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事解决,姜向南作为一伙人中的大哥,又拿出本子开始计算明天需要做的事。
第二天可不是在家休息……
***
海棠路,因整条路都种了海棠树而得名。
路两边全是三层楼高的红砖楼,是刚搬迁到此的市政家属院。
贺兰姐弟的家就在这其中一栋二楼。
屋子三室一厅,客厅雪白的墙壁上挂满照片,其中好些都是在国外任职期间所照。
与朴素的墙面不同,屋里家具清一水白色,冰箱洗衣机应有尽有。
随处可见异域风情的装饰画,就连沙发布都绣了花。
“姐,你说海棠果能不能做这种酸酸甜甜的面包馅?”
姐弟俩走进客厅,透过客厅玻璃窗看到窗外海棠树上点缀着的点点鲜红,贺山不由又舔了舔嘴唇。
这个颜色老让人联想到刚才连吃几个的灯笼果面包。
“这我哪知道,问妈。”贺兰不想回答,换了鞋第一件事就是把鞋拿进厕所刷干净。
“你们姐弟叽叽喳喳说什么呢!”
动静吵醒了正在屋里睡回笼觉的蒋丽,睡眼惺忪地端着杯子来到客厅。
女人穿着紫色丝绸睡裙,卷发披散在肩头,无论走到哪都是非常时髦的打扮。
“妈,快来看!”贺山抢在姐姐前邀功,忙不迭把篮子端到蒋丽面前:“我们买到正宗的面包了。”
“面包?”蒋丽只是随意地看了看,随即收回眼神淡淡道:“看着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好不好吃另说。”
“保证好吃。”贺山连忙保证。
贺兰高声补充:“十块钱呢!不好吃我们能买?”
嘎吱——
开门声几乎跟贺兰说话的声音同时响起,人还没走进来,贺铭仁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先一步传入了几人耳朵。
“十块钱!”
“……”
“你们知不知道十块钱究竟意味着什么?”
钥匙被重重砸到饭桌上,心口憋闷多时的郁气仿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别人家用十块钱养活一大家子人,你们倒好,用十块钱买了几个面包!”
“这么糟蹋下去,我一个月工资也不够你们吃喝拉撒。”
“我看你以后结了婚是不是还要这么过日子,还有你……”
贺铭仁气得脖颈青筋暴起,训完贺兰又一转方向手指头差点戳到贺山脸上。
“你在单位受气回家拿孩子撒什么气。”
两个孩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蒋丽却不怵丈夫,冷着脸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磕。
贺铭仁烦闷地叹气。
“……”
“究竟出什么事了?”
望着平日里文质彬彬的丈夫一脸颓丧地跌坐到沙发上,蒋丽心里咯噔一声,晓得肯定出了大事。
“我……完了!”
胸口剧烈起伏,仰起脑袋以我字为开头,最后完了两个字却像是缺了口气。
贺铭仁使劲往沙发后背靠去,捂住额头的手用力得已经发白,整个身体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你完了是什么意思!”蒋丽惊慌起来,连忙跑到丈夫身边追问。
“省政府下发的红头文件刚到市改委会就出现了泄露,现在传得满大街都是,如此重大失误……”
国家关于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重要决定文件内容出现了一部分泄露,使得将要开放的项目提前出现投机取巧行为。
出了问题肯定就有处罚。
不管是不是改委会这个环节出了问题,反正挨罚的肯定是改委会。
时任改委会办公室副主任的贺铭仁当然也在其中。
当初贺铭仁国外任职期满回到国内,之所以选择改委会就是因为简主任的背景。
在国外七八年,他错过了积累人脉资源的最佳时间。
可没想到,这竟然是断送了从政道路的最失败选择。
背景强硬的一把手不会出事,那他这个二把手呢……
虽然处罚决定还没下来,可贺铭仁相当清楚无论如何都难这逃一劫了。
“什么!”
蒋丽双腿一软,平静表情轰然碎成了渣,趔趄着跌坐到沙发之上。
“完了……完了……”
“你该庆幸只是泄露了一部分,要是机密文件也泄露,我今天根本不可能好好坐在这冲你们发火……”
贺铭仁重重叹息,只能从中找出些宽慰自己的话。
父母仿佛天塌了一样的绝望表情却没能感染到贺兰一二。
她拿着刷子冲出厕所,问得第一句话竟然是:“那我和简利君还怎么办婚礼?”
嘭——
刚才安慰自己的话简直就像是个笑话,贺铭仁抬脚使劲踹向茶几。
随着被推得撞上墙角的闷响,咆哮声响彻整个贺家。
“你老子这一辈子完蛋了!你竟然还想着怎么怎么办婚礼!”
贺铭仁跳起来,猩红的眼睛狠狠盯着面前,手掌高高举起,终于还是咬牙切齿地放了下来。
女儿会长成这样,都是他们夫妻自己溺爱出来的。
现在……再教训又有怎么用。
“别说是婚礼,你就别想跟简立军结婚的事了!”
简立军是简主任独子,两家能成为秦家,那得是建立在身份差不多之上。
可现在他自身难保,简家怎么让贺兰进家门。
“哇——呜呜——”
直到这时贺兰才终于明白天真的塌下来了,也不知是伤心自家还是简立军,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
距离客厅几步之远,再也没有人关心饭桌上篮子里的面包。
***
三水胡同。
洛川的夏天在忙忙碌碌中已不知不觉接近了尾声。
虽说天还是热,但空气里水汽减少,呼吸都要跟着顺畅不少。
自行车停到院门口,裴玄先把后座上挂着的两小桶牛奶提进门口,才把车推进院里。
“姜向北,牛奶来了。”
“你直接提到厨房里去。”姜向北蹲在树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铅笔划着本子上的字。
“还要做多少?”
今天已经是裴玄第三次跑牛场,车轱辘上的牛屎都敷起了一层。
“还有最后两锅脆皮面包就能结束。”
划下最后五十个送王家桥张武的字样,姜向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那你弄,我把车推进来给婶子洗洗。”裴玄说。
自行车从司文兰那借来,还车总不好也臭烘烘停院里。
“别洗,这一锅灯笼果面包出来你先给贾叔送去,人家赶下班来拿。”
“成!那我先洗个手。”
裴玄现在对二号院熟悉得再不能熟悉,轻车熟路地去窗台边拿了香皂洗手。
要不是他拿,姜向北都不晓得那里竟然有块香皂。
“那一会你跟贾叔说,明天咱们开学,只有周末才能做面包了。”
为看时间,姜向北把家里钟表摆到自家窗口上,抬头就远远能看到具体时间。
一看距离这锅蜂蜜面包还有十几分钟,干脆又坐了下来。
“前天我和向南去送面包就已经说过了。”
香皂打湿双手,连指甲缝都洗得仔仔细细,冲洗干净又上一遍肥皂。
姜向北百无聊赖地杵着下巴,坐那就看裴玄洗手洗脸。
“贾叔说什么了?”
“叔说要换成他还上什么学,早专注做面包生意了。”
贾叔说到做到,之后还真帮他们推销起面包来。
比起几人在街上吆喝,贾叔非常有针对性的把面包推给了有体面工作的年轻同志。
那些人工作不错,又喜欢追逐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