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高昂的心情不同。左钰莹每说一句,皇帝的脸便更黑一分,最后干脆背过身。
拼死拼活上了位,每日每夜上朝批奏章商讨要事。
为了吸引人才,读书人写文骂到皇帝头上,他也只是一笑了之。
作为两位女帝之后,重获帝位的男性,朝堂上的议论不少。位置还没坐稳,曾经的‘竞争对手’也是虎视眈眈。
他的压力极大,为了朝堂维稳,如同先帝一般得个宽厚温润的贤名,忍受良多。
谁知至亲之人却拖了后腿,随意就敢大开杀戒。
还敢动科举?
甚至逼得地方直接起义造反!
上辈子做了多少孽才能摊上和郡王这么个兄弟?有他在,何愁孤的江山不亡?!
“只是……”左钰莹犹豫片刻,看了眼皇帝的背影,揣度着他的心意。
只因现下皇帝虽然生气,却还未明示过和郡王的处置方法。
皇帝久久听不到回答,深吸一口气,主动问道:“只是什么?”还有什么是孤不能承受的?
左钰莹低垂着头,上次的军营投毒案中可也有和郡王的影子,皇帝也为了平衡,轻拿轻放了。
那这次呢?
当今重视科举,又好名声。
在他心中普通百姓倒是小事,朝堂大局才是要事。
如果不是读书人被杀的事闹大了,会影响科举,牵连到这位在朝堂上的布局,怕是又会顾念‘亲情’。
不如……
她沉默片刻,终于还是顺应自己的心意,亲自点燃了这把火,“和郡王不允许搜查郡王府,他的府内有数千亲卫,持有军备,合围了郡王府,说要誓死保卫和郡王。”
“亲卫?”
这又戳中了皇帝的另一个心病。
上次军营案能轻拿轻放,是因为涉及多方,且军队的指挥权最终还是在皇帝手上,对方最多贿赂几个小官,所以‘无伤大雅’。
而这次不一样,和郡王有了亲卫,是属于他的私兵,且人数不少。
半晌。
他叹了口气,问道:“你可有报上奉公门身份?”
“京城派去的人,出示了令牌,也说清楚的原因。但和郡王扣留伏捕头在郡王府,他们不敢妄动。”
皇帝终于忍不住发怒,“好一个誓死保卫!还扣押奉公门捕头!他们是要造反不成?”
伴随着帝王之怒,左钰莹本只是垂首站立,此刻也连忙跪拜,“圣上息怒。”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案台上的笔墨纸砚都被一气儿掀翻在地。
久未如此情真意切的发火,皇帝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紧紧抓皱衣襟,仿佛捏得是和郡王的脖颈。
“钰莹,你说,孤对和郡王还不够好么?为何他还如此……”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圣上。
左钰莹心中感叹,面上却头埋得更低了,“微臣不知……”
撒完气,他立刻平静下来,自有人换上新的茶盏和文房四宝。
他又变成了之前那个高深莫测的帝王,“如今你们手上还差什么证据?”
“那账本还未找出。只抓到了几个舞弊之人贿赂当地官员的帐,以及他们的交易凭据……”
“那便以这些理由先把和郡王以及其世子下狱,其家眷迁出郡王府,听候发落。”皇帝站起身,“搜查郡王府,挖地三尺也给我把账本找到,账本上的一干人等……”
他本想一鼓作气,砍了这些贪官污吏的脑袋。
后又想到盘根错节的朝堂环境,到底是忍了下来。
改口道:“大数目的直接斩首示众……小数目的便把贪污银钱全归还国库,其后贬官罚俸吧!”
左钰莹对这个惩处结果并不满意,但她明智没有选择现在反驳,只恭敬行了一礼。
“是!可郡王府的亲卫人太多……”
“允许你调动附近的守备军。”皇帝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郡王府的上上下下……按律惩处吧。”
左钰莹见好就收,乖觉退了下去。
第53章 二等捕快
对峙了一日,直到晋州附近的驻军赶到,经过厮杀,这才终于‘占领’了郡王府。
接下来所有捕快便开始忙碌得几乎脚不沾地……
审问郡王府下人,查找账本,追踪和郡王府相关的关系网,撰写报告……
就这么在晋州忙了十日,身受重伤的伏捕头能够起身了。
他加入进工作队伍,这才进度快了些许,终于赶在二十日内结束所有工作。
离开了这个地方,这个案子便结束了。
没有人追问是否所有的贪官污吏都落了网……
和郡王为何只是在狱中到现在都还没有判决……
这些事都没有答案,就如同那日被抬出府的伏捕头好似血人一般,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他们都不想问,也不能问。
伏捕头反而一如往常,在细致入微的地方关心众人,回京后出钱请大家接风洗尘,亲自替所有人表功。
言淡也因为独自找到尸骨,并核实所有人身份,护送他们前往分部状告的功绩。
没有等到年底评选,便成功从一名三等捕快,被破格提拔为了二等。
不到两个月就升了职,又碰上休假,她当然要写信回家报喜。
顺便把近段时间积攒的银钱换成小额银票藏在信中,选了对耳环,又买了存放时间长的零嘴,一齐从驿站寄出。
嘴角挂着笑从驿站走出,看天气晴朗,云卷云舒。
街道上热闹非凡,京城百姓人人挂着笑脸,从晋州带出来的郁气散了许多。
晋州的百姓真可怜,好在那些贪官污吏落马了小半,剩下的也贬官罚俸,短时间必不敢再作乱,百姓们总算是能得到些许喘息。
只是那些本就家破人亡的人,亲人伙伴已不能归来……
但逝者已逝,自己身为奉公门捕快,能做的也不过是还他们一片稍微好点的生存环境罢了……
言淡又瞬间耷拉下眉眼,逛街的心思也没了,慢慢踱步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走到半途,遇见了恰好牵着孩子出来的王静榛。
“静姐姐!”言淡热情招呼着。
王静榛也见着了她,露出个笑容。
余光瞧见附近人流变多,连忙把孩子抱在怀里,走了过来,“言妹子,听说你升了二等,恭喜啊!”
“哈哈,这事传得真快!谢谢静姐姐。”言淡看那小男孩正眼巴巴望着路边的糖葫芦,主动掏出铜钱,买了一串。
“诶诶诶!妹子你一个人在外不容易,别乱花钱……”
“静姐姐帮我那么多,怎么能算乱花钱呢?”
京城物价极贵,一个最普通的糖葫芦也要二十文。
言淡虽有些心疼,但面上却不显,笑吟吟把糖葫芦塞到小男孩手中,“山山,给你的。”还不忘嘱咐,“路上人多,小心噎着,回去再吃哈!”
“谢谢言姨。”
“乖。”
山山接过,馋得口水直流,也谨记嘱咐,忍住没吃。
两个大人盯了一会,见小孩子乖巧,便放心得边聊天边走。
到了自家门口,王静榛见言淡不谙世事的少女模样,猜想她应是不会开火做饭,度量最近似乎也没见这边院落升起炊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干脆邀请道:“今日晨间我看那菘菜极为新鲜,干脆买了些肉,一起炖着吃,妹子要不要来我家尝尝我的手艺。”
山山也帮腔,“我娘做得菘菜炖肉可好吃了!姨姨来吃啊!”
肚子的确有些饿了,言淡本想等会随便买个馒头对付过去。
听见这个邀请有些按捺不住,思考片刻,这才点头应下。
“那就麻烦静姐姐了。”
“不麻烦,快进来吧!”
“到家了,可以吃糖葫芦咯!”
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
分明是燥热的盛夏,却因一场暴雨而温度骤降。
不论是男女老少,皆穿了加厚的布衫,打着油纸伞走在街头巷尾,收拾着摊位或者晾晒的衣裳……
而那些大家族的公子小姐们,则干脆不出门。披着披风,在房间内喝着热茶,吃一块丫鬟小厮递过来的点心……
言淡快速奔走向奉公门,大雨淋得伞骨都跟着震颤,她害怕这旧伞破裂,一路心惊胆战地跑到了终点。
随意进了一间捕房,所有人都在拍打身上的雨水,有的人则带了毛巾略微擦拭一番……
旁边距离最近的一位捕快见着言淡淋得透湿,好心递过一杯热茶,惊得言淡恍神了一会,才接过来。
大家最近对她的态度变得太快,让其陡然间无法适应。
毕竟最开始进这总部时,众人可是冷漠异常,还有一两个冷嘲热讽的,态度实在是说不上好。
其后参与了一两个案件后,还交到了个小伙伴罗声,有他周旋,总算是好了许多。但路过之处也是诸多人讨论,名声是有了,只是被集体敬而远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