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椿见状趁机说:“往山上走,往西去,换个地方刨土,离这些洞远点,保不准里面藏的还有其他毒物。这几年不能再在这个老地方挖土了,山体都陷下去了,再挖几年,下面没了支撑,保不准上面的土要垮下来。”
闻言,百来个人拿着东西牵着孩子往高处走,选定地方,他们先除草挖藤。
太阳升起,早饭好了,山上也清出半亩大的空地。
早饭是粉条汤和蒸馍,一人一碗粉条汤一个蒸馍,吃完了上山继续着手挖陶土。
陈青榆带着虎狼队在挖陶土的山坡上清扫一圈,逮蛇撵鸡追兔子、烧蜂巢熏毒虫,一通忙活下来,晌午的菜有了。
陶椿也在刨陶土,她如去年一样屈着胯来回挥锄头,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就累得满头大汗。
邬常安拎着装蛇的麻袋路过,问:“陵长大人,你喝不喝水?”
“我喝。”小核桃举手,“小叔,我手磨得疼,你上山的时候给我带两条布缠手。”
“好嘞。”邬常安应下,他又问陶椿,“你的鼠皮手套带来了吗?”
“没有,手指那里开裂了,今年再做几双新的。”陶椿活动一下胳膊,接着拿个木锹铲土装筐。
等邬常安再上来,陶椿装满两筐土,他把水
囊和布条留下,挑起两筐土下山。
虎狼队二十余人提着猎物回来,路过挖土的地方,一人挑两筐陶土下山。
陈青榆剥着野蒜,站陶椿旁边问:“陶陵长,我带兄弟们把这片的树砍了?”
“不砍,留着,你们砍树跑远点,换个地方。”陶椿擦把汗,她指一下谷口通往野猴岭的山道,说:“砍这儿的树,把这个道清出来。”
“行。”陈青榆嚼一口野蒜,拔腿下山。
太阳越升越高,山中雾气被驱散,站在半山腰能看清对面的山顶上老鹰的巢。
挖了小半天土的孩子们没耐心也没精力了,他们叽叽喳喳地爬树,或是拽着低枝荡秋千,没人管他们,由着他们像野猴子一样摸滚打爬。
“婶婶,你看我。”小核桃拽着榆树枝荡起来,她高兴地大喊。
陶椿被吵得脑壳疼,她敷衍地看一眼,嘱咐一句注意安全,她挑起两个半筐的土下山。
挑下来的土倒在油坊前的空地上,小半天挖的有二百来筐的土,堆在一起已有一人多高,看着颇有成就感。就是土里掺着不少草根树茎还有树叶,筛土的时候要耗不少功夫。
陶椿把两筐土倒下去,余光瞥向老陶匠的阴宅,花斑狗盘在门前睡觉,挨着油坊的墙边有个破陶盆,盆沿垂着一根粉条,看样子今早有人喂过它。
“陶陵长,我们明天去野猴岭打猎?”扛着断木的人路过问。
陶椿点头,“砍几棵树了?”
“不少。”
陶椿心想真是吹牛,她亲自过去看,才砍倒三棵树,都是腰粗的榆树,枝桠一一砍下来,根据粗细分成好些堆。她大概明白是为了烧出好炭,每一窑木头的粗细、干湿都有讲究。
陶椿走到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身边,问:“如果炭没烧透,影不影响烧陶?”
“影响,好炭火候好,烟少。”
陶椿“噢”一声,看来她的想法不可行,她还琢磨着劣炭烧陶窑,好炭拿回陵卖呢。
“晌午饭好了,吃饭。”杜瘸子来喊,他给上山的人说:“传个话,饭好了,都下来吃饭。”
晌午饭有鲜鸡汤煮粉条、蒸米饭,菜有一大盆辣炒兔丁、两大盆蛇羹、两盆凉拌婆婆丁和一盆蛋花野蒜汤。杜瘸子会木活儿,他用盖房剩下的木头摞出一张长饭桌,今天晌午的菜摆在外面放满一桌子。
邬小婶端饭出来,说:“鸡肉粉条汤和米饭都在灶房里,你们排队进去盛饭,我们累了,就不负责给你们打饭了。”
“吃多少盛多少啊,不要贪多,免得后面的人没饭没菜吃。也不要浪费粮食,我会检查的。”陶椿高声说。
“弟妹,来吃饭,你也累半天了。”姜红玉喊,“你是陵长,又不是学堂里照顾孩子的阿嬷,不要操心太多。”
姜红玉把饭菜都盛好了,邬家兄弟俩喜欢吃粉条汤,陶椿喜欢吃米饭,小核桃喜欢吃汤泡饭,至于菜,几样菜她都各舀了两勺。
陶椿拎个木墩坐下,她端上饭碗挟口兔肉吃,辣了再吃一口婆婆丁,她满足地说:“比在家的伙食还好。”
其他人也是这个想法,排队打饭的人抻着脖子盯着饭桌上的菜,生怕自己爱吃的没有了。
“要是天天有这个伙食,叫我一年到头住这里干活儿我也愿意。”陈青云端饭出来,他舀一勺蛇羹浇碗里,又问:“蛇羹里没鸡肉啊?我还以为是龙凤汤。”
“就三只野鸡,炖的汤只够煮一缸粉条。”杜瘸子说。
“明儿我们去野猴岭打猎,到时候多猎点野鸡。”陈青云说。
人多,排在后面的人盛上饭时,先端上碗的人已经吃饱了。陶椿也吃饱了,她撂下碗筷起身转悠,盯着寻摸骨头和剩饭的狗看。
“婆婆丁怎么扔了?不喜欢吃?”陶椿盯着一个胖小子问。
胖小子没觉得有啥问题,他抹嘴说:“我喜欢吃肉,菜是我娘硬塞给我的。”
“下午挖两斤婆婆丁交给我,还得是洗干净的。”陶椿没看胖小子的娘,她直接跟他说:“你随意丢弃的野菜是小核桃她娘揣着娃娃蹲在地上一颗一颗挖的,又一遍一遍换水洗干净的,费油费盐拌好才端上桌的。不喜欢吃你就别接你娘塞的,你不吃有人吃。”
其他人见她来真的,还真检查饭食,他们纷纷低头看自己扔的骨头有没有啃干净。打饭盛菜舀多的人,吃饱了也不敢倒饭喂狗。
陶椿转两圈,又去看一看菜盆,兔肉没了,蛇羹还有剩的,不过凉了有点腥,她让雪娘把蛇羹端进灶房再热一热。
“从晚饭开始,小孩们先吃,分两波吃饭。”陶椿吩咐,“吃完饭的想睡一会儿就进屋歇半个时辰,没瞌睡的就去筛土,半个时辰后再继续挖土、砍树。”
说罢,陶椿带头去筛土。
有她领头,大半的人都跟去筛土,也有些人看做饭的人不是老的就是瘸的,再就是怀娃的,他们带着孩子上山在草丛里挖婆婆丁和灰灰菜。
未时初,陈青榆吹响哨子,虎狼队的人出发去砍树,余下的人上山刨土。
到了傍晚,如陶椿吩咐的,三四十个孩子先下山吃饭,等他们都端上饭碗,余下的人才收拾东西回去。
晌午吃饭大约耗了一个时辰,到了晚饭就迅速多了,半个时辰解决,训孩子、喊孩子的声音也少了许多,陶椿满意了。
陶椿不仅给大人孩子吃饭排班,晚上洗漱睡觉也做好安排。大人们忙着筛土,土不筛完不能睡觉,然而孩子们折腾一天都累了,熬不了夜,天一黑就打瞌睡。他们不睡,当爹娘的就安不下心,陶椿点十个大孩子去烧水,让他们带余下年纪小的孩子们自己洗漱自己盖被睡觉。
如此一来,当爹娘的不操心孩子吃睡的事,心情好,干活儿也麻利了。
头一天把山谷里的事理清,陶椿让胡二嫂照她的安排监督这一百余人行事,她则是在次日离开山谷,和邬常安一起跟着虎狼队前往野猴岭。
第175章 发现野羊的踪迹 当众谈及羊肠套子……
巡山的人脚上穿的鞋是厚底靴子,陶椿出发前有准备,脚上穿的也是短靴,腿上还缠着麻绳和柔软的藤条,故而在草藤缠绕的山间能肆意走路。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惊动草丛里的野鸡,野鸡乍然起飞,待人反应过来已经慢了一步,再拉弓射箭就晚了,追不上野鸡只能去寻窝找蛋。
从山谷到野猴岭,陶椿一帮人走了大概有一个时辰,抵达野猴岭时,已经捡满一背篓的蛋,有野鸡的蛋,也有雉鸡的蛋,大小不等。除了蛋还有五只野兔和八只野鸽,都中箭身亡。
进山之前,陈青榆寻棵高树,他安排人爬上去,把装鸡蛋的背篓吊在树枝上,带血的野兔和野鸽子藏在枝叶茂盛的树冠里。
一行二十七个人轻装简行进山。
野猴岭鲜少有人过来,但因有猴群,山里的鸟雀和雉鸡群很是谨慎,陶椿前脚还听见雉鸡求偶的拍翅膀声,后脚寻过去,鸡群已经没影了,只剩一地的鸡屎和碎羽。
在山里转一个时辰,终于找到水源,此时已到正午,一行人坐在溪边歇一歇。
陶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冷包子,鸡蛋野菜馅,这是邬小婶特意为要来野猴岭的一帮人包的,每个人分到三个包子。
天热,包子直接吃冷的,不用生火烤热,也省得被猴群发现。
陈青榆带着几个人沿着溪流走一丈远,没发现羊蹄印和羊屎蛋,树杆和枝桠上也没有羊毛。
“陶陵长,既然由我带队,接下来听我的安排如何?我们此行主要是寻找野羊群,接下来看见野鸡野兔就不打了,折返的时候再打猎。”陈青榆询问,见陶椿点头,他满意地说:“接下来我们沿着溪流往上走,沿着水源寻找羊蹄印和羊屎蛋,要是到明天晌午还没找到野羊的踪迹,我们就原路返回。”
“行,听你的。”在虎狼队,陶椿尊重陈青榆作为领头羊的地位,她只提出一个要求:“野猴群凶煞,能不跟它们起冲突就不要起冲突。”
“我也是这样想
的。”陈青榆说,“那咱们这就动身?”
陶椿没意见,她站起身听陈青榆安排,二十七个人排列开,沿着溪流搜寻草丛里的痕迹。
流水汩汩,长满水草的水边长有菇子,不少菇子有被啃食的痕迹,陶椿随手采一些丢腰上缠的麻袋里。
“前面有水潭。”探路的人低声喊一句。
“嘘!我发现猴毛了,我们走进猴群的地盘了。”陈青云小声说,他至今对野猴子的战斗力还胆战心惊,不论是平地走还是爬树,野猴都快于人,它们有利齿利爪,还有一身厚皮毛,打起来绝对是人吃亏。
陶椿发现这个地儿是他们去年去抱月山的路上经过的地方,当时打水就在这个水潭,她跟邬常安还在水潭边摘过猕猴桃。
不远处有嘹亮的猴叫声传来,陈青榆打手势,一行人快速离开水潭,绕路进林子,打算绕远路离开。
头顶有风疾驰的声音,伴着枝桠扭动的咯吱声,陶椿心道不妙,她抬头,一眼看见在树冠间跳跃的大猴子,黑色的猴毛在太阳的金光下发红。
野猴蹲在树上盯着地上的一行人,地上的一帮人齐齐抬头盯着它,双方都怀有警惕,但都没有攻击的动作。
“我们走。”陈青榆发令。
邬常安攥着陶椿的手,护着她走在人群里。
人在地上走,野猴在头顶荡,陈青云急着问:“它追着我们走怎么办?”
“不怎么办,它又没有呼唤族群,看来就是好奇,不然就是个放哨的。兄弟们拿稳手上的弓箭,我不出声不能放箭,不能招惹它。”陈青榆淡定地吩咐。
大概行了一柱香功夫,迎面又遇到一只猴子,这下变成两只野猴追在头顶荡秋千,两只野猴不时吱吱几声。
又行半个时辰,林间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走出猴群的地盘,头顶的两个野猴跑了,一帮人这才停下脚步。
“草丛里的东西看不清了,今晚就歇在这儿,不赶路了,生火做饭吧。”陈青榆说,“青云,你带三五个兄弟去溪边取水。”
陈青云喊上邬常顺、杜星、还有他的两个族兄弟,拎上铜壶循着溪流所在的方位而去。
余下的人握着砍刀清理地面,陶椿放下东西,她在附近捡枯枝。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打水的人回来了,清理出来的空地上也燃起一堆火。
陶椿接过邬常顺递来的水,说:“晚上煮粉条汤,我路上采了些菇子和野菜,胡乱煮一锅。”
“菇子没毒吧?”邬常顺不放心。
“都是鸟雀、野鸡和兔子吃过的,没毒。”陶椿说罢猛地回头,借着火光一眼攥住盯着她的男人,是陈平。她疑惑地问:“你一直盯着我干啥?自从野猴出现,我发现时不时有人盯着我,是你吧?”
陈平原本还想否认,见她早有发觉,他动了动嘴,没说话反而沉默下来。
“你也跟来了?你媳妇不是才生完孩子?你离开家,谁照顾她和孩子?”邬常安问。
“我没兄弟,老爹也死了,孩儿还小,只能我离家制陶,我娘留在家里照顾我媳妇和孩子。”陈平说。
“你抽不开身可以跟我说啊,你家里有困难我又不是不能理解,今年制陶少你一个人也不妨事。”陶椿担心这是个轴人,可别因为“被迫”离家制陶而怨恨她,进而报复她,她赶忙说:“等我们从野猴岭回去,你回陵里照顾你媳妇。行了,可别盯着我瞧了,你有无奈你跟我说嘛,你不说我哪里知道。”
陈平高兴地应下,不过他越发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反应过来,陶椿是误会他了,她以为他有怨气要报复她?
“那个……陶陵长,我有个事要跟你说。”陈平快步走过去,他递出一粒羊屎蛋,急切地说:“你误会我了,我盯着你是因为我在水潭边发现一坨羊屎蛋,之前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