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也不生气,她去跟康陵的陵户询问他们先前送来多少斤番薯。
“一万八千斤,我们能拿走一千八百斤粉条。”康陵的负责人说。
“我姐来了。”陶桃喊一声。
陶椿从演武场喊来二三十个人,有男有女,还有凑热闹的小孩,这二三十个人扛来用麻绳捆绑的粉条捆。
“陵长,猪羊羔子都是好的,家文兄弟检查过。斤两也核对好了,麻袋、果树还有猪羊羔子一共换二千二百九十斤粉条,我跟他们核对了。”陈雪快步过来交代,“后妃陵的陵户还想提前结剩余麻袋和麻布的账,我拒绝了,他们待会儿要来找你。”
陶椿点点头,她满意地说:“我没看错人,做事挺麻利。”
陈雪没忍住,她扭头咧嘴笑一下,压下激动的情绪,她跟在陶椿身后。
“作坊里人忙,收粉条的时候没称过,再耽误你们一顿饭的功夫,我们当面过一下秤。”陶椿跟后妃陵的陵户说。
“行,正好我们烧锅水煮一锅粉条汤填填肚子。对了陶陵长,我们陵长尝过火锅料了,答应今年把牛油都留给你,鼠皮先攒着,到时候一起给你送过来。”后妃陵的陵户说。
“有火锅料了?”康陵的陵户闻言忙问。
“去年剩下的半罐,我拿给他们尝尝味。”陶椿解释一句。
另一边在称重了,不少人过去围观,胡家文赶着猪羊往远处走,但也没回山,他站在一棵枣树下看陈雪挤在人群里记账,不时又看陶椿一眼。
陶椿被后妃陵的三个负责人缠着诉苦,她想起那份山陵使特意为后妃陵写的亲笔信,想来这三个陵实在困难,二百六十斤粉条也不多,她就没为难他们,答应提前给货。
半个时辰后,后妃陵的陵户吃饱肚子带着二千五百五十斤粉条踏上归程。
胡家文看他前大嫂总算闲下来了,他招下手,走过去问:“大姐,你今天这是恰好遇见陶椿帮她记一下账?”
陈雪笑出声,她摇头说:“不单是今天,也不是给陶陵长帮忙,几笔账的事她哪需要我帮忙。是我有几分运道,侥幸入了陵长大人的眼,她给我找个事做。”
胡家文瞥她一眼,仍不可置信地问:“你之前不是在受罚?她对你没偏见?”
“是啊,我受过罚,在陵里名声不好,我哥嫂对我都有微词,偏偏她对我没偏见。”陈雪垂下头,她看见她指尖在抖,是激动的也是高兴的。
“陵长能看中我,我一定好好为她做事。”这话是跟胡家文说的也是跟她自己说的,陈雪攥紧拳头,心情复杂道:“不敢相信吧?我也不敢相信,我也不晓得她看中我啥了,这是我的运道。”
“陈雪,晌午了,你回家吃饭吧
,下午再过来。”陶椿在远处说,“你下午去演武场一趟,喊些人去作坊搬粉条,称一千八百斤粉条交到康陵的陵户手里。”
“哎!好,我吃过饭就过来。”陈雪大声应下。
“也不急,你至少要等演武场上有人才能搬粉条。”陶椿说。
“没事,我回娘家喊我兄嫂叔婶过来帮忙。”
“也行。”陶椿满意,就该这样,她把事安排下去有人去差遣他们的族人,如此一来,整个陵的陵户都能调动起来。
“我把这儿的事交给你负责,你得闲了多来转转,别慢待了外客。日后若是我不在家,有外客来,你就负责招待处理。”陶椿说。
陈雪又激动地笑起来,她激动得说不出话了,一个劲连连点头。
在场的还有其他人,过来送粉条的陵户还没走,闻言纷纷侧目,都不敢相信陶椿怎么会重用一个差点泄露做粉条方子的人。
窃窃声响起,陈雪没回避,她过去解释之前是她公婆、丈夫和小姑子的主意,她和三个孩子都不知晓做粉条的方子,也声明她要和离,不日就要带孩子搬回娘家,再当众保证她和孩子会监视婆家人,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泄密。
陈青云也在,他是陶椿点名叫来的,这会儿似乎明白了她特意喊他来的目的。故而在这个堂伯家的堂妹说完话后,他忙出声声援,由他担保他这个堂妹品性好会做事,从小就是正直的人。
胡家文默默看一会儿,他赶着猪羊羔子离开,路上碰上胡青峰和几个族人下山准备回家吃饭,他把九十只猪羊羔子交给他们,他转身快步回家。
胡二嫂在作坊忙,家里做饭的事落在年婶子身上,她正在炒菜,老陵长坐在院子里费力地掰动左手手指,见儿子回来,他忙拿搭在脖子上的布擦擦嘴。
“爹。”胡家文叫一声。
“我之前在演武场看见你了,李玉梅她嫂子找你干什么?”年婶子出来问。
“后妃陵送来九十只猪羊羔子,她喊我去看一下猪羊有没有生病。”胡家文解释,“对了,娘,你不晓得吧,我们的陵长大人竟然重用我那个前大嫂,安排她负责招待外陵的陵户。”
年婶子愣住了,“真的?”
“我当场听她说的。”
“那应该是有她自己的考虑。”年婶子相信陶椿不会做糊涂事,不过她还是不明白,于是说:“我吃完饭去问问她。”
“饭好了吗?我要饿死了。”胡家全拎着薄袄跑回来,胡二嫂跟在他身后。
没人理他,胡家文翘起腿说:“不用问了,我那个前大嫂也要和离,说她不晓得做粉条的方子,还保证会监督她婆家人。我估计陶陵长是看中了她这个折腾劲吧,看对眼了,陶陵长也是个能折腾的人。”
胡家全像见鬼了一样盯着他,他弯腰问:“你叫陶椿什么?”
“陶陵长啊,她不是?我叫错了?”胡家文淡定地反问,陶椿有能耐有心胸,他服她。
第149章 立目发薪 陈雪和离
“没叫错。”年婶子朗声一笑,她拍下门框,说:“这才是我年芙蕖的儿子,堂堂大丈夫,要有点心胸,能坦然服人也是一种本事。”
胡家全:……骂他呢?
年婶子高高兴兴地回灶房盛菜,她往外喊一声:“摆桌子吃饭。”
胡家文回屋拿饭槽,这是个带槽的木板,能嵌在椅子的扶手上,木板上还有个圆孔,能卡碗,有这个东西,他爹能自己挟菜吃饭,也不会把碗戳翻。
胡家全端拌着蛋羹碎肉和菜叶子的饭碗出来,饭槽嵌好,他把碗放进圆孔里,转手递筷子过去,没想到挨了他爹一巴掌。
“打我干啥?”胡家全问。
老陵长说不出话,他接过筷子没吭声。
胡家全一头雾水,他进屋再盛两碗饭,出去坐下吃饭。
胡二嫂接过一碗,她小声说:“爹估计是为咱们的陶陵长打你。”
胡家全看老爹一眼,觉得挺有可能。不过他没在意,在作坊忙了半天,他累了,惦记着吃完饭要回屋躺一会儿,他抓紧功夫吃饭。
牺牲所有三个人轮值,胡家文负责早上喂猪和清扫粪便,下午是由他一个堂叔带小堂弟负责中晚喂食和清扫粪便。按说他下午不用去了,但胡家文想起他娘嘱咐的话,要叫他去学一个本事,之前他没当回事,现在有心思做了。
故而他吃完饭就出门了。
*
陈雪晌午在娘家吃的饭,她爹晓得她被陶陵长重用,高兴得喝了大半碗酒,饭没吃多少,一撂碗筷,他精神抖擞地出门去找他兄弟还有堂兄弟们说话。
康陵的陵户刚躺下准备睡一会儿午觉,眼睛还没闭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送粉条的人来了,快起来。”
“哎呦!他们不歇晌啊?”
一出门看扛粉条捆的男男女女都扬着一张带笑的脸,跟上午的还不是一波人,也没有陶陵长跟着,可见是真心乐意跑这一趟。康陵的陵户暗暗吸气,这公主陵的风水好啊,陵户们干活儿真是积极,丝毫不带偷懒的。
“老叔,你们要歇晌是吧?耽误你们一会儿,我们先把粉条称了,待会儿我们还要去上工。”陈雪说。
“你们不累啊?”康陵的陵户问。
“不累,我们都是坐着干活儿的,不像你们,一路跋涉,走这一遭肯定是要受累。”陈雪把秤杆递给她两个哥哥,转而问:“你们昨天动的身?咋是上午到的?昨晚在山里过夜?”
“对,是在山里过夜,不过不是宿在野外,我们上次回去的时候在路上伐木盖了两间屋。有个歇脚的地儿,我们以后不用天不亮就出门。”康陵的负责人说,“有这个歇脚过夜的屋,日后我们康陵跟你们来往方便,走亲戚的过路人、或是送俸禄的录事官都能过去歇一歇。”
“这个法子极好,我把这个消息写在交易牌上,旁人也能效仿。山里歇脚的地多了,日后我们来往方便。”陈雪说,“你们看你们陵里有没有要出售或是要买的东西,贴个单子在告示牌上,若是其他陵看见了,保不准愿意送货上门。”
“在想了,会贴的。”
“大侄女,一千八百斤粉条称够了,剩下的我们送回作坊啊。”陈庆说。
“行,劳烦堂叔了。”陈雪客气道。
“小事,你在陶陵长身边做事,她要是有要人跑腿做事的,你惦记着你嫂嫂妹妹们。你兄弟跟我们要巡山是帮不了陵长的忙,你嫂嫂妹妹清闲,也让她们去陵长身边学一学本事,回头养出个机灵的孩子。”陈庆嘱咐,陶椿一个外陵的媳妇能夺走陵长的位置,他们姓陈的未必不能从胡家手上再夺一次。
陶椿的出现让陵里的陵户明白这陵长的位置不姓胡,也不分男女,谁有能耐谁爬上去。
送粉条的陈家人带着剩下的粉条走了,康陵的陵户忙着用他们带来的麻布打包粉条,陈雪询问他们这儿有没有缺的少的,再告知他们若是有事可以打发陵里的孩子去找她。之后她回家一趟,打算把她得陶陵长重用的事告知婆家人。
“你晌午跑哪儿去了?孩子不管,饭也不做,我们饿着肚子回来还是冷锅冷灶。”一见人,李母就恼火地发作起来,她拽掉围裙扔给她,说:“锅碗还没洗,你去洗,我去睡一
会儿。”
“我回来的时候看其他人已经去上工了,你们也该去了。”陈雪说。
“我们不去,想要我去干活儿,叫陶椿来请。”李母哼一声。
“那你不分粮不分粉条不分肉了?”陈雪问。
“我、我……”李母心想大不了她自己做粉条,随即又想起分粉条事小,主要是分粮分肉。这还真把她治住了,她气得想砸东西。
“嫂子,你上午跟陶椿那个贱人出去了?”李玉梅瞪着眼问。
陈雪捡起地上的围裙朝她砸过去,转而说:“李方青你给我出来,我们这就和离,我不受你们一家子蠢货的气了。”
说着,她就要走。
李方青从屋里蹿出来,赶忙把人抱回来,他指着老娘和妹妹说:“你俩消停消停,把我折腾得妻离子散你们就满意了?”
“你怕和离,我和离的时候你咋还高高兴兴的?”李玉梅忍不住问,她嫂子提出和离的时候,她爹娘兄长一个个低三下四地说好话,为了留下人还当众立誓,她那时才发觉不对劲。
“又不是我叫你和离的,你自己和离的,怨我做啥?”李方青用高声掩盖心虚,还反过来质问:“你和离我也得和离不成?她是我三个孩子的娘,她走了我们一家不过了?”
李玉梅看一眼爹娘,她这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念着好好好,哭着跑回屋里。
李父沉着脸出来,他盯陈雪一眼,问:“能不能过日子了?天天拿和离威胁谁啊?我们听你的,我跟你娘还有方青都带孩子去演武场干活儿了,你还要折腾?”
“不是威胁谁,是真要和离。”陈雪说。
李方青变了脸,“我们答应你不会泄密,你跟孩子不会受牵连,你还和离干啥?”
“我上午跟陶陵长出门了,她让我以后负责接待外陵过来的人,陵里的人不相信我,我说我会跟你和离,搬回娘家过日子。”陈雪交代,“还跟之前说的一样,孩子两头住两头吃,我们也能当对有实无名的夫妻,但我得搬回娘家。你们已经在陵里抬不起头了,要是不想害孩子,就规规矩矩的,我是三个孩子唯一的指望了。当然也是你们的指望,你们之前指望胡家文当上陵长你们脸上有面子能摆谱,眼下是不成了,指望玉梅生个姓胡的孩子,不如指望我让你们和孩子脸上有面子。”
李父一听顿时有了好脸色,“陶椿真叫你负责招待外陵的人?”
“对,我一柱香前才带着我娘家人送了一千八百斤粉条过去。”
李父想不明白陶椿怎么会用他这个儿媳妇,不过不耽误他高兴,他孙子孙女晌午回来才哭了一场,陵里的贼孩子们不跟他们玩,还骂他们是小叛徒,他跟老婆子这才气得说不去干活儿了。
“行,都由你说的来,三个孩子跟你走,两头住两头吃,你跟方青当对无名的夫妻。”李父松口,“不过你可别带我孙子孙女改嫁,你把事做绝了,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我还不是兔子。”
陈雪暗悔她怎么嫁进了这个家,这老畜牲是个一肚子坏水的,说得出也做得出,她保证说:“不改嫁,方青待我跟孩子都好,为了孩子我也不会改嫁。”
事说定,陈雪立马收拾东西,冬衣和夏衣不急着穿,都还搁在这儿,她简单收拾一下,但有三个孩子,还是收拾出来一木箱衣裳和一个大包袱。
陈雪没叫李方青送,她抱着木箱挎着包袱带着三个孩子出门,故意绕路去演武场找娘家人,不想看见陶椿跟年婶子一起练箭,她抓住机会高声说:“陶陵长,我跟李方青和离了,三个孩子归我,以后别再发错俸禄,我们娘四个的俸禄都在我爹名下。”
“好,我回去就修改陵户册。”陶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