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静安恰好走到附近,强忍下胃部翻涌上来的酸意。
她听闻到梅遣仁的吩咐,因自己离得最近,便应了声是。
谁知一开口,那呕吐的劲再也忍不住,急忙捂着嘴跑远,扶着树吐了起来。
梅遣仁倒是没有责怪,只抚着胡须叹了口气。
新人嘛,必然都有这么一遭。
他继续检查道:“未发现被侵犯的痕迹。”
“脑后有伤,曾受到过撞击……”
“脚腕留有绳索捆绑痕迹……”
……
一字一句慢慢填满凶手作案的过程,随着图案的拼凑完整,也仿佛迸发出被害者绝望的呼喊声。
言淡记得贺彩敏家中两子一女,上有两个哥哥,就这么独独一个妹妹,又是父母老年得女,在家中应是备受宠爱。
却教凶犯绑走,被活生生的……
多痛啊……言淡不敢想象。
即使见多了这些美好被破坏,依旧免不了心中难受和愤懑。
言淡站起身,远观女子足迹,绕道芦苇地的另一侧,在女子行迹中,果然发现了不少压痕和折断的芦苇。
“她是从这边进入。”
脱离了芦苇地,小径的脚印更多更杂乱,追寻到另一片田地前方也未能找到半点血迹。
行迹就这么断了。
但随着言淡的脚步,离芦苇地越远,附近的人家也愈来愈多。
如若死者从这边经过,无人发觉的可能性很小。
由此推断,那女子极有可能是被凶犯运送到了附近抛下,然后才走到了芦苇地中。
言淡又返回到原处,梅遣仁的初步探查已结束,文字记录也交给缓过劲来的郑静安和另一个三等捕快整理。
等到梅遣仁出了芦苇地,言淡才小心踏入,凑到尸首附近。
【被刘有束剥皮疼痛致死的贺彩敏】
疼痛达到一定的程度,引起内分泌紊乱,刺激机体出现肾上腺素分泌增加,会导致心律失常危及生命……
长时间疼痛,可能导致神经性休克,休克时间过长也会致死……
贺彩敏应就是其中一种了。
{贺彩敏,年十九,出生自京郊柳村村尾贺家。}
{刘有束,年四十一,出生自京城霖庆街卫和巷刘家。}
霖庆街是属于京城的一个小型的居民区,在京城内属于中等水平,住得多是富商。
刘有束如若出生其中的话,此人家境应当不错,亦或是曾经富裕过。
第193章 问询.皮囊案
柳村出了事,最先查的定是附近邻里。即使言淡的内心已飞到了霖庆街,也需得先按上级的吩咐行事。
她带着郑静安从村头查起,其他捕快则分别去了村尾和田里。
敲开第一户人家的门,屋内只剩个缺牙齿的老婆婆。
言淡有心让新人多锻炼锻炼,便让郑静安挑起了主要问话的大梁。
“你可认识贺彩敏?”
“彩敏?”
“对,姓贺,家中就住在你们村尾。”郑静安见她想不起来,又提醒了一句。
“想起来咯!是贺家那彩丫头吧!平常只唤彩丫头,倒是差点忘了名字。”婆婆看两个捕快态度亲和,少了些敬畏,热情引人坐到桌前,“贺家取名字讲究,请了鲍秀才,鲍秀才如今年纪大了,当初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后生……”
郑静安眼见老人家开始回忆当初,急着打断道,“您和贺彩敏平日里来往多么?”
“彩丫头性子静,不大出门……她大哥定敏倒是和我家孙女总在一处玩耍,两人就是说书里说的那什么无猜无想的……对,是两小无猜。”老婆婆说到此处,舒展了眉眼。后又想到彩敏,立刻就皱了眉头,叹出一口气,“可惜彩丫头……哎。”
两个捕快虽没有说具体情况,但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除了贺家几个人没人敢去通知,其他人皆传了个遍。
再联想到捕快问出的问题,几乎能确定死者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婆婆又叹息一声,“你们要问那彩丫头的事,得去找隔壁的燕子,她们平日关系好,知道的一定不少……哎,都是可怜人哟。”
郑静安又问了两句,见这婆子确实不知道,便谢过她的指点,离开了这间屋子。
隔壁的院落小巧但齐整,地面整洁且少了其他人家那种畜粪留下的异味。
一只黄犬懒洋洋趴伏在门边,零星几只鸡被圈住,正展开翅膀逃离这围栏,黄犬被惊动,抬了抬惺忪的黑目……
“有人在家么?”
言淡二人在门口询问,立刻引起了黄犬的吠叫。
人声,狗声,鸡鸣声,一时间相互交融,好不热闹。
“来了。”
门内人迎合着走出来,眼见着门口二人身着黑色捕快装,踉跄了半步。
她穿着粗糙面料的裙子,褪色的面料被洗的干干净净,一如这个温馨小院一般整洁质朴。
“捕快大人。”女子行了一礼。
这便是老婆婆所说的燕子,正独自在家中。
她听闻了芦苇地发现了女尸,下意识避开这是彩敏的可能性,因此躲在家中不敢去看,正好被前来问话的言淡二人撞到。
黄犬见主人态度和缓,知晓来人没有危险,便再次趴伏下来,闭上了圆溜溜的双眼。
燕子迎人进到屋中,刚想倒水招待,被言淡制止。
“我们就简单问两句,不必劳烦。”
三人围着圆桌坐下。
郑静安掏出记录的纸张,“你和贺彩敏什么关系?”
“友人……”
“只是如此?”
燕子犹豫片刻,“还有……我和敏儿的二哥,也说得上几句话。”
‘说得上几句话’算是未婚男女关系好的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
郑静安点点头,表示知晓,随后又问,“那你可知贺彩敏和其他人的来往?”
这次燕子倒是没有了迟疑,只眼中有些悲切,“敏儿出门不多,所以和村中人都不大讲话……但前些时候,我们去京城的雅南绣庄时,遇见了一位画师,他画出的绣样不错,敏儿和他相谈甚欢。”
画师?
郑静安皱了眉头,“为何之前捕快询问你时,你表示不知?”
没错,燕子作为曾经失踪案被害者的好友,已被衙门捕快问询过一次。
当时她对于贺彩敏好友一事,给出的是与此时不一样的回答。
“因为……”燕子猛然捂住面庞,发出低声悲泣,“敏儿有一娃娃亲,她一向不喜欢……所以我以为她的失踪是自己……”
她哭得有些说不出话,低垂着头,极为羞愧的模样。
“是我……是我的错。”
第194章 道观.皮囊案
问询完柳村所有人,梅遣仁带着自己的小队回了奉公门汇合。
将两次案件的证言整理在一起,如同之前所推论的一样,这些少女在失踪前,果然均冒出了一个不愿对家人说明的‘情郎’。
“实在是奇怪,如若女子想要和此人在一起,为何不和家人说清楚心上人身份?”梅捕快抚了抚胡须,代入到自家女儿身上,愈发的不解,“一个不知姓名的男子接近自己的女儿,也难怪父母亲人竭力反对。”
“也许是被男子的花言巧语欺骗。”
郑静安平日看过不少话本,其中便有些类似桥段,“比如男子称自己被仇家追杀,亦或是血海深仇未报……不宜让其他人知晓他的身份。女子被骗,自然不敢告知家人。”
言淡正看着记录听闻此言有些愣神,这情节现代不少文中也频频出现。
她放下手中的纸张,“贺彩敏在雅南绣庄遇见的那个画师,这条线索应当有用……即使那位不是凶犯,死者说不准也在和他交谈的过程中透露过什么。”
其他捕快也赞成这个说法。
言淡又提出了一点,是在潜村村名口供内容中看出,“潜村附近有个紫曦观,听说是去年年中才建成,附近村民皆去那观中拜过。”又翻了翻几位失踪者的报案时间,“而最早一名失踪者梅莉,正是道观建成的次月出的事,至今还未找到……”
捕头包山华坐于正中,仔细听过每一个人的发言,“言捕快之意是,道观建成时间与作案时间重合,你怀疑是里边的道士所为?”
“并非只有道士。”言淡摇摇头,“听说里边的出云道长才高八斗学识渊博,不少读书人皆会去道观请教……也会有人慕名而来……所以从紫曦观建成起,村庄附近的来往人员身份越来越复杂。”
不止是如此,言淡还有一个不便告知他人的理由。
那便是凶犯刘有束的图片。
他一身书生打扮,照片的背景能见到道士打扮的人来往。
刘有束一脸虔诚,仿佛在祈愿。
死者贺彩敏的图片后方显现出的场景,也并非是她常去的京城,或是村庄房屋。
而是青山郁郁葱葱,还有仿似道观建筑的一角。
她手捻一朵小花,双颊微红,细嗅花香。
身边似乎站着一人,只露出半边肩膀,看不清人脸。
结合到潜村村民所提到的紫曦观,言淡很快把所有细节接连起来,因此便在此时将紫曦观提了出来。
包捕头虽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回忆起与这言捕快合作的第一个案件,关键便在于大慈寺,也是言淡在与受害人谈话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