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小什么都不懂,那就揉碎了说与她听,钱夫人说道:“赵嬷嬷,你去请大娘子过来。惠茹,你先去跟黄先生说明,对了,学堂是不是还有一人,顺便把崔小娘子也带过来吧。
再知会三房一声,毕竟是三房的人。”
孙惠茹点点头,“儿媳这就去。”
孙惠茹很快就去了学堂,她话说得也好听,对着黄先生道:“府上丫鬟不懂事,打扫时误拿了二人的作业,以为是没用的东西,也是幼儿写字功夫不到,丫鬟才没看清。已经训诫过了,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今儿这几个孩子都受了委屈,怕是没心思上课,劳请黄先生回去。姑娘家拌口角而已,有劳先生走这一趟。”
黄先生点点头,道:“事情解决了就好,别让孩子们受委屈就好。”
说罢,他看了眼崔如英,这是在侯府,难为忍她了这么多天没说,若是说了,恐怕也是如此。
只是他终究是外人,做不得主。
崔如英也低下头,世家大族同气连枝,楚玉珠和楚玉娴才是亲姐妹。
黄先生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孙惠茹松了口气,微微蹲下,笑着对崔如英道:“崔小娘子,夫人对这事儿还想了解一二,你可能过去?倒不必害怕,只是想知道细枝末节。”
崔如英心思微动,点了点头,“二娘子,我可以去,但我们真的写了。”
孙惠茹当日还去三房给崔如英送过东西,感激她带着女儿早起。如今崔如英说话是目光坚定,眼中透着几分委屈。
孙惠茹是有女儿的人,她摸了摸崔如英的脑袋,说道:“我知道你们写了,也信。别怕,只是问些话而已。”
崔如英道:“多谢二娘子。”
她如今倒庆幸自己在最初丢作业时候没声张,不然指定跟今日一样。楚玉珠都如此,换了她只会更加敷衍。
不过看孙惠茹这样子,应是对外这么说。黄先生是外人,她也是。
楚玉珠是她亲生女儿,不可能咽的下这口气的。
而且对钱夫人来说,掌上明珠的孙女受了委屈,也会主持公道。以楚玉珠的性子也不会善罢甘休,钱夫人肯定还想再查查。
如此一来更好,总不能做了错事却一点惩罚都没有。
去就去,她怕什么,又不是她偷拿别人东西。
到了正院,崔如英没想到陆云蓁也在。
陆云蓁披着披风,身后是李嬷嬷,这还没出月子呢,过来跑一趟定是为了她。
崔如英心里当真是过意不去。
陆云蓁看了崔如英一眼,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别害怕。
崔如英又看向前面,赵婉芝也带着楚玉娴来了。
楚玉娴眼睛红红的,紧紧拉着赵婉芝的衣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来之前赵婉芝也问过了,楚玉娴只哭着摇头说自己没拿。
五岁大的孩子,哪里懂那么多,看楚玉珠发作,只觉得天要塌了,眼泪止不住得掉。来正院更害怕,还是赵婉芝说了好一会儿才给带来的。
女儿这样子,赵婉芝也说不准,毕竟不管拿没拿,只能是没拿。
人都齐了,楚玉珠依偎在钱夫人的怀里,崔如英站到了孙惠茹的身边。
连着各自带的丫鬟,一个正厅,也是挤满了人。
见人齐了,赵婉芝说道:“母亲,刚刚我也问过玉娴了,她说没有拿过。这孩子平日很是用功,每每放学回来都会先写作业,只是性子直,觉得自己写了而玉珠崔小娘子没带,心有不平。
这事我已经说过她了,一家姐妹竟然这么不知轻重,还是在黄先生面前。不过玉娴也是怕二人以丢了为借口荒废学业,她本意是好的。”
赵婉芝微蹙着眉,“况且儿媳也有疑惑,每日下学,玉娴都是早早回燕宁堂,鲜少出门,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必不可能再回学堂去。母亲,弟妹,她才五岁,小孩子哪里会说谎呢。
而且我已问过打扫学堂的丫鬟,每日都是玉珠走得最早,崔小娘子走得最晚。
唉,这事确实不是玉娴所为,她在学堂上胡说的确是她不对,我在这儿替玉娴给玉珠和崔小娘子道个歉。”
这话算是把楚玉娴摘了出去,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崔如英的不是。
陆云蓁皱了皱眉,“大嫂,头一日中午放学第二日早上才上课,你说崔小娘子走得最晚,她也并非是留到晚上才走,这些日子她都回崔家。那中间这么长的时间,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算得了什么呢。”
话谁都会说,陆云蓁转头对钱夫人道:“母亲,依我之见,还是先在府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丢了的作业。此事涉及打扫学堂的丫鬟、玉珠玉娴的丫鬟,还有玉珠她们三人,按照这个顺序找吧。
我刚刚听玉珠说,崔小娘子已不是第一日丢字了,若真是有人故意拿走,八成也丢了,先在学堂附近找找,再看看各院看小厨房灶膛里有无纸屑,还有花园各处。几个丫鬟也好好审问,今儿是作业,明儿没准儿是别的东西。”
钱夫人:“说得不错,我已让人去查了,且等着吧。”
孙惠茹叹了口气,“哎,玉珠这孩子也是我没教养好,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崔小娘子你也快坐吧。”
崔如英点了点头,丫鬟搬来了凳子,崔如英坐到了陆云蓁身边。
陆云蓁拉起崔如英的手,轻轻拍了拍,“别怕,有我呢,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崔如英点了点头,“也怪我没早点说,不然就不会发生今日的事了。”
后悔自然不后悔,若不闹大,字丢了也就丢了。
陆云蓁是觉得她寄人篱下,不敢声张,否则也不会等到今日,“怎会怪你,放心,这么多人,肯定能找到。”
崔如英朝楚玉娴看了一眼,楚玉娴在赵婉芝身后,手指紧紧抓着她母亲的袖子。
大约是听到要去找作业,所以眼神很是飘忽。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钱夫人身边的赵嬷嬷带着人回来,拿这几块被水洇湿的纸,上面字迹都已经模糊了,“夫人,这些是在花园的湖中找到的,上面字迹已经模糊,不知是不是三姑娘和崔小娘子的作业。奴婢已经让人审问花房和各院的下人了,兴许有人无意间看见人往花园走丢这些。”
钱夫人看了看楚玉娴,小孩子不会撒谎,心性也单纯,赵嬷嬷进来后,楚玉珠和崔小娘子去看那是不是自己的作业,而楚玉娴则是看向赵婉芝。
楚玉珠翻看几遍,“祖母!就是我的,字看不太清,但纸没错!”
楚玉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母亲!”
钱夫人道:“婉芝,你来说,这事儿还要再查下去吗?你若是想查,那就继续查。”
真要查下去,丢得是谁的脸,等晚上侯爷回来,只怕不是责骂那么简单的了。
赵婉芝低下头,再抬起头时目光已经变得坚定,她道:“母亲,准是院子里丫鬟不懂事,擅作主张挑唆的。”
说完,她抬手给了楚玉娴一巴掌,楚玉娴人小,直接歪倒在地上,整个人愣了片刻,哭声越来越大。
其他人也愣住,楚玉珠咬了咬牙,崔如英更没想过,赵婉芝会直接打女儿。
钱夫人吓了一跳,陆云蓁也不禁往后靠了靠。
楚玉娴哭得好似天要塌了,都要背过气去。听女儿在哭,赵婉芝心疼好似在滴血,“母亲,玉娴年岁小,管教不好下人,儿媳自请让玉娴去祠堂好好反省。”
虽没亲口承认楚玉娴做了错事,可她不敢再查,已是把这事儿揽了下来。
有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陆云蓁年岁也不算太大,刚做母亲,看赵婉芝亲手打了自己女儿,实在不忍心看。
这是在侯府,锦衣玉食长大,想来,赵婉芝也没动过楚玉娴一根手指头。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孩子,倒是狠得下心。只是这么多人,到底是打给谁看的。
当母亲的都动手了,楚玉娴又哭成这个样子,外人哪里好再说别的。
孙惠茹就一个女儿,看此番场景也忍不下心,“好了好了,玉娴年纪小,做了错事知道错了就行了,哪里犯得着动手。今天这事儿就算了吧,不过玉珠和崔小娘子受了委屈,总得补偿一二。”
赵婉芝道:“都是玉娴的错。”
钱夫人看向楚玉珠,“玉珠,你想要什么补偿。”
楚玉珠不满道:“这算什么?我不要补偿,这就没了,打了一巴掌就行了?”
钱夫人道:“你们是做长辈的,动什么手插什么嘴。这是小辈之间的事儿,又涉及崔小娘子,还是看她们二人的意思。”
钱夫人看向崔如英,“崔小娘子,你觉得呢?”
第四十二章 学以致用
崔如英看了眼楚玉珠,问她,想来是觉得楚玉珠说得不好。
并非不向着孙女,可罚也得有理有据。
楚玉珠这会儿不满意,她一肚子气,摇着钱氏的手道:“祖母,我不依,非得罚她才行!要重罚!”
既然是楚玉娴拿的,怎么能打了一巴掌这事儿就算了。说她年纪小不懂事,可这么小,就这么坏。她年纪小,自己年纪也不大呀。
“祖母,她明知如此还故意跟先生说我二人是没写作业,空口白牙说我和崔小娘子撒谎,这心思简直是坏透了。”楚玉珠不让钱氏问崔如英,“你问崔小娘子作什么,问我就成了。”
楚玉珠怕崔如英胆子小,不敢说。
打一巴掌又如何?她们二人还被冤枉了呢。这就算作处罚了,不成,她不答应。
楚玉娴还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赵婉芝也下了狠劲儿,她左脸发肿,头发都乱了,坐在地上好不可怜,让人不忍心看。
楚玉珠觉得烦,凭什么她做错事了还有脸哭?如果再查肯定能查到,这会儿自己认了说得可好。
楚玉珠道:“祖母,得继续查下去,不然我和崔小娘子平白蒙受冤屈,孙女不依!”
赵婉芝捏了捏手上的帕子,一旁楚玉娴还在哭,崔如英低着头,没有说话。
钱夫人拍了拍楚玉珠的手,还是看向崔如英,“崔小娘子,你觉得该怎么办?”
崔如英还未说话,陆云蓁就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此事你也受了牵累,别怕。”
崔如英这才开口,她低着头道:“夫人,此事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作业并不值钱,丢了就丢了,也无妨。我也深知同窗之间不能太过计较,再加上四姑娘年纪尚小,一时想差也在情理之中,说来也不全是她的错,我年纪比她大,退让一步又有何妨。”
这番话算是求情的话,赵婉芝松了口气,而楚玉珠本来都坐回钱氏怀中,闻言差点又站了起来,还是钱氏拉着才没起身。
楚玉珠觉得崔如英傻,现在给楚玉娴求情干什么,怎么不想想在学堂时她跟先生说二人撒谎的时候了。
楚玉珠刚想说什么,又见崔如英抬起头,说道:“可我又想了想,正因如此,才不能轻纵了。如今这么小敢做这样的‘小事’,若不长记性,或是怀恨在心,日后又会做什么呢?夫人,那样反而对四姑娘并无益处。”
陆云蓁点了点头,“母亲,崔家孩子多,能养大这么多孩子,自然更看重品性。”
钱夫人点点头道:“你继续说。”
崔如英道:“我才开始读书,的确不懂什么大道理,启蒙更是不足一月,先生只教了《三字经》和《千字文》。《三字经》中有言‘人之初,性本善’,也有‘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更有‘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的花话。我爹娘虽不认识几个大字,却也教过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我的作业丢了好多次,拿了一次还拿,一而再再而三,既是有意为之,轻易揭过反而对她不好。”
钱夫人面露赞赏,《三字经》是启蒙的书,简单且通俗易懂,但越是这样越是忽视这本书教的道理。
楚玉珠不满全是为了自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钱氏若是听了,那不也是纵容孙女,所以才不能答应。
况且她并非楚庚淳亲母,处罚太过说出去不好听。
若是为了楚玉娴能改好性子,倒也情有可原。
钱夫人道:“年纪小不是可以宽恕的理由,得让她自己知道错了才行,婉芝你是做母亲的,玉娴才五岁,遇事直接打孩子,是你这个做母亲的该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