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椿也含糊地应一声。
一顿饭吃完,邬常顺把碗筷都装回饭篮子里,他灌口水漱漱口,起身接着去割麦子。
小核桃也来瞌睡了,陶椿搂着她让她枕在她腿上睡一会儿。
邬千蕊扛着扁担拎着空饭篮过来,看见这个场景,她轻手轻脚拎走地上的饭篮挂钩子上,一边一个饭篮,她挑着担大步走开。
邬常
安感觉他睡了好久,他猛地惊醒过来,发现他枕在陶椿肩上,他下意识伸手给她捏一捏。
“我睡多久了?你身子麻了吧?”他揉着额头问。
“不久,估计就一柱香的功夫。好点了吗?要不回去睡?”陶椿扭头问。
“好多了,这会儿精神的很。”邬常安打个哈欠,说:“我去割麦,你陪小核桃再坐一会儿。”
这片祭田所在的山谷,有两块儿地是邬家兄弟俩的。邬常安他娘还活着的时候不确定兄弟俩会不会分家,为避免兄弟俩反目,她生前做主替兄弟俩分了地。谷底的这块儿地有三亩大,是邬常顺的,因这块儿地土壤肥沃,耕种收割都方便,作为补偿,山坡上那块儿二亩多的地加上河边那块儿一亩半的地是邬常安的。陶椿进门后,她跟姜红玉相处得不错,之前分房分户的时候,邬常顺找邬常安聊过,两兄弟确定今后不会分家,于是七亩地合起来不再分你我,两兄弟一起耕种。
今天一天,起早贪黑,邬家兄弟俩加上陶椿,三人把这三亩麦子割完了。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黑透,一家人凑一起简单地吃过晚饭,匆匆洗刷后便倒在了床上。
邬常安累狠了,一觉睡得死沉,梦都没做一个。
睡得舒坦,他天不亮又醒了。他今天没耗时间去做早饭,他把他大哥喊醒,兄弟俩又踩着灰青色的天色下地干活儿。
第三天依旧如此。
“你有种。”邬常顺被折磨得没话说了,他感觉他投胎的时候都没这么赶。
连着忙五天,七亩麦子全部割完,也都运了回来。
公主陵陵户家的院子大,秋收时也充做晒场,邬家的麦子用牛驮回来铺在院子里,院子里铺不完就铺在院外晒。
麦子全部铺开,邬常顺感觉又活了过来,这该死的秋收快要结束了。
“汪汪汪汪——”
陵里突然狗吠声大作。
陶椿踩着麦秆走出门,看见狗群往演武场所在的方向跑,演武场上有人赶着牛在碾麦子,邬常安也在,他正在演武场上跟人协商用石碾子的事。
见狗狂奔而来,他跟着狗群跑进山,小半个时辰后赶着狗群走出来。
“是三个后妃陵的陵户来了,他们三个陵已经把番薯挖回去了,这次先送来六千斤洗干净的番薯,还有花生二千斤,让我们优先给他们做粉条。”邬常安在后妃陵的陵户那里得知了消息,又赶忙回来跟陶椿说,“眼下我们陵里秋收还没结束,而洗过的番薯又不能久放,这可咋办?”
陶椿摇头,“等陈管事过来,我看她打算如何解决。”
天色黑透,陈雪才在她二哥的陪同下前来找陶椿:“陶陵长,想来你已经知道后妃陵的陵户前来换粉条的消息了。我们陵里人手还腾不出来,至少还得六天才能把麦粒全收进仓。我打算把后妃陵送来的番薯铺开放在大棚里阴干,先搁置六七天,全陵抓紧时间忙秋收,麦粒一入仓,我们就着手磨番薯做粉条。你看这个安排可以吗?”
“可以。”陶椿也是这么打算的,番薯坏了能喂猪,公主陵也赔得起粉条,要是变天让麦子发霉了,得不偿失。
“考虑得很周到,安排得也合理,这个事我就交给你办了,交给你我放心。”陶椿不吝啬表扬。
“我插个话。”姜红玉开口,“我觉得番薯可以摊在太阳底下晒一天,皮晒得微微发蔫,把洗番薯时番薯皮里吸的河水晒干,十来天之内不会坏。”
“行,我明天就安排。”陈雪听取意见,转而又问:“后妃陵的陵户这趟过来还给我们送来两筐红枣和两筐山石榴,我们要不要给回礼?给什么回礼?”
“陵里暂时没啥好东西,等天气再凉点,我教你们做风干鸟,到时候可以用来回赠。”陶椿思索着说。
陈雪心里有数了,见夜深了,她没再多留,起身告辞离开。
次日后妃陵的陵户离开,陈雪安排陵里的老人和小孩把番薯撂在麦秆上晒,日落前再挪进大棚。
杜星跟陶椿打个招呼,转头从陈雪手里领走两千斤花生的支配权。
从头到尾,陶椿没有露面。
有六千斤番薯铺在大棚里催着,公主陵的陵户干活儿越发勤快,不少人在深更半夜还赶着牛拉石碾子压麦子。
夜里碾麦,清早抖麦秆,太阳出来晒麦子,傍晚风大扬麦子。
一日日皆如此。
四天后,大半陵户家里的麦子都入仓了,一垛垛麦秆堆在房前屋后。零散分布的陵户聚集到一起,剁番薯的、挑水的、推磨磨浆的、搬竹排的、擦晒箩的、以及剥花生壳的,演武场附近,人影穿梭如网。
邬家,陶椿端水招待年婶子和胡二嫂婆媳俩。
“姜妹子,你明年年头就要生娃娃,作坊里你就不要去了,免得累着身子伤到孩子。”胡二嫂说。
姜红玉抚了下肚子,说:“我不能去你们要辛苦点了,要不再招揽个人?”
胡二嫂看向陶椿,陶椿点头,说:“多找几个人也行,今年任务重。”
“陈雪跟我提了一个人,我拿不定主意,过来跟你讨个主意。”胡二嫂为难地说,“李玉梅找过她,想要过来帮忙。她说玉梅这大半年挺安分,也有心悔改,恰巧我前大嫂还是个熟手,我跟家全都在犹豫要不要用她。我也跟我娘说了,我娘说我大哥跟她已经和离,往后各不相干,我们用不着堵着她的出路。”
“你做决定不用考虑我们一家。”年婶子开口。
陶椿思量几瞬,她摇头拒绝,“下粉条是个苦活儿,也要力气,李玉梅吃不了这个苦,你们从旁处招人吧。你帮我跟陈雪捎句话,有心悔改的人不该挑三拣四。”
第218章 第二次集市开集 福利好
年婶子拍一拍儿媳妇,示意她先回去。
“我来还为一件事,中秋节的第二天,花管事领五个陵的陵户进山谷取陶器,又进账四百三十二两银子。银子搁在我家,你看是给你搬过来,还是发下去?”年婶子转头把前儿媳的事抛在脑后,就像她说的,陶椿做决定不用顾忌她的想法,她也不插手陶椿的决定。
陶椿想了想,说:“我手里还有四百五十两银子,余下的两三个月估计没用钱的地方,凑一起发下去算了,战前给大伙儿鼓鼓劲。”
“战前?”
“今年做粉条的任务重,也算一场战事吧。”陶椿笑。
年婶子笑着点头,“你说得在理。”
“有的陵户地里的活儿还没忙完,等等他们,等人手都投入到做粉条的任务中,我把银子发下去。”陶椿说,“我们陵里还没种菜籽吧?”
“地都没犁,种什么菜籽,都在等下雨。”年婶子说。
提及雨水,她又愁道:“天一直旱,泉眼里沁出来的水都比往年少,为了洗番薯浆,咱们吃水都要节省着。”
陶椿往天上看一眼,说:“先将就一段日子吧,只能等下雨。我看最近一早一晚雾气浓重,估摸着是要变天了。”
“希望吧。”年婶子拄着膝盖起身,说:“我回去了,你忙吧。”
陶椿在忙菜园里的活计,豆角架子、瓠子藤和葫芦藤都该拔了,豆角、瓠子和葫芦攀架子的时候,陶椿一家都在山谷里,菜园是邬二叔打理的,豆角架子之类的也是他着手搭的。今年的这个菜园,总的来说没让她操心打理,挖地、撒种、栽苗、除草、浇水、搭架子都由旁人代劳了。
老葫芦摘下去搁仓房里,以后用来当瓢,老瓠子剁开剥籽留种,陶椿正在琢磨去年吃的老南瓜,想着明年要种几株南瓜,就听见沉重的脚步声靠近。
“我姐收拾出两筐老南瓜,叫我挑回来,要吗?”两个筐落地,邬常安拄着扁担喘粗气,他解释说:“我说不要,我们去年吃南瓜都吃腻了,她偏要给我,还说人不吃给牛吃。”
“你确定你姐是把南瓜送给人吃的?
”陶椿意有所指地问,“给咱牛爹剁一个甜南瓜润润嗓。”
邬常安不吭声,他斜楞她一眼,挑着两筐南瓜进院子。
“杜星找你有啥事?”陶椿高声问。
“让我再做个石碾子搁在山谷里碾花生。的确是要再做一个,陵里的这两个石磨忙着碾番薯,腾不出空碾花生。”邬常安转眼忘了陶椿调侃他的事,他大步走出来,说:“我要带上杜瘸子和李老头去山谷里住些时日,把石碾子雕成了再回来。你要不要去?”
陶椿点头,“去,我险些忘记一件事,我今年卖牛油火锅料需要罐子,我要进山让制陶的人给我捏一批大小差不多的陶罐。”
邬常安高兴地打个响指,他跟他媳妇不用分开了。这下他不跟她计较了,进去拿个老南瓜剁碎喂牛。
接下来的两天,陶椿把菜园收拾出来,该拔的拔,该挖的挖,浇上水再撒上萝卜籽和白菜籽,赶在入冬前再种一批萝卜白菜。邬常安则是忙着打磨工具,铁钻头要打磨,石斧要修整。
一切收拾妥当,临走前,陶椿牵着刀疤脸驮着四百五十两银子前往演武场,年婶子见了,使唤人从家里抬出一麻袋沉甸甸的银子。
铜锣敲响,干活儿的人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
邬常安嗓门亮,他代陵长大人高声喊:“分钱了,每家每户派个人过来领银子。”
“咋又要分钱?哪来的钱?两个月前不是才分过?”雪娘疑惑,“姜妹子,你晓得吧?”
姜红玉点头,“卖粉条剩的,还有中秋节各个陵来赶大集,卖陶器攒的银子。”
另一边,邬常安正在高声告知这两笔钱的来源。
“一共八百八十二两银子,陵里共四十七户陵户,每户分得十八两银子,余下的三十六两不够分,暂存账上。”陶椿拎个板凳坐下,她一手拿秤,一手抓银角子放秤盘上,交代说:“排好队,一家一个人,不能多领。”
“娘,我去排队行不行?”小核桃问。
“行。”姜红玉看没她的事,她坐下继续剁番薯。眼下肚子一日比一日重,她做不来下粉条的活儿,但也没在家闲着,她带着小核桃来演武场干活儿,一个剁番薯,一个剥花生。
其他的小孩见小核桃跑去排队,他们也兴冲冲过去,年婶子推了下孙子,说:“平儿,你去排队替咱家领银子,你爹你叔你婶都不在家,这个活儿是你的。”
胡平儿踟蹰一下,年婶子又推一下,他咧着嘴跑去排队。
轮到小核桃,她攥着衣摆一兜,似模似样地说:“陵长大人,银子给我,我兜着。”
十八两银角子从秤盘里倒进衣摆里,陶椿屈指在她露出的肚皮上敲一敲。
后面排队的小孩见状,齐齐攥着衣摆往胸口扯,一个个都露出圆鼓鼓的肚皮让她敲。
大半个时辰后,八百四十六两银子发完了,陶椿揉了揉弹得发麻的手指,召集陵里的管事开会,她交代她要进山住些日子,陵里的事交给他们负责打理。
事情交代下去,晌午吃过饭,陶椿和邬常安带着行囊和食粮,牵着刀疤脸进山了。这趟进山,二人从养牲畜的山上翻过,顺便看一下山上养的牲口。快要靠近断头峰时,二人碰上胡青峰牵着两只黑羊,两只羊拴在树上,他爬在树上。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有野猪蹿这儿来了。”胡青峰从树上蹦下来。
“你咋在这儿?”邬常安问,“羊跑了?你找到这儿来了?”
“还不是你养的那只花斑狗,就是老陶匠留下的那只,连着半个月它都在这座山里撒野,昨儿它撵野兔冲散了羊群,这两只蠢羊跟它跑了,我今儿在山上找了一天才找到。”胡青峰没好气地说。
“这会儿回去要走夜路,你随我们去制陶的山谷住一夜,明儿再牵着羊回去。”陶椿说。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胡青峰解开羊绳,拽着两只蠢羊跟上去,“你俩这时候咋过来了?陵里正忙。”
“杜管事叫我过来凿个石碾子。”邬常安说。
走上断头峰,绕到峰底时又遇上杜瘸子和李老头,这二人抄的近路,但因一老一瘸,脚程慢。
还没走进山谷,花斑狗屁颠屁颠迎上来,它高兴得乱蹦,一个劲往邬常安和陶椿身上扑。
花大嫂听到动静从木棚里出来,陶椿跟她交谈片刻,安排她明天跟胡青峰一起回陵跟家人团聚几天,制陶的事有她盯着。
……
十天后,一个比陵里石槽还深的石碾子完工,邬常安和陶椿回去一趟,换杜星带着四个膀大腰圆的陵户挑来二千零三斤花生米进山榨油。
陶椿不在陵里的这十天,安王陵送四千斤番薯和一千三百三十斤花生前来换粉条。安王陵和后妃陵送来的花生合计三千三百三十斤,由于今年天干,花生欠收,花生米长得不够饱满,去掉壳后,三千三百三十斤花生就剥出二千零三斤的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