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常安往后看,他把狗绳交给陶椿,说:“我去抬,狗跟着你,它们要是想跑就解了绳子。”
“好。”陶椿拿出水囊喝两口水,又往带柄的陶盘里倒水,“给,你俩也喝点水,忘了你俩了,我该拿个钵给你俩当狗碗的。算了,这个给你俩用吧。”
狗喝了水精神了,草深处有野鸡嘎嘎叫着飞起来,它俩挣着绳子汪汪叫。
前面的路被横过来的山堵着了,开路的人拐道上了山,牛群跟了上去。
山中蚊虫少,陶椿取下头上罩的外衫,她拿个烙饼慢慢地嚼打发时间。
又过半个时辰,邬常安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拿自己的水囊猛灌几口水。
抬缸的人换了五波,林间的光线暗了下来,胡老发令原地休息,邬常安解开拴狗的绳子,放它们自行去打猎。
陶椿折几根树枝扫开地上的落叶,没带铁锹,她用砍刀在地上挖坑准备烧火。
“胡老安排我跟姐夫去找水。”邬常安跑来跟她说,“我去了啊。”
陶椿敷衍地点头,去就去呗。
火坑挖好,陶椿在附近捡一捆枯枝抱回来,火烧着了,她去砍三根粗树枝,削尖一头砸进土里,她解下腿上的麻绳用来绑木头做架子。
两根尖头木头隔着一步远砸进土里,上面再一刀劈开,陶椿拿起另一根细一点的木头卡在劈开的木头里,接口缠上麻绳固定,她把铜壶挂了上去。
阿胜提着一串猕猴桃路过,见陶椿干活麻利,已经煮上饭了,他顿住脚,问:“你吃不吃野果子?”
“哪儿摘的?”陶椿伸手,“给我两个,酸不酸?”
“不酸,就是个头小。”阿胜扔给她六个,“你忙,我走了。”
陶椿没顾上吃,铜壶烧热了,她赶忙把水囊里剩下的水倒进去,干硬的饼子掰成小块儿扔进去煮。
打水的人回来了,邬常安提了半壶水回来,“你做的什么饭?”
“水煮饼子,明早泡一根排骨,晌午做番薯排骨焖饭。”陶椿说。
邬常安要饿昏了,一听见肉就受不了,他取下弓箭,说:“我去看看能不能打到兔子或是野鸡。”
“天黑了还看得见?狗也走了,我不建议你去。”陶椿从火堆里刨出一个烤得蛋壳发黄的鸡蛋,说:“有鸡蛋,烤的,挺香。”
邬常安看了看树影婆娑的丛林,阴影蒙上心头,他坐下了,从火堆扒拉出一个烤鸡蛋。
陶椿先吃了两个烤鸡蛋垫垫肚子,又盛一碗煮的饼边吹边吃,邬常安见她吃水煮的饼都吃得津津有味,心想这女鬼倒是不挑,有啥吃啥。
肚子饱了,陶椿舒坦了,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拿出猕猴桃对着火光剥。
“哪来的?”邬常安问。
“你的好兄弟给的,阿胜。”手里的猕猴桃像个狗蛋,真就狗蛋大小,陶椿剥了皮一口就吞下了,树熟的果子,又多汁又甜,比之前摘回去的五个好吃多了。
“你吃不吃?”她递出去两个,“挺甜的,我们明早走的时候多摘几串带在路上吃。”
邬常安摆手,“你吃吧,我去找阿胜问问树在哪儿。”
陶椿把六个猕猴桃都吃了,她往旁处看,其他人也都在吃饭,吃的都还是从家里带来的干粮。
陶椿拿两个大番薯埋在火堆里,接下来不管是守夜还是喂牛都轮不上她,她披着她的鼠皮雨披靠在树上睡觉。
“哎,陶椿……”
陶椿刚睡着,她火大地睁开眼,“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
“……这么吵你还睡着了?你要不要睡在水缸里面?睡缸里没虫子。”邬常安说。
经他这么一说陶椿才发现这会儿挺热闹,狗打猎回来了,有的狗还给主人带了猎物回来,他们乐滋滋地吃起了软饭。
“黑狼和黑豹回来了?”她问。
“回来了,空爪回来的。你睡不睡缸里?我喊姐夫抬过来一个缸。”邬常安又问。
“行,多谢你。”陶椿再乐意不过了。
邬常安喊上杜月去抬缸,陶椿把她带的两身衣裳都拿出来,一套冬衣一套秋装。
“邬老三,你媳妇睡缸里,你明天可要多抬一会儿。”有人说。
“好说。”邬常安应得痛快。
大水缸抬过来,陶椿喊声
姐夫打招呼。
杜月点了点头,“我走了。”
陶椿跨进缸里,人坐下去,头也跟着下去了,从外面看压根看不出里面有人。她调整了下姿势躺下,再把衣裳垫在身下,鼠皮披风盖在身上。
邬常安等缸里没动静了,他靠近看一眼,这就睡着了?一个鬼越过越像个人,没睡好还发脾气。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他怪里怪气地默念一遍,嘁!
“没事了吧?”陶椿睁眼,“没事了我就睡了,别再喊醒我。”
“没事了没事了。”邬常安忙露出笑,“你睡,我也睡了。”
他想再刺激自己一下,思来想去,他拿上薄被靠在水缸上睡觉。
不多一会儿,两只狗溜达回来,它俩一左一右睡在邬常安腿边,邬常安摸摸狗头,这下踏实了。
林子里渐渐安静下来,牛都吃饱趴下了,有一群狗放哨守夜,人也靠在牛身上睡了。
第34章 逃跑 山里遇猴群
脸上有东西扫过,邬常安察觉到身边有动静,他的意识缓缓回笼,还没睁眼先意识到睡前是靠在女鬼睡的水缸上。他猝的一下站起身,然而四肢睡僵了,人没站起来还磕在大水缸上。
陶椿听着响都觉得疼,她压低声音问:“你睡抽了?”
邬常安撞清醒了,听到附近的打呼噜声,他一下子放松下来,捂着头靠在缸上没吭声。
陶椿了悟,这是惊醒了他,又把他吓着了,她暗暗发笑,领着摇尾巴的狗往远处走。
已经到了后半夜,九月十一了,天上的明月有了圆的弧度,月辉清亮,投洒在山上,枯黄的树叶上映着琉璃般的光彩,如巴掌大的萤火虫叠在一起。
陶椿走到一棵有浓密树冠的大树下,树冠如伞顶起皎白的月光,树下落着漆黑的影,她蹲在黑影里解开裤子。
黑狗抬起后腿朝树上撒泡尿,人抬脚离开,它也晃着尾巴跟上。
走回人群聚集的地方,守夜的狗呜了两声,认出是同行的人,它们又躺下了。
还醒着的牛正在反刍,草料与唾液杂糅的声音极有节奏,混着人的呼噜声化解了深山里黑夜的恐惧。
邬常安在刨火堆里的烤番薯,跟在陶椿身后的狗一溜烟蹿过去,挨着他摇尾巴。
“是不是你拿尾巴碰我的脸?”邬常安伸手给它一巴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靠近,他极快地放下手。
“番薯熟了?”陶椿坐下,“给我一半,我也饿了。”
“火堆里还有一个。”
“待会儿还睡觉的,不敢吃多,你分我一半,剩下的那个还是你的。”
邬常安给她掰一小半,又掰两坨分给两只狗,他三两口吞下剩下的半个,又把另一个刨出来。
陶椿见他一直不敢看她,她也不为难他,吃完番薯再漱漱口,她翻进大水缸继续睡觉。
黑狼和黑豹守着邬常安,又从他手里讨得两口烤番薯,见他嘴巴不动了,它俩才趴下睡觉。
邬常安被吓清醒了,一直等到天色蒙蒙亮才又睡下。
黎明跟夜幕相接,晨雾从林间升起,树冠之上白茫茫一片,雾气凝结成露水,山中晨雾坠下一丈,很快,高树矮藤都笼进白纱帐中。
牛起吃草,靠着牛睡的人转醒。
“他娘的,这么大的雾?”
“雾大,今天是个好天气。”
陶椿被吵醒,她从缸里坐起来,手碰到身上盖的鼠皮披风,上面湿漉漉的,泅满了水珠,她把披风拢起来,人跟着跨出水缸。
“好大的雾,今早还有点冷。”她自言自语说。
昨夜把烤番薯吃了,她还要重新做早饭,见邬常安还在睡,她没打扰他,轻手轻脚拿个大番薯,再抓两把米。
淘米水用来洗番薯,想起狗也要吃饭,她又拿个番薯,两个番薯洗净剁成小块跟着米一起倒铜壶里煮。
“都把狗拴起来,别放它们去打猎,免得走的时候还要等狗。”胡家全来回吆喝。
陶椿拿绳子去拴狗,它俩还不愿意,正好邬常安醒了,他接过绳子,两只黑狗立马老实了。
邬常安拴了狗,见林子里起了雾,明白一时半会走不了,他打个哈欠,拿走搭在缸上的披风铺在地上,他倒下去继续睡。
陶椿没发现,等她煮好饭去喊人,才看见邬常安睡在她的披风上,不止他,两只狗也挤上去,把狗头枕在披风上。
“你们倒是会享受。”陶椿捡根树枝打狗打人,“我当被子盖身上的东西,你们铺在地上睡。”
“鼠皮朝下,顶多沾点灰沾点草,我拿水擦一下就干净了。”邬常安蹦起来解释,“我铺的时候注意了。”
陶椿瞪他一眼,“赶快来吃饭,吃了饭你带路,我们去摘猕猴桃。”
人先吃,一人一碗番薯粥,还有放在篦子上蒸热的烙饼和鸡蛋,吃不完的都是两只狗的。
山里种的番薯是白心,甜味不算足,但吃着顶饱,烤熟的噎人,水煮的软糯,陶椿吃三大块再喝半碗粥,从头到脚都暖和了。
陶椿做饭,洗碗洗壶喂狗是邬常安的事,他洗完碗顺手把女鬼的宝贝披风抹干净,一股子耗子毛味,他不嫌弃她就偷着乐吧。
一切收拾妥当,火也浇灭了,邬常安提着装水的铜壶,正经地说:“走,去摘猕猴桃。”
两只狗作为探路先锋也被拉走了。
猕猴桃树在离湖泊不远的地方,不过林间有雾,陶椿跟邬常安绕了一大圈才找到,藤攀附在一丈多高的杂树上,树下野草丛生,藤蔓纠缠,要想摘果得钻进草藤架子里。
陶椿跟邬常安选择抬来两根枯木架在藤子上,两人踩着枯木和藤架支起的梯子爬上树。
两只狗拴树下,陶椿跟邬常安都爬上树,攀在树上的猕猴桃已经软了,陶椿摘下一个直接一掰两半,囫囵啃两口就扔了。
“鸟不吃猕猴桃吗?熟成这个样子了也没有鸟来吃。”陶椿问。
邬常安也觉得纳闷,“我们陵里的几座山上长的猕猴桃一旦熟了,一夜就没了,都是鸟雀和虫子吃的,总不能是它们嫌这种猕猴桃太小了吧?”
陶椿觉得不太对劲,她往上爬两步,说:“赶快摘,摘半壶我们就走。”
“你看。”邬常安发现两个挂在树枝上的鸟尸,他取下来递给陶椿,鸟尸还有臭味,只有皮毛,里面的内脏没了。
陶椿借他的手看了一下,没有接,她拽着头顶的树枝借力,树枝摇晃,有东西掉下去了,她探头去看,树下的狗在地上嗅。她抬头,在树叶遮掩的地方发现几簇发黑的鸟毛,是鸟尸挂在上面,混着毛绒绒的猕猴桃,很容易让人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