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问过了,没大事,都是诬告。”年婶子开口,“让他们小两口先回去,邬老三还被黑熊伤了,养伤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问也不晚。”
胡老看陶椿几眼,路上他从大侄子口中听说了她的事,他觉得这事没什么问的,完全是胡说八道。
“你也不用问了,我跟你说说路上发生的事,你听了就晓得是山下老贼可恶,存心想害陶椿。”胡老帮腔,“邬老三的命都是她救的,她要真跟那谁私定终身,她巴不得邬老三死了她当寡妇。”
陶椿浅笑一下,她发现了,先是邬常顺再是胡老,这两人在意的都是她在山外跟李少安私定终身的事,不愧是男人。
“罢了,你们回吧。”陵长摆摆手,他交代说:“你俩好好过日子,山外的事就别再提了。”
“多谢陵长。”陶椿再次道谢,“我就先回去了,您跟婶子哪天要是想问话,我再过来。”
年婶子“啧”一声,她拍陶椿一下,“事已经过去了,还问啥问?以后甭提了。”
陶椿这下确定了,年婶子的确有意为她遮掩,她或许明白这其中是有问题的,但不愿意追究到底。
“好。”陶椿突然想落泪,她遇到好人了。
“大哥,这是你们的东西,放这儿了。”杜月喊,“还有这头牛,你们记得牵回去,别把它落下了。”
“咋还有牛?牛也是咱家的?”邬常顺疑惑。
“给你们了,牵回去。”胡老开口,“大哥,这事我待会儿跟你说。”
“也别待会儿了,我看这一路发生的事还不少,你跟我进屋说。”陵长带头往屋里走。
“婶子,那我们也走了。”陶椿准备离开。
“你先等等,我还有个事忘记跟你说了。”年婶子让邬家兄弟俩先走,她留下陶椿,说:“我跟你说一下你娘家的事,前几天录事官过来说你姨母、你爹娘都供认你吞药寻死,我看你挺康健的,也不晓得你跟你爹娘他们有什么误会,你有机会问一下,把话说开。”
陶椿再次应好。
“嗯,回吧。”年婶子转身进屋。
屋里,胡老正在跟陵长说遇黑熊的事,“黑熊杀死之后,陶椿就交代阿胜用盐水洗伤口,不晓得他洗没洗,邬老三是洗了。到了后半夜,阿胜烧得昏过去了,胳膊肿得像石头,第二天水都喝不进去了。我们以为他活不下来了,陶椿给他弄了烤干的熊胆吃,又把他救回来了。”
“邬老三有他媳妇照顾,从头到尾没发热。”胡家全接话,“这次要不是有陶椿跟着,邬老三跟阿胜都要死在那个山谷里。”
“她还怪有能耐。”陵长感慨。
年婶子默默点头,“被猴群袭击又是咋回事?”
胡老冷笑一声,胡家全摸摸鼻子开口解释,他从头到尾把事情讲一遍。
“看来要死几个人才能让他们害怕,害怕了才能长记性。”年婶子冷着脸说。
“邬老三他爹才死几年?五年?他都死无全尸了,也没让多少人长记性。”胡老哼一声,“不疼在自己身上,他们不会有警惕心。我就想不通了,这一代人哪来的信心?认为自己厉害又命大,咋折腾都不会死。”
“你回去问问青峰,他前两天一个人进了野山,也是胆大包天,不拿自己的命当命。”陵长说。
胡老安静了一瞬,反应过来,他起身就往外走。
胡家全没动,他继续说换粮的事,“今年用陶器换了不到两千斤的米,明年陶器要是不降价,可能还不如今年。”
陵长跟年婶子齐齐叹气。
“看明年朝廷给不给我们安排新的陶匠过来,只指望老陶匠一个人,一年顶多烧三窑陶,就是降价了,量也跟不上。”陵长说。
“旁的事还有吗?”年婶子问。
“噢,要额外给陶椿五十斤米,这是我二叔请她出手救阿胜的时候许诺的。”胡家全说。
年婶子点头,“晓得了。”
另一头,陶椿跟邬家兄弟俩已经到家了,到家发现家里来客了。
“弟妹,你瞧瞧,看谁来了。”姜红玉快步走出来,“你娘跟你哥来看你了。”
陶椿有点晕,今儿是什么日子?哪来的这么多的事?
她暗暗吁口气,笑着问:“娘,大哥,你们啥时候来的?”
“昨儿天快黑的时候到的,前天山陵使路过定远侯陵,他让我们过来看看你,我跟你哥昨儿天不亮就出门了。”陶母打量着陶椿,她紧张地问:“你见过你们陵长了?他是咋说?罚没罚你?”
“娘,你让我们喝口水了再说。”邬常安插话。
陶椿先去洗把脸,姜红玉看她头发脏得打缕,棉袄脏得发亮,脚上的鞋更是看不出原色,她提桶水进灶房,准备烧一锅洗澡水。
陶椿勉强把自己打理清爽了,她打起精神,拎个椅子坐下说话。
“陵长没罚我,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她说。
“真就这么过去了?”陶母不敢相信,“都惊动太常寺的人了,你姨母都受刑了,我还以为你这次要受一番罪。”
邬常顺疑惑,他插嘴问:“婶子,那些事又不是我弟妹干的,她受什么罚?”
“对啊,都是诬告的,我们陵里的人都不相信陶椿是那种人。”邬常安给丈母娘使眼色,“山陵使认为陶椿无错,我们陵长也是。”
陶母愣了又愣,她大概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都过去了,不提了。”陶椿一言蔽之,“娘,家里的松子打没打?”
“打了,再不打就下雪了。”陶青松接话,“等不到你们回去,我给你们带了十斤来,还没来得及炒,你自己炒。对了,之前逮的鱼也熏好了,给你带了十五条。”
“我们在路上也逮了不少鱼,熏了两天,都带回来了。”邬常安想起来了,“哥,你快把这个包袱和这个坛子里的熏鱼拿出来挂起来,鱼还没熏干,还要晒几天。”
“给我看下你的伤,一提你就躲,伤的指定不轻。”邬常顺还记挂他的伤。
“姑爷受伤了?”陶母大惊。
邬常安顺势脱下油光发亮的黑袄,肩膀上碗口大的伤口露出来,陶母吓得惊叫,陶青松惊得站了起来。
邬常顺“呜”了一声,他咬牙盯着老三肩膀上的肉坑,伤口狰狞得让他眼疼,凹凸不平的血痂看得他心里发闷。
“一大块儿肉都没了,你疼不疼啊?”邬常顺心疼得快要哭了。
“不咋疼了,就是痒,在长肉。”邬常安把棉袄又穿好,“长肉的时候痒的很,我夜里睡觉还要把手绑起来,就怕伸手去挠。”
“这咋伤的?”陶青松问。
“遇到黑熊了,他追着黑熊砍。”陶椿趁机告状,“大哥,你记得教训他,他杀黑熊的时候猛的很,不要命地往上扑,要不是刀疤脸,噢,就是我们带回来的牛,要不是它突然从林子里闯出来去挡了一下,他已经丧命熊爪了。”
邬常安:……
他瞪她一眼,他处处帮她,她却在他背后插刀?
邬常顺气得拧老三耳朵,“你杀头熊就能给爹报仇了?还是你死了爹能活过来?”
邬常安嗷嗷怪叫,“哥,给我留点面子,我丈母娘跟我大舅哥在这儿看着呢!”
“不用管我们,他该打。”陶母笑了。
趴在院子里的狗突然站起来冲外面叫几声。
“好热闹啊,家里来客了?”
邬常顺丢开手,他往外看,见是阿胜跟李山还有他们的爹娘过来了,他纳罕道:“咋这会儿过来了?回去了没歇着?”
“我们来谢老三媳妇,要不是她,我们阿胜就没命了。”打头的于婶子说,“阿胜回去说他被黑熊抓伤了,半条胳膊的肉都没了,夜里还发高热,烧得醒不过来,水都喝不进去,多惊险啊。”
“进来坐。”姜红玉带着小核桃拿板凳出来,说:“得亏我弟妹跟过去了,不然老三跟阿胜都回不来。”
“可不是嘛,阿胜的救命恩人。”于婶子握住陶椿的
手,她感激地说:“我跟他爹就他这一个孩子,救了他就是救了我跟他爹,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我也只是试一下,不敢保证能救人,主要还是阿胜命大。”陶椿客气。
“大妹子你别客气,这也就是你,换个人都不成。我倒是也守着阿胜,就是有熊胆,你让我给他冲洗血淋淋的伤口我也做不来。”李山插话,“大妹子,这是你娘?”
“对,我娘跟我大哥。”陶椿暗暗着急,公主陵的人不晓得她的情况,但陶母清楚“陶椿”是什么性子有多大能耐,这要是让她再听下去,陶椿觉得她又要有麻烦。
“婶子,你可养了好闺女,我跟你说……”
“咳!”邬常安咳一声打断李山的话,“李大哥,你怎么也过来了?我媳妇没救你啊。”
“咋没有?那扭角羊追我的时候要不是大妹子帮我引开,我可没命活。”李山改了话头,他又说:“我一开始就该听大妹子的,她让我们躲起来,我偏偏要去招惹它们。”
邬常安攥着手,他干巴地说:“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阿胜见陶椿跟邬老三的脸色都不太对劲,两人好像都挺着急,他琢磨着邬家估计还有事,主动说:“娘,你把东西给我三嫂,我想回去了,头有点晕。”
于婶子闻言立马不啰嗦了,她把腿上的包袱递给陶椿,说:“这是十张狐狸皮,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就这还贵重点,本来是攒着给阿胜娶媳妇的,我都鞣制好了。老三媳妇,你拿去做件袄穿。”
邬常安脸色一变,他盯着鼓囊囊的包袱,心想给阿胜娶媳妇的东西给他媳妇算什么事?
第51章 新人覆旧人 拿到酬劳
“既然是给阿胜娶媳妇的,你们就自己留着吧。”邬常安一脸虚笑,他暗暗瞪阿胜一眼,说:“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多给点粮或是多给点肉也行。”
陶椿不高兴,她靠本事得来的,他替她大方个什么?
于婶子觑见陶椿的脸色,她笑两声,说:“娶媳妇不打紧,没了狐狸皮还有兔皮和狼皮。”
“嗯,给三嫂。”阿胜不看邬老三,他态度热忱地说:“这是我早就许下的,就该给三嫂。三嫂人美、美……好,救了我的命,我该拿家里最好的东西报答。”
邬常安气得要咬碎牙。
陶椿满意,一秃噜说:“下次还救你。”
陶母拍她一下,笑骂道:“胡说八道,哪还有下次?”
陶椿反应过来,她笑道:“长命百岁,别再给我搭救你的机会。”
阿胜高兴地“哎”一声。
邬常安忍不下去了,他板着脸说:“头不晕了?”
于婶子骂:“你这小子,哪有赶客的?再多嘴一句,我们今儿留你家吃饭。”
“那就留下吃饭,我们从家里带了熏鱼来,你们尝尝。”陶母作为长辈,她开口留客。
“不了,大姐你难得来一趟,你们一家子说说话。”于婶子摆手,“我家这小子出门一趟瘦了十来斤,虚的很,我带他去看看大夫。”
“我也得让大夫看看我的骨头,可别长歪了。”李山起身说。
李山的爹和阿胜的爹把腿边的粮袋放在树下,两人冲陶椿点下头,跟着走了。
陶椿和邬家人一起送客出门。
“我二妹还挺能耐,能救人了。”陶青松拍拍地上的粮袋,两袋粮摸着都是米,合起来估计有七八十斤。
陶母没作声,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她看着笑盈盈的陶椿,这就是她的孩子啊,她为什么老是去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