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鼠没了也不用收拾了,姜红玉洗洗手去做晚饭,她让陶椿去屋后的草丛里翻一翻有没有鸡蛋。
山里人养鸡很随意,还是小鸡仔的时候就剪翅膀散养,那时候还喂点粮食,等它们熟悉了地盘就不喂了,这些鸡也不回屋,就在房子附近跑,下蛋也是在房前屋后的柴堆和草丛里。
家里有条吃毒蛇的蛇,陶椿不担心草丛里还会有蛇,她就没拿棍开路,先去看仓房后面的柴垛,三个鸡窝捡了四颗蛋,转身看见叉出来的花生秧子上有鸡毛,她过去扒拉几下子,在花生秧子下面发现一窝蛋,有七个。
捡的鸡蛋够吃两天了,陶椿不找了,她把鸡蛋送去灶房,找姜红玉借了针线,她撕下粘在树上的鼠皮缝手套。
天快黑的时候,邬家兄弟俩一起回来,小核桃蹦蹦跳跳地进屋,“婶婶,我回来了。”
陶椿应一声,她问邬常安:“陵长怎么说?”
“他说会交代下去。对了,陵长说断头峰上的板栗落了不少,明天进山捡板栗。”邬常安说。
“带队的人安排好了?”邬常顺问。
“对,是上一班巡山的人护送她们进山。”邬常安说,“后天换我们这一班去巡山。”
第22章 进山之行 来者不拒
晚饭做好,陶椿缝好了一只手套,一只手套用了三张耗子皮,缝补的痕迹很重,不过她挺满意,有了手套,她再下地干活就不磨手了,指甲缝里也不会卡泥了。
然而手套往手上一戴,陶椿绷不住笑了,五个指头三个挤两个松,因为针脚不密,手指甲都顶出来了。
姜红玉端菜路过看见一只毛绒绒的黑手,她吓了一跳,“你在弄什么?”
“用鼠皮做了一只手套。”陶椿摘下手套递给她,“你摸摸,鼠皮很薄,带上手套不耽误干活。”
“干活戴什么手套……”姜红玉嘀咕一声,她揉了揉手套,心想耗子毛的手感挺不错,“是挺薄,我给小核桃缝一双,免得她出去玩划伤手。”
“大嫂,也帮我做一双,你看看,我把这只手套做毁了。”陶椿又把手套带上,中指几乎要把鼠皮撑裂。
姜红玉正要答应,余光瞥见老三,她推辞道:“你明天要戴是吧?晚上小核桃缠人,我不得空做针线。老三,你给你媳妇做双手套。”
“行,你给她裁剪好。”邬常安一口应下。
陶椿道声谢,她投桃报李:“你去巡山要准备什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没有,我自己准备。”邬常安说。
“好吧,我看顾好家里。”
饭桌上,陶椿打听去捡板栗的事,得知是山里的陵户集体出行,她没什么担心的了。
饭后,姜红玉拆了缝得乱七八糟的手套,她教陶椿:“做针线不能怕费事,你看,巴掌和手指用的鼠皮要分开裁,这样就不用计较鼠皮不够大不够用。不对啊,弟妹你没学过针线活儿?你的衣裳不是你自己做的?”
“没学会。”陶椿打哈哈,“等入冬了,我跟嫂子学做衣裳。”
“行,是要学,山里可没裁缝做衣裳。”姜红玉说,“你身条好,皮子也白,穿红着绿好看,趁着年轻多做几身好衣裳穿。等闲了,你去找香杏,跟她一起去找胡阿嬷做绣活,胡阿嬷以前是伺候公主的侍女,有一手好绣活,花样子也画的好。”
“胡阿嬷年纪挺大了吧?”陶椿问。
“七十出头,别看她岁数大,人家眼不花耳不聋。”姜红玉把鼠皮裁剪好了,说:“行了,我回屋了。”
陶椿送她出门,一拐弯,她敲响隔壁的门,不等门开她就走了。
“我把鼠皮放门口了啊。”
邬常安开门听到隔壁的关门声,他捡起地上的鼠皮关门进屋,屋里的小泥炉里烧着火,巴掌大的勺子里熬着骨胶。他把鼠皮一一摆开摊在桌上,没毛的一面边缘上抹上骨胶,两两粘在一起,不消半个时辰,一双手套就做好了。
他心想这不挺简单的,哪还用扯线拉线来回缝。
*
隔天早上开门,陶椿看见两只手套规规整整地摆在门口,她戴上试了试,大小合适,就是指和掌相连的地方有点硬。她心里纳闷,仔细检查一遍才发现鼠皮是粘在一起的。
恰逢邬常安挑水回来,陶椿问:“邬常安,手套是用什么粘的?粘得挺严实,多谢了啊。”
“骨胶粘的。”
陶椿没听说这个东西,她好奇道:“是你自己做的还是在山外买的?”
“自己做的,骨头和皮子洗干净砸碎加水煮就有胶。”邬常安往简单的说,这女鬼没见识了吧。
陶椿想到之前下雨的时候,陶父陶母去逮鱼都是戴个斗笠就出门了,斗笠又重又沉,要是能用皮子做件带帽的雨披就好了。
“骨胶粘性如何?遇水会不会裂?”陶椿舀瓢水倒盆里,她戴上手套泡进水里。
“不会进水,骨胶还能粘木头盖房子,哪能遇水就裂。”邬常安不搭理她了,他进屋做饭。
*
早饭刚端上桌,陵殿那边响起锣声,陶椿和姜红玉放下碗筷先回屋拿麻绳往腿上缠,戴上草帽,拿上火钳竹夹和麻袋,这一通忙活下来疙瘩汤也不烫了,二人端碗迅速吞下一碗疙瘩汤,各拿两个煮鸡蛋,拎上扁担急匆匆跑着出门。
“侄媳妇,我们一起。”邬小婶在家等着,“我还以为你俩今年不去捡板栗。”
“大嫂,弟妹,我跟我二弟妹不方便进山,只能我娘进山捡板栗,她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你俩进山等等她。”翠柳抱着孩子出来说。
“不消你说我们也要照顾小婶的,你安心在家哄孩子。”姜红玉接过邬小婶手上的麻袋,说:“小婶,你走前面。”
三个人赶到陵殿的时候,陵殿外聚了不少人,多半是年轻的姑娘和小媳妇,陶椿看见香杏和雪娘,她冲两人招手。
“小婶,你也进山啊?我们捡了板栗回来给你凑十斤就够吃了。”香杏先声打招呼,又说:“大嫂,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雪娘走到陶椿旁边,说:“你们昨天炸田鼠洞了是不是?我们一家在地里也炸了一天,逮了上百只田鼠,还炸出来两条蛇。”
“上百只?你们炸了多少洞?”陶椿震惊了。
“我们住在山坳里,一圈都是庄稼地,田鼠洞多,多少个我记不清了,反正昨晚数了一百二十一只田鼠,小田鼠占一半,给猫吃,猫都撑吐了。”
她这么说陶椿就明白了。
“逮的田鼠是怎么处理的?可以熏成肉干存到冬天没菜的时候吃。”陶椿说。
“是打算熏成肉干。”
“剥下来的鼠皮你们要不要?不要给我。”陶椿从麻袋里拿出鼠皮手套戴上,说:“你看我用鼠皮做的手套,很轻薄,我想用鼠皮试试能不能做一个雨披,就像披风一样。”
“走了。”姜红玉拽陶椿一下,“要上山了。”
“都扔了,等回来了你跟我去家里,鼠皮都倒地里了。”雪娘跟在陶椿旁边走,说:“你想做个披风可以用羊皮或是牛皮,用鼠皮多费事。”
“羊皮厚牛皮硬,沾水了越发重,披身上不舒服,还影响干活。”陶椿摘下手套递给她,“你看看,鼠皮薄得像纸。”
雪娘不劝了,她冲她大姑姐招手,说:“大姐,这是陶椿,她娘家跟我娘家挨得近。我姐夫跟他爹今天不是要去炸田鼠洞?剥下来的鼠皮你别扔,给陶椿,她想做一件鼠皮披风。”
陶椿跟着喊姐,“姐你住哪里?我去找你拿。”
“我知道你,竹筒炸田鼠洞的主意就是你琢磨出来的,前几天还用这个法子去吓狼群,香杏在我们面前说过好几次。我叫青花,住在香杏家附近,你去了让她领你过去。”陈青花说,“你明天傍晚过去,田鼠皮剥下来了我给你留着。
”
走在前面的一个小媳妇听见了,她回头说:“我家的田鼠皮也给你。”
“多谢嫂子。”陶椿高兴。
“没啥,你不要也是扔了。我家住的远,你不用去家找我,我男人跟你男人过两天要一起去巡山,到时候给你捎过去。”
其他人见她们这一团说得热闹,纷纷附耳过来听,得知陶椿想要田鼠皮,打算炸田鼠洞的人家都说把鼠皮给她,有的人家不吃鼠肉,还说要把田鼠也给她送去。
陶椿来者不拒,田鼠肉就算人不吃,留到冬天还能喂狗。
“进山了,别忙着说话,注意脚下的路。”走在前面开路的男人提醒。
山里树木繁多,地上堆了厚厚的落叶,落叶上又附着的有露水,脚踩上去又软又滑,行走很是吃力。
姜红玉伸手搀着邬小婶,陶椿和香杏跟在后面,防着前面的人滑倒她俩能拉一把。
走过山脚落叶堆得厚的地方,前方出现一条小路,是巡山的人踩出来的道,走上这条路,脚步就轻松多了。
陶椿在一棵杂槐树上看见一个大鸟窝,她心想明年春末槐花开了,她来摘槐花做槐花饭。
爬过一个坡再下坡,陶椿捡根粗树枝踩断细枝桠,“大嫂,你拄着棍走,借个力轻松些。”
“弟妹,你往坡下看。”香杏挤过来,“山里树太多了,树把路都挡住了,你看久了会不会觉得眼花?”
陶椿点头,视野里全是树,树又高,平视下去的时候看不见枝叶,只有一动不动的树干。这也是一种视障,看久了就眼花,余光里有光影晃动,会让人一惊,下意识以为有人。
“要是让我一个人在山里,我肯定害怕。”香杏压着声音说。
陶椿理解她,她前世初入山的时候本就精神紧绷,山里晃动的光影,看不到头的前路,辨不清的悉悉索索声,差点把她耗死。
“老三没吓死我都觉得他命大。”香杏嘀咕,“我跟你说,老三每次巡山回去了都会做噩梦,以前我大哥都会陪他睡两晚,你俩现在成亲了,你多看顾他点,开解开解他。”
陶椿心想她要是去开解怕不是雪上加霜,不过见香杏目含殷殷央求,她含糊地应下。旁人不晓得她跟邬常安之间的真实情况,只以为她跟邬常安之间差点火花,作为家人,他们见缝插针制造机会从中撮合,也是煞费苦心。
下了坡沿着枯沟往东南方向走,走到枯沟的尽头,地势陡然拔高,这一片有个板栗林,地上落了一片青黄色的板栗球。
陶椿抖开麻袋,她拿走竹夹走过去,选没开口的板栗球装麻袋里。
“小婶,你跟我们后面,我们把板栗球捡走了,你捡地上落的板栗。”姜红玉常把小核桃送过去托翠柳照看,眼下自然对邬小婶多几分关照。
“行,你们不用操心我,这山里的活儿我比你们熟。”
陶椿嫌竹夹子夹得太慢,她折一捧树枝把地上的板栗混着叶子扫在一起,再戴上手套在里面扒拉,挑板栗多的板栗球塞麻袋里。
“挑个头大的,板栗小了全是壳。”香杏提醒她。
陶椿嘴上应好,手上的动作压根不变,捡完一堆,她拖着麻袋夹着树枝换个地方。
“下面的人躲开。”爬上树的男人喊,“都站远点,我把树上的板栗敲下去。”
跟板栗球一起掉下来的还有叶子和灰,灰扑扑的板栗雨下了好一阵,地上堆了密密麻麻的板栗球。
“也就只有鸟雀吃不了的东西才能剩下来。”有人说。
“我听虎子说我们下山走另一条路,路上有核桃和猕猴桃。”
“猕猴桃指定还没熟,要是熟了先被鸟糟蹋了。”
陶椿默默竖耳听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耽误。
又卸了三棵板栗树,男人们从树上下来。
陶椿捡半麻袋了,她抖了抖袋子,换个地方继续扫板栗球。
装满一麻袋,她拖着麻袋往坡下走。
“邬三嫂子,你捡这么多了?动作怪麻利。”在地上挑挑拣拣的姑娘搭话。
“我没挑,大的小的都要,扫到一起装了一麻袋。”陶椿说。
“个头小的不好吃。”姑娘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