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以防被其他人发现,上边叠放了其他杂书,册子的封面也被做成了蓝色封皮的游记,放在一众书里再普通不过。
言淡知晓,如若案卷被尘封,便不会放在奉公门中。除非是有门主手令,否则是不能调阅的。
就如同这次刺杀案的案卷,便是伏捕头求了门主,听说夜间跪了许久,后边门主听说有捕快失踪,才勉强同意……
自己可不是门主的儿子,也没有正当理由面见门主,如若想要保留这些资料,便只能自己行动偷偷藏起来。
时间过去地极快,一个不经意就又过了三日。
人牙子那边未见什么异动,所以暂时没有进度。
各处分部的回信到得倒很快,与之同来的是用火漆密封好的资料。
还未来得及拆开,火行何捕头却找上了门,带上了门主的手令。
以更棘手的案件交给伏清合为由,把这次的失踪案转给了何谓石。
交接后,何捕头调走了所有的案卷,次日便以宣德郎张深畏罪自缢结了案。
至于京城两处宅院的火灾,以及现场枉死多条性命,则推给了江湖人士械斗。
言淡心中不服,把架格库中失踪案的总结案卷调出来翻看。
内容可以说是满是纰漏,最后却盖有总捕的官印,已盖棺论定。
再寻找其他相关资料,果然已被调走。
力量的渺小,在救灾时便已经认识到。
只不过那时还能推脱于此事并非本职,所以认为尽力便已足够。
后边投毒案的纤户,被权力和财富倾轧,失去希望自尽于药堂。
还能站在秉公办案的立场上,还药堂一个清白。
对纤户家人能做的,不过是送些药和银子,无法改变更多。
可如今,就连真相,也……
从白日坐到了晚上,直到架格库关闭,言淡才恍恍惚惚走出来。
好在她平日便总来此处看案卷,因此并未显得反常。
漫步走到之前看管梅染的安全屋,门口已没有守卫,那里也是人去楼空,一丝痕迹都不留,仿佛这个人蒸发于世界中……
难道……
她蓦然有些崩溃,悲伤无措仿佛干枯又坚韧的枝条,紧紧锁住了喉咙。
使人呼吸不畅,也哭不出声。
梅染又犯了什么罪,被拐去那院子后受尽苦楚,只是个可怜的被害者……也是除了自己唯一活着的知情人。
没想到为了隐藏,他们会做得这么绝?
往日让言淡喜爱的繁华京城,仔细想想竟是没个能放声大哭的去处,更不想回到那个唯一的落脚处。
朋友就只有静姐姐和罗声,身份也和奉公门相关。
去质问?去争取?去反抗?
质问谁?
拿什么争取?
用什么反抗?
自己并没有这种豁出一切的勇气。
甚至害怕,会不会哪日如同梅染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
心中存着事情,脸上挂着泪珠。
她漫无目的在小巷里穿梭,好几次差点摔倒,引起路过之人纷纷侧目,言淡却浑然不觉。
还好黑夜的黑对众生一视同仁,遮挡了光明,也掩盖了片刻的狼狈。
待言淡暂时冷静,发觉不经意间,竟走到了伏府。
是此人带自己来到的京城,她的心可能遵循了某种‘雏鸟情节’,牵引身体找到了这个可能获得答案的地方。
可这里是伏府,也是门主的所在之地。
她眺望高高的门楣,又看雕花的柱子,最后望向腰间佩刀的护卫。
漆红色的大门,庄严肃然,内里却仿佛望不见底的黑洞,使人毛骨悚然。
第179章 暗示
考虑到这世的家人和以后的生活,她的理智到底还是战胜了情绪。
长长地叹息一声,言淡冷下面孔准备离开。
“言捕快。”
转身见着左侧方向,伏清合还是那身捕头官服,披风飞扬,黑夜削弱了柔意,显出些许肃杀。
他提着灯笼而来,应是准备回府,见着言淡表情却并不惊讶。
如若是平日,为了升职大计,再加上她对伏捕头印象不错,碰着了怎么着也得寒暄两句。
但今日心情不爽,实在是不想应付,干脆装作没听着继续向前走去。
本以为就这样混过去。
“言捕快……”伏清合却不拿捕头架子,大步追了过来,“言捕快,请留步。”
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言淡打工人的本能立刻压制住情绪。
等对方又唤了一声,她装作刚刚听到,停了脚步歉然一笑,“对不住,竟是没看见伏捕头。”
她拢了拢袖口,瞧着那身衣服,又联想到了凶多吉少的梅染,和被压下去的案子,缩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拳头。
不管信不信,伏清合显然不愿多计较,顺着言淡的话安慰了句,“无妨。”
他理了理快步凌乱的衣摆,才又开口,“借一步说话。”
“是。”
两人走到离门远些的位置,一人观察其神色,一人沉浸在情绪中,竟是无人开口。
伏清合打量到对方微红的眼眶,看她似有察觉,神色不自然的望向别处。
他不愿让其尴尬,干脆侧身而立,视线望向攀爬在墙面的藤蔓。
“言捕快,听说你喜欢喝杨杏街的那家肉汤。”
“是……”
言淡目光微敛,知晓其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物,应是想暗示自己什么。
“那肉汤的确是不错,不过杨杏街出名的还是街边的杏花,因此名中有个杏字……特别是垂出墙角的那一只,比起梅花也不差什么了。平日上值,也要注意有劳有逸,下值闲暇时,可去看看风景……”
好好的,为何提什么杏花梅花。
而且垂出墙角的不是红杏么?杏花只有在初开之时才是红色,而这段时间杨杏街的杏花早已变为白中带粉的阶段……
反倒是杨杏街侧边的向阳巷红色杜鹃花开得艳丽……
她突然想通了什么,紧抿的嘴角也微微勾起,“难道……”
“是的,言捕快,这京城路上人多,走路还是要注意安全。”
人多……
言淡垂了眼睑,拱了拱手,“谢伏捕头关心。”
“最近事忙便别去了,过些时候风平浪静了再去好好看看。”伏清合见她一扫萎靡的神色,应是懂了,也忍不住随之轻笑,“早些回去吧。”
“伏捕头……”
“无需多礼,这夜寒露重,言捕快仔细着凉,快些去吧。”
“今日……”
伏清合话语虽皆是暗示,告知地却是言淡心心念念想要知晓的事情。
言淡感激之情不好言表,一时之间笨嘴拙舌起来,竟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好再次拱了拱手,“谢过伏捕头。”
她心底油然而生些许感激,对伏清合更是打心底产生了敬意。
忽悲忽惊下,这股子劲头让言淡脑子失去了往日灵敏,猛然犟上了,突然认同起了袁承继平日的崇拜讨好行为。
这么好的上级,也不怪小袁平日里‘把持’不住自己的狗腿行为。
言淡暂时踏上了‘鄙视小袁,理解小袁,成为小袁’的诡异道路。
“属下先一步离开,实在是于礼不和……还请伏捕头先行。”
她坚持着站在原地,月光照耀着她的发丝,双目铮铮含着倔劲。
伏清合见她打定了主意,终于微微颔首不再推脱。
按着礼数,下级送上级先行,这也是应该。
虽是应该,但并非他所满意的关系。
伏清合无奈笑叹,主动转身离开。
言淡目送那身影入府,看了一会,脸上的笑意不变。
伏捕头说得对,京城人多,自己刚刚的样子极有可能进入有心人的眼中,还是大意了。
想起关于红杏的那一番话,知晓向阳巷也暗藏了奉公门的某个‘安全屋’。
言淡面上挂着的笑意更真实几分,心中总算延伸出一丝期望,缓缓向住处行去。
第180章 新人
奉公门来新人了。
因着之前被掳走,回来后埋头查案,太过专注的言淡忽略了身边变化,直到今日这才发觉门内多了许多新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