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着去年就吃了无数遍的菜,希望学校食堂和福利院的食堂,能够有所不同。
小学的课程很轻松,上午两节主课,加一节体育,或者自习,体育课学习第七套广播体操,是现在中小学生们每天早上都要跳的。下午有一个半小时的午睡,一节主课加一节音乐或美术,然后就可以放学了。
这过的比在福利院自学轻松多了,环境不一样,每天还有一来一回的放风过程,食堂的菜也很好吃。
祝霜降整个人的心情都是向上昂扬的。
但因为提前一年入学,年纪较别的同学小,所以难得一次的竞选班干部,祝霜降落选了。虽然她并不是真的很想担任班干部,但是和小学生竞争失败,还是有些纠结。班长是一个身形偏胖,喜爱穿着白衬衫,一举一动形似官僚的大个子男生。
他戴上班长的三道杠,站在讲台上睥睨的环视了一眼教室的同学们,什么话都没说,什么话都说了:以后你们要听我的话!
祝霜降痛苦面具,她这替人尴尬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
只是接下来两名副班长戴上了两道杠;各个委员们戴上了两道杠共七名;各门课的课代表戴上了两道杠共五名;各组负责收作业的组长戴上了一道杠共八名。好家伙,一个班一小半都是干部。
班长对班上有那么多干部明显也是有意见的,只是他初来乍到,不能也无法提出反对意见,只能稍稍收敛了下嚣张的态度。
班主任戴欣彤是教语文的,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到教室监督同学上早自习,指挥值日生打扫卫生,跟后世的班主任比,除了不用接受上级指示布置些乱七八糟的任务;权威更大一些;没有文山会海之外;职责并没有什么不同。
毕竟这个年代,家长们不会反对老师的严格管教,甚至还有些乐见其成。
早自习时,语文课代表坐在讲台上,所有同学跟着她一起读课文,她读一句,同学们跟着念一句,不认字的也先跟着念。
戴欣彤重点关注的就是祝霜降,他们学校和市儿童福利院合作很多年了。福利院孩子们整体素质是偏低的,学习上更是散漫,名列前茅的不要想,小部分学习成绩中等,大部分在吊车尾扎堆。
要不是初中是直升的还是义务教育,有多少人能上初中都是个概率问题。
她着重注意了下祝霜降能不能跟上学习进度,教了几天之后发现这孩子该教的都已经掌握了,上学跟玩一样,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更进一步的打起精神来,不由加大了关注力度。
戴欣彤想了想,跟数学王老师商量了一下,开始频繁的在课堂上让她回答问题,准备摸一下她的底子。
某上午,祝霜降回答了一道两位数加减的数学题,坐下之后思考自己是不是得罪了老师们,但这才刚开学多久,不至于吧,她是个乖孩子啊!
王老师让她坐下,眼神在她桌上瞄了一眼,不要以为把书贴在讲台上竖着放,老师就不知道你在看别的书,刚刚放在旁边那么厚一本书三国志我看的清清楚楚,上面还有校图书馆的盖章!
看在你偏难的题目都答出来了,就不跟你计较了。
课间,数学老师将祝霜降叫到办公室里,拿出数学计算卡片要她口算,算一张收一张,动作越来越快,直到手中一叠卡片全用完了,才摸了摸下巴看着她说道:“不错,全算对了。”
接着又翻了翻教案,出了一些在二三年级才学的题目给她,也都回答出来了。他拿出一本题集交给她,语重心长道:“以后上课不要看别的书了,你数学课看语文,语文课看什么?看数学吗?”
“数学课如果老师教的都听懂了,就做上面的题目吧,一节课做两三页,不懂的课后来问老师。”
上课铃声已经响了,祝霜降往教室走,站在门口喊了报告,班主任看着她手上的数学题集,很快明白她去哪里了,笑着让她进来。
戴老师正在教同学们背唐诗,是李白的静夜思。祝霜降在椅子上坐下,将题集放在一边。
她上辈子并不是江东省人,而是来自中部的康平市,说是康平,地形却以丘陵为主,另有盆地、谷地以及连接长江水系次级支流,各地有大小湖泊星罗棋布。跟洛海市这种港口发达的临海城市相比,虽然水文同样发达,但毫无相像之处。
福利院的孩子们应该都是洛海市人吧,以后回想起这首诗,想起的应该也是洛海市。
“祝霜降!”戴老师喊了她的名字,在她站起来后说道:“合上书本,把这首诗背诵一遍。”
背诵的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在她背完后老师继续道,“你,站到黑板前面来,”接着陆续点了几个同学的名字:“你们把这首诗在黑板上默写一遍。”
祝霜降都已经习惯每堂课必点她的情况了,他们拿着粉笔再黑板前默写,老师在课堂上走动,讲述分析着诗词的意思。
在默写结束后圈了其他几个同学的错别字,写在一边做对照。接着让全班将这首诗在作业本上抄写五遍,就是今天的语文作业了。
都不用课后写的,祝霜降将静夜思写了五遍,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着笔,然后就发现自己的作业本被老师拿了起来。
戴老师站在讲台上,将她的作业摊开给全班同学看,“大家看祝霜降同学的作业,完成的非常好。”接着从第一列第一排开始,让大家传阅,然后看其他同学的作业情况。
“要像祝霜降学习,一个格子写一个字,不是四个格子写一个,也不要写到外面去。”
“字要写工整,比划的顺序是什么,不要去凑!上堂课不是教过吗!”
祝霜降终于明白了,不是她得罪了老师们,而是逐步在获得看重,就像是福利院的老师们逐步看重她一样。
不说别的,就像福利院的行政处主任谭芳玲,除了来的第一天和迎接领导视察的时候见过,是再也没有交集、本身也不该有交集的人,除非你离开的那一天。
可是当李老师申请让她提前读一年级,并且展现了她的聪明才智,黄婷婷更是将她在黄家做的试卷给谭主任看时,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连新院长林妍,在知道后都亲自过问关心祝霜降的生活情况了,导致她在福利院获得的重视,那是以指数级别增加的。
现在这种重视,好像要在小学重现了。
第18章
开学一个月,学校新换的校服供应商,终于派了员工来给学生量身体数据。其他年级还好,暂时有旧的可以用,一年级生是穿着各式衣服,带着红领巾敬的少先队礼。
刚好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笑着点了最受看重的学生:“祝霜降,你来记录。”
已经站起来的班长又重新坐下了,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想了想又昂首挺胸的迈了出去,“那就从我开始吧。”语气仿佛要去执行什么重大任务。
不管是自己班的,还是其他班的老师都喜欢祝霜降,他这个班长也只能徒之奈何了。
服装厂准备的很齐全,有机械体重秤,站上去指针指向公斤,在墙上画了身高数据,表格上另有肩宽腰围臀围的空格。那名服装厂的员工念的很快,祝霜降也写的很快,后来见她能自己看,也不会填错,就只动手,不说话了。
班长很想指导一下工作,但看老师的样子,祝霜降做的好像很不错,只能走到一边做场外监督,至少要对得起身为班长的责任。
班主任跟服装厂的员工说话:“你们来的也太晚了。”
“没办法,其他几个小学也全部要换校服,我们员工都不够了。”
“校服什么时候能做好?”
“样板早就弄好了,很快的,最多一个月,”他想了想又说,“可能一个月都不用。”
果然一个月都不用,医院在一周后来学校给同学们做体检,又给低年级的学生打了需要的疫苗,再过了几天,服装厂就已经开着车将校服送到了。
原来的校服上身是类似海军的白衬衫,下半身过膝裙和裤子,然后是白袜子黑皮鞋,冬季有另外的套装,现在全部是蓝白相间的运动套装,化纤制品,还有凌乱的线头需要同学们自己检查。
好多同学看着高年级穿着漂亮校服的样子,心中期待早就拉满了,没想到却收到了两套运动服,别提多失望难过了。
高年级同样不高兴,可以说拿到新校服后,所有学生都是一片哀嚎,整个学校都沸反盈天。
但事已至此,学生们除了接受还能干什么?变扭几天就过去了。有疼爱孩子,也觉得以前校服好看的家长询问老师,但在老师私下解释了前因后果之后,对新校服的满意度比谁都高。
宽松好,宽松显不出身材,安全!运动服哪里不好了,还能当外套穿,省下买衣服的钱,还可以给家里多加两个菜。
是,之前的校服并没有什么出格的,穿上一看就是祖国的花朵,未来的希望。可变态管你吗?连普通人,都有不听老师、家长、领导话的时候,居然指望变态能遵守法律?不要伤害qin犯别人?不可能的,喊的再响,宣传的再到位,他们也不会听的。
因此在上半年发生了一起连环恶性事件之后,整个洛海市中小学生可以说是全面换新校服,除了颜色不同,统统都是运动套装。
想要再恢复那种有半身裙、白袜子黑皮鞋的套装,要么是安保严密,家长必定接送的学校;要么等天眼密布;法治健全;软件硬件设施溢出;对潜在犯罪分子威慑力拉满的时候了。
校服做好不久,学校就要召开运动会了,并且这是在旧操场上举行的最后一届运动会,因为在这之后操场就要进行翻新了,从煤渣操场变成塑胶操场。
听说学校接下来几年还有一系列计划,新的教学楼、综合楼、食堂等等。
祝霜降上辈子不管在小学中学还是大学,读的都是现代化学校,但是她听过有这么几届同学。
他们是这么描述自己的校园生活的:我小学毕业后,母校建好了新教学楼,翻新了操场,下一届刚好用上;我初中毕业后,母校有了新的图书馆,教室里装了电视机,用了多媒体设备,下一届刚好用上。
我高中毕业后,整个学校都搬迁到新校区了,母校都只剩下遗址了,开始还能回去祭奠,后来已经建了别的建筑;我大学毕业后,学校的新游泳池、食堂、宿舍都启用了,宿舍里还有空调和洗衣机。
她心中感觉不妙,自己这辈子不会成了其中一员吧。
“你盯着报名表看很久了,所以想好了要报什么项目了吗?”祝霜降抬头,就看到班长拿着笔站在自己身边,桌上果然放着一张写了各体育项目的表格,有几个已经填了名字。
她沉吟了一下:“你觉得我适合报什么项目?”
班长露出一副拿你没办法,不懂老师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的样子,建议道:“可以尝试一下两百米。”
“……好想法,”祝霜降在跳高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不是两百米吗?”
“班长,我今天就教你一件事?”祝霜降很严肃的样子。让她这个小短腿去跑两百米,和实际跑八百米有什么区别。
“什么?”
“那就是建议方案和实际实施不是一回事。”你官腔打的这么好,肯定懂得吧。
班长的样子有些茫然,要是别的同学,他大可直接否定她的想法,虽然最终也不能造成什么想要的结果,但最后难受的总不是他。
可是祝霜降不同,她是老师们喜欢的学生,连隔壁班的老师在走廊上遇见她,都要停下来跟她说话。
那样的笑容,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老师们遇见他,明明态度也很温和。
班长沉默着走开了,问她后面的女同学,“杨安吉,要不要试一试两百米?”
杨安吉回的很快,她反问道:“你怎么不试?”然后不知道选了什么项目,拿起笔在表格上一阵涂画,她选显然选的不是班长希望的那个。
因为他脸上的肉都颤抖了起来,那是气的:“这是女子项目,她不试你不试,我们班级这一个项目就没分数了,到时候排总成绩的时候,会被别的班拉开差距的!”
杨安吉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呢?”
“然后?”班长破防道:“然后我们就拿不到好的名次了!”
“拿不到就拿不到吧,名次很重要吗?”
班长提高了声音,吸引了班上大半的注意力:“不重要吗?”
杨安吉表现的很无所谓:“不重要吧,我之前跟爸爸妈妈去市体育馆看运动会,那里挂着横幅,写着的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班长冷静了片刻,问道:“什么比赛?”
“一个和外国交流团的友谊赛。”
班长还想说什么,杨安吉已经打断了他:“这样,你报男子两百米和一百米,我就报!”
班长所有的话都被噎在了嗓子眼,他站在那僵硬了两三秒,拿着表格走开了,那背影看着居然有些佝偻,好像被逆子忤逆到无可奈何的父亲。
杨安吉挠了挠脸颊,戳了戳祝霜降的背,在她转过头来时说:“你数学作业借我看看。”
祝霜降无语:“数学作业是口算第五页,都是个位数的加减法。”
“我知道啊,我不是问第几页,我是要你给我抄一下。”
祝霜降交出了作业本。
杨安吉很开心,“我就知道你够意思,”她接过作业本,又从抽屉里掏出了零食送给她。
祝霜降指着一个题目:“这里抄错了。”
杨安吉不以为意,“我故意的,总不能每道题目的答案都跟你一样吧,不然老师不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可是你也不能编的太离谱啊,个位数的减法是怎么得出三位数的答案的,编都编不好。祝霜降看着她飞快的抄完,心想不管什么年代,差生的套路都是一样的,连文具都是一样多。
下午放学,几个一年级生在一班门口集合,一起回福利院,洛平康和洛安雪两人以祝霜降为楚汉河边界,一左一右泾渭分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