉的头发卷上来,把燧发枪一层层包裹,直接藏在她背后的头发里,这样谁都别想夺走它。
桑雀心想,燧发枪是何不凝的东西,肯定不会在骰子的副作用下无故丢失。
她从车厢下暗格里找出她们装钱的小盒子,箱子上夏蝉的头发还好好缠着,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姐姐你要干嘛!”夏蝉全神戒备,一把抢过盒子,“姐姐要钱就跟小蝉说,不可以偷拿哦~”
桑雀哭笑不得,“小蝉,你要不先打开盒子看看咱们还剩多少钱。”
夏蝉点头,手盖在盒子上,缠在上面的头发自行散开,夏蝉一下掀开盒盖,愣住了。
啪!
夏蝉又把盒子盖上,揉揉眼睛,重新掀开,空气凝滞了两秒之后,夏蝉哇的一声哭了。
“姐姐,我们的钱怎么不见了?小蝉把钱弄丢了哇——”
桑雀拿过盒子,里面的银票,银锭和碎银全部消失,唯独她之前用红线串好的铜钱还在。
这铜钱是她打算用骰子的时候,让夏蝉一次给她一个的,这样就能用最低的代价来使用骰子。
此刻那一串铜钱安静的躺在盒子里,桑雀感觉到了来自骰子的嘲讽。
将近六百两现在只剩下……七个铜板,她还要破财六天,小蝉破财四天,真狠啊!
桑雀把盒子扔到一边,“好了小蝉不哭了,之后我们让那个池三赔给我们就好了,他要是不赔,我们就打到他赔。”
夏蝉扁着嘴点头,吸吸鼻子,闻到外面刚出锅的肉汤味,“姐姐,小蝉饿了。”
桑雀嘴角一抽,“小蝉,我们没有钱。”
她们只有七个铜板,边境物价高,一碗肉汤要十文钱,买不起啊。
“小蝉有金子!”
夏蝉想起何不凝给她买的金锁,立刻拉开衣襟在脖子上找,却摸了个空,夏蝉怔了怔,拉起袖子,右手上桑雀给的那个带血丝的阴物玉镯还在,左手上何不凝买的金镯子不见了。
夏蝉又摸头,头上的金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哇——”
夏蝉的哭声更大了,原本无忧无虑的她,闻着外面诱人的肉汤味道,也体会到了没钱的痛苦。
哭着哭着,夏蝉突然收住声,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她的发尾卷起来,被吸引着朝那个方向舒展。
“头发!”
这个方向,并不是出关的方向。承歌还在城里?没有逃回云州吗?
桑雀相信夏蝉,立刻钻出车厢扯住缰绳,让黑驴朝夏蝉指的方向去。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天凉城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周围都是低矮破旧的砖瓦小院,还有许多用简单木棍和布撑起的窝棚,其中一部分都已经被雪压塌。
这里没人清理积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许多衣衫偻烂的人围在一个火堆边烤火,看到驴车,都好奇地看过来。
一群脏兮兮的小孩突然从巷子里跑出来,跟着驴车举起破碗,眼里全是恳求和期待。
“小姐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求求你,给点吃的吧。”
驴车里还有一些冻得硬邦邦的干饼,桑雀让夏蝉帮忙找出来,分给那些孩子。
他们拿到饼,往怀里一揣就跑。
巷子狭窄,驴车进不去,桑雀把自己的东西带好,本想自己进去,让夏蝉和玄玉留下看车,夏蝉摇头,玄玉喵喵叫,都要跟着。
桑雀只好让黑驴自己先回去,这里人口稠密,驴车放在这里不安全。
黑驴早就感觉到了危险,桑雀让它走,它不带丝毫犹豫,拉着车就狂奔起来,自己回镇邪司的马厩。
根据夏蝉的指引,桑雀一直走到巷子最深处,前面的院门上没有按照玄朝百姓的习俗贴桃符,院墙上的积雪清理过,门口墙根下还栽种了冬梅,树下压着一些石头。
夏蝉抱着玄玉要上前,被桑雀一把拉回来,她用下巴指了指门口冬梅树下那些石头,有几个石头下面露出干茅草的尖尖,混在未融化的雪里,不易发现。
“那是石头蛊,我们要是直接这么走过去,那些石头就会飞进我们肚子里,或者进入四肢,让我们身体变沉,无法动弹。不解蛊的话,就不能进食不能排泄,最终被饿死,憋死。”
院子里传来阵阵二胡声,还有练习葫芦丝的声音。
“我从正门进去,玄玉你带着小蝉从这边绕到后面去,小心点。”
喵~
玄玉从夏蝉怀里跳下来,地上太冰,它抬起一只爪子,对着夏蝉一甩头,一副跟着它的样子,夏蝉捏了捏桑雀的手,跟着玄玉离开。
桑雀悄无声息的散出祟雾,将整个院子封闭之后,一个闪身,出现在院中。
一袭白衣的承歌正坐在廊下拉二胡,星竹站在旁边吹葫芦丝,冬日梅花盛放,随雪飘零,组成一副绝美的画卷。
乐声停歇,承歌对于桑雀的突然出现没有表现出太多意外,笑问,“桑姑娘,竟然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第210章 圣子(求月票)
灰色雾气弥漫,桑雀站在其中,身形若隐若现,有任何异常的东西靠近,她都能及时察觉和瞬移躲避。
“桑姑娘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不知在下是哪里露了马脚?”承歌问道。
小男孩星竹眼神戒备和仇视,紧握葫芦丝瞪着桑雀,承歌收起二胡,给星竹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承歌的问题,桑雀没办法回答,要不是她开了上帝视角,整件事还真怀疑不到承歌身上去。
何不凝都说了,承歌这几年一直正常的生活在天凉城中,唱曲为生,也没有隐瞒他混血的事情。
出入城记录,纳税记录都有,街坊邻居都认得他,跟镇邪司的人接触也不多。
鬼眼丢失之后,他也没有直接出关,依旧待在住处,该怎样就怎样,完全不像做贼心虚的样子。
桑雀不说话,承歌知道她不想说,看到桑雀腰上的夜游使令牌,又问,“我观桑姑娘是个面善之人,那日山道上未曾嫌弃我和星竹是下九流的乐师,愿意同乘一车,并非镇邪司那些瞧不起平头百姓,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在下实在好奇,桑姑娘为何要加入镇邪司?姑娘是否知道,你们大玄的镇邪司是怎样一个丧尽天良,罪恶滔天的地方?”
桑雀戒备着周围可能出现的东西,沉声道,“我来是为追回‘鬼眼’,其他的与我无关。”
一旁的星竹忽然愤怒大喊,“圣眼本来就是我们云国的东西!”
玄朝称云州,视云州为玄朝未曾收复的领地。
云州各部视云州为一国,是他们所有部族联合起来的国家。
这些桑雀是知道的,但她却是第一次听过,鬼眼是云国的东西。
何不凝怀疑承歌是四层的蛊师,蛊师手段又奇诡异常,桑雀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她也十分好奇,老妈写下的开头,究竟是如何影响整件事的走向。
她了解的情况越详细,对老妈使用说书人的力量越有帮助。
“为什么这么说?鬼眼不是一直保存在镇邪司中吗?”桑雀抛出问题,展现出好奇。
承歌扯住星竹的手,让他冷静下来,对桑雀道,“我云国各部都供奉着不同的圣灵,圣灵各有神通,大玄跟我云国打了十几年,烧杀抢掠,被夺走的圣灵,可不就变成了你们镇邪司中厉害的阴物吗?”
桑雀了然,原来镇邪司中众多阴物除了花代价肢解恶鬼,还有从云州掠夺来的。
既然鬼眼是云州的东西,那阴童身上其他几件阴物呢,难道也都是从云州掠夺来的?
“除此之外,”承歌眼神忽然变得阴冷,像是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用尽量缓和的口气对桑雀道,“我云国那些被大玄俘虏的人,你知道都去了哪吗?你知道我为何是混血,是贱籍吗?”
桑雀浑身一震,双眼蓦地大睁,她学过历史,也经常听老妈讲历史,立刻就想到一件事。
云国的女人,怕是充作了军|妓,那么男人自然是做了苦力。
“最让人无法原谅的,是我云国的孩子,全都被抓进了镇邪司,再也没有出来过!”
桑雀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阴童也是云国的孩子?
她突然想起余大跟她说过,玄朝的巫术因为道门和佛门的存在,已经逐渐弱化,变得不伦不类,唯有云州这边的各个部族,还保存并使用着最原始的巫术。
他们每个部族,都会供奉各自的圣灵,也就是某种鬼,并且会为这个圣灵选择一个侍奉它的圣子或圣女。
这些圣子女从婴儿时期就会开始培养,由各个部族的圣灵自己选择,降下某种征兆,之后这个婴儿会被一直养在圣灵身边,聆听来自九幽最深处的声音。
这样一来,孩子长大就会变得与众不同,拥有特殊的力量,成为圣灵降临人间最完美的躯壳。
正常人因为三观已经塑成,直视九幽深处各种恐怖的存在,会对已经塑成的三观造成重大冲击,从而精神崩溃失控,可若换了一张白纸的婴儿呢?
他们对世界的理解,就是九幽深渊那些存在为其塑造的,如此一来,他们就有了可以直视那些存在,而不被影响的能力。
可以从那些存在身上学到各种奇诡的知识,再传达给部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