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道:“街上转转好,如英帮我买些丝线,我给你再做身衣裳。”
二丫也道:“街上时兴样子看看,你回头给画下来,我和大嫂给你做新衣。”
崔如英笑着点点头,不禁想,这所有人家里都和崔家一样就好了,那得少多少麻烦事儿呀。
次日崔如英又去街上了,二月底天气晴好,街边的杏树桃树都开了,看着好看的不得了。看见这些不免心情明媚,崔如英的确心大,不成就不成,自己有宅子有铺子有庄子,什么都有,还怕找不到好亲事。
就算找不到,她也不愁吃穿。
再说陆云蓁那边,今儿她出门赴宴了。
陆云蓁隔三岔五就参加宴会,大大小小什么赏花宴品诗宴,多是为侯府打点关系的。
楚庚元有上峰,人情往来得打点好,不然等到用得到的时候再打点就晚了。
今儿宴会办得大,什么人都有,陆云蓁和相熟的说几句话之后,然后便找了地方坐下喝茶看花了。
春日的花的确好看,赏心悦目。
不过今儿有些不一样,不少人偷看她,陆云蓁出门也都打点好了,衣衫首饰并无不妥,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坐了一会儿,她娘家嫂子徐氏就过来了,也坐下喝茶,看了两眼陆云蓁直道:“你身边那崔姑娘开始议亲相看了?”
这事儿陆云蓁没瞒着娘家人,还托徐氏帮忙,若有适龄公子帮着说合说合。
不过陆云蓁往日提过这事的,甚至还带崔如英回过娘家,怎么这会儿又特意问了。
陆云蓁收起心里的不解,说道:“对呀,怎么了?”
徐氏看了看左右,“我说话直你别不爱听啊,我这也是为你好。那孩子在你身边长大,你想为她议亲是好意,不过这亲事最好趁早定下来,可别一番好意最后却养虎为患了。
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你还不知道吗?”
陆云蓁这回是彻底疑惑了,什么叫一番好意最后养虎为患了?“嫂嫂有话不妨直说,我这可听不明白了。”
徐氏看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说得更直白了些,“卸磨杀驴的多了,那丫头出身市井,一身市井习性。你这都为她选了几个了,这不行那不行的,挑剔得很。要我说呀她就根本没那心思嫁人,说不准惦记着你身边的位置呢,你还傻傻地为她筹谋考虑!
你说她总出入侯府,常见到妹夫,说不定何时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你可别一番好意,最后被反咬一口。趁早给她嫁出去得了,别到时候想爬到你头上了,那时候就晚了!”
崔如英年轻漂亮,徐氏担忧得很,本来她对崔如英印象还不错,可一听传言就觉得这是个心思深沉的狐狸精,先想方设法待在陆云蓁身边,等到议亲的时候推三阻四,哪个都不成。
最后挑个日子爬上楚庚元的床,到时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就算陆云蓁不愿意,那也没办法了。
只能硬着头皮忍着恶心让她进门,居心之毒可以相见。
只可惜她这妹妹心善,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呢。
徐氏想想也是,楚庚元年轻有为,崔如英从小见的就是这样的,再见其他人怎么可能看得上。
徐氏看陆云蓁愣愣的,还以为她吓到了,“趁早把她嫁出去,不然干脆别管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陆云蓁不禁笑了,徐氏道:“妹妹你笑什么?我这可是跟你说正经事儿呢!”
陆云蓁道:“嫂嫂就算当我眼睛是瞎的,可我心也不是瞎的。”
陆云蓁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主,她向徐氏解释,当然,也是说给身边几个不时向这儿看的人听的。
她说呢,今儿怎么一群人看她。
陆云蓁:“且不说如英在侯府住着的几年放假就往家跑,就是上课读书的时候也是辰时去学堂中午才回来,而侯爷他卯时就出门了,晚上回来得又晚,压根碰不上。”
徐氏一脸不解,“这……妹妹可是看清楚了?”
陆云蓁无奈道:“如今她自己就知道避嫌,我留她在府里住都不愿意,这孩子便是陪我说话多是上午过来吃过饭就回去,那时侯爷都在上职!也不知那些话嫂嫂是总哪儿听来的。我又不是傻子,若如英不好,我哪里会护着她呢。
嫂嫂,这几年下来侯爷和如英碰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你若说有的我看不见,可还有丫鬟呢。
再说了,如英七岁来得侯府,也是侯爷看着长大的,怎么有人心里这么肮脏,跟嫂嫂嚼这种舌根呢。”
这究竟是谁想出的蠢主意,还挑拨离间,这是在和陆家议亲,陆云蓁回绝两次之后传出来的,况且只针对崔如英的,除了陆家陆云蓁不作他想。
想几句话让她把崔如英嫁出去,那她可是想差了。
陆云蓁面色不变,还勾了勾唇角,“这些事我本不欲与旁人说,也怕旁人知道我身边有这样的人羡慕嫉恨,不过你是我嫂嫂,和你说也不妨事儿。
这孩子在我身边就帮着打理生意上的事,这几年她自己就攒了两处庄子两间铺子,还有宅子什么的,这些银钱可不是我给的。
她呀管家理事的本事自是一绝,功课也好知书达理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岂能看着她嫁给歪瓜裂枣去?”
陆云蓁还少说了宅子和庄子,太多传出去可真得遭人嫉恨了。
左右的人窃窃私语,今日风景好来得也多,若不趁机解释清楚了,难道任由陆家败坏崔如英名声?
陆家该庆幸,这样的宴会陆家来不了,不然陆云蓁肯定在众人面前让陆母难堪。
陆云蓁轻摇团扇,不屑笑了笑道:“别的就不说了,就说前阵子相看的陆家,那是什么呀,瞒着她儿子身有旧疾的事不说也就罢了,后头我们打听出来了,连登门致歉都没有。估计这会儿心里又气又急,想方设法诋毁我们如英呢。
小家子气,本来我还想着旧疾也并非那孩子所愿,传出去不好,可有些人不该给她好脸的。嫂嫂若听了乱七八糟的话诋毁如英,可要帮我们澄清一二。人言可畏,如英才十三岁,说那些有的没的,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陆云蓁本来意在澄清,可是越说越气,她是依着崔如英才没明说,可陆家给脸不要,自己做出那样的事,还乱嚼舌根!那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这等私事儿我本也不想说,如英心善,还想着陆家那孩子边塞诗做得不错,别戳人心窝子,谁知道居然传出这样的话来,我便不得不为她解释一二了。不继续相看可不是因为什么眼高手低,你说身有旧疾,不犯病还好,若是犯病了,倒不是我咒他,这要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嫁过去不得守寡啊。”
徐氏哪里能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一来为崔如英那孩子心性不错高兴,她也不想自己妹妹一片苦心最后成了竹篮打水。
二来又觉得陆家也太坏了,那边有意隐瞒,亲事不做就不做了,竟然还诋毁人家姑娘。还说什么眼高手低,想着给楚庚元做小,哪有这回事儿!
徐氏道:“这样的事也瞒着,嫁过去做什么,伺候他一家老小吗!”
陆云蓁:“嫂嫂别气,唉,我都以为这事过去了,谁知道今儿听嫂子说了这些。都说到嫂嫂面前了,不知传了多少肉。”
徐氏叹了口气,“陆家是不地道,我还以为真如她们所说,还觉得如英眼高手低不好呢。”
陆云蓁故作轻松:“无碍,三人成虎,有些人或许还觉得空穴不来风呢,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嫂嫂也是受被人蒙蔽。”
陆家又不是没别的儿子,难不成不知道议亲两家知道就行,不能大肆宣扬吗。敢说不就是欺负崔如英没靠山,还想了个挑拨离间的法子。
徐氏心里很不好受,愧疚极了。周围看热闹的也不再往陆云蓁这边看了,神色讪讪。
徐氏叹了口气,是呀崔如英才十三岁,她听人说了乱七八糟的话,还来和陆云蓁说,“我肯定好好为如英辩解,你放心吧。”
陆云蓁:“谢谢嫂嫂了。”
*
陆母自认为自己想了个绝妙的好主意。
她是为儿子鸣不平,说什么骗婚,那去解释不也一门心思退亲,而且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对陆允诚多不好。
话说从前陆家也没什么体面的,是陆允诚的父兄拼的战功才有了今日,陆母大字不识几个,从前就是乡野妇人,陆父重情重义,待她十年如一日,更没想过自己有本事了就让糟糠妻下堂,就守着妻子孩子过日子,连妾都没纳,陆母也生了几个儿子。
陆允诚年纪最小,是陆母三十多岁生的,娘胎里带了弱症。
一家人对陆母可谓是尊敬有加,谁知陆母却更拿乔,家里大小事不断。比方说撺掇儿子纳妾,嫌儿媳不孝顺。
百善孝为先,儿媳小事上不理会她,陆允诚父兄也不是拎不清的,但几人总在军营,陆母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陆母是越想越不解气,那崔如英算什么呀,还不是仗着有侯府撑腰所以才敢耍弄他们,若没侯府,陆家可看不上她。
说不准早爬上安定侯的床了,长得妖娆,看着就不像什么良家女子。这一想法甫一在脑子出现,陆母心里就有了个好主意。
崔如英这靠山没了,那她算什么,日后定然后悔推了陆家这亲事,说不准还反悔呢,到时候嫁进来,还不是听她的。
安定侯夫人对那丫头再好也禁不住外面传言,再说了,对她好能有自己重要,陆母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事与愿违。
等到三月上旬她再托人为儿子相看的时候,已无人敢问津了。
她想不通为何,有说话直的直接道:“令郎身有旧疾虽不是什么大事,可你这人,亲事不成就狗急跳墙污人家姑娘名声毁人清白,这种亲事谁敢碰。”
陆母这才觉得天要塌了,是她毁了儿子的好亲事,坏了儿子的姻缘。
这回她再想解释就无人听了。
想想也是恶毒,崔家女儿才多大,就说人想爬床,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陆母不知怎么办,哭着对陆允诚说:“儿啊娘对不住你,可娘也是被逼的,娘也是为了你好啊!娘根本不是有意的,娘知道……对不住崔家那丫头,我是猪油蒙了心!”
陆允诚心口堵得慌,他一字一顿道:“你该去崔家赔礼道歉。”
可让陆母去崔家赔礼道歉,那不是要了她的命。
陆母道:“我是长辈,就算有千般不对可……”
陆允诚想了想,道:“我如今已无言面对崔姑娘了,如此也好,以后亲事成与不成也不打紧,反正我也不想议亲,如此也好。”
陆母怕真耽误了儿子的亲事,只能带着礼物登门道歉,先去了崔家又去了安定侯府,吃了两次闭门羹,第三回 才把东西送去,但人没见着。
崔如英知道这些事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而且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家里和陆云蓁都不约而同地瞒着她,不过纸包不住火,崔如英有些内疚,和陆云蓁说这些的时候心里有点堵得慌,“如果当初解释清楚,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
陆云蓁道:“这又不怪你,像是林家虽然也没成,可顾全了两家体面,外人都不知两家相看。谁知陆家这样,真真是上不得台面。也怪晦气的,不过也登门道歉了,估摸着是被家里逼的。”
崔如英嘻嘻一笑,“陆家直接找到铺子去了,吃了闭门羹,但不敢胡言乱语,第二次又来,铺子掌柜的把人赶出去了,第三次才把东西收下的,人没见。”
收下也是怕还来。
许娘子虽忙,可也听到风言风语了,跟着外人辩解几句,还争得面红耳赤的。
这回陆家来道歉算是正了名,崔如英哪里想过,议亲还会败坏自己名声。
陆云蓁道:“她儿子的亲事怕是艰难了,那也咎由自取。不过相看的事,还是等这阵风过了再说吧,你年纪小倒也不急。”
崔如英点了点头,“不急不急,下回有这样的事夫人不必瞒我,我也没那么禁不住事儿,下回再遇这样的事,我能自己想主意的。”
陆云蓁一笑:“呸呸呸,怎可能还有这种事。”
崔如英笑着道:“我自然也盼着下回能顺心随意,不过凡事都有个万一嘛。”
从上个月月中到今儿都有二十日了,一个人就耽误这么久,再往后拖拖也好。
争取下个就是如意郎君。
崔如英现在感觉男人都一个德性,那位林家公子也只是没去细打听过。这世道对女子规矩多,要才貌双全又要知书达理,既能管理家事又得孝敬长辈。
那男的只要差不多就是好的,这谁能看得上。
崔如英就和楚玉珠言月莹关系好,三人坐一块儿喝茶吃点心的时候又忍不住抱怨一番。
言月莹和楚玉珠把陆家骂了骂,骂完崔如英心里就好受多了。
她话锋一转,“倒也不是天底下男人都这样,月莹姐的未婚夫就很不错呀!我这儿先道声恭喜了!”
言月莹亲事已经定下来了,那边知根知底,未婚夫为人憨厚老实,功夫也不错,而且对言月莹很好。
言月莹本来还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提自己的事,但听崔如英这么说就知她不是那种自己的事不顺的,就盼着别人也不痛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