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姜南走到了车前,看他打扮的金尊玉贵,侍女们的态度这才好上些许,“咱们公子前些时候受了风寒,见不得风,所以这才在车上,不能下车。”
姜南皱了皱眉,“那我上车问话。”
“诶!万万使不得。”想到公子的吩咐,侍女大着胆子再次拦住他,“捕头您气势不凡,煞气太重,恐会冲撞到公子。”
被一再阻拦,姜南的耐心已快耗尽。
他只感觉身上的灰尘泥泞重如千斤,每一个黑印都是如此的碍眼,花费了巨大的自制力才坚持住没有回府换身干净衣裳……
深吸一口气,如若是寻常人,姜南定是不会这么好说话。
但问题是这人身份并不简单,且自己实际也没有证据。
强行把人带到了这,不回奉公门,已是失了规矩。
再直接将这小公子扯下车,对方要是受了伤哇哇大哭起来,更不好交代。
他如若是以前之时闲云野鹤也不用管太多,但如今是奉公门的捕头,自然得掂量一番。
姜南忍下不满,扯了扯嘴角,他观这侍女虽然阻拦,但也没把话说死,只说自己不符合上车的条件,干脆问道,“那你们说,谁可以上车?”
就等你这句话了!
侍女眼睛微亮,装作略微踟蹰地望向人群。
“让我看看。”在一众人选中犹豫片刻,这才‘随意’指了一个人,“就她吧!”
第87章 应家人.异花案
言淡莫名其妙的被指定上了车。
她相信光天化日之下,这应公子并不敢把她怎么样,因此并不慌乱,镇定弯腰走入车厢。
言淡的进入似乎并未引起这位的注意,他坐姿端正一动不动,仿似在闭目养神,但紧绷的身体又略微泄露处他心底的不平静。
刚才听侍女说他身体不好,言淡本以为只是托词。
但如今见这人面色苍白暗沉,身躯瘦弱,只是深秋便开始随身带着汤婆子。
在掀开帘子有风进入之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听其声,喉部应还有浓痰堵塞,他却神色不变,十有八九是病了许久已习惯了。
她主动打破沉默,关切问了一句,“可要把帘子关上?”
“不必,为了言捕快的名誉,还是开着的好。”应继明这才把眼睛睁开,在言淡身影所在处漂移了一瞬,便忍不住定了下来,直愣愣的目光看得言淡都有些许不自在起来。
“应公子为何知晓我姓言?”
言淡并未做自我介绍,刚才的丫鬟也没有开口,这应继明便直接道出她的姓氏,仿佛对此人早已知晓一般。
应继明刚想回答,却又被一阵风吹得咳嗽起来,待完全平静才再次开口,“言捕快,许久未见。”
“许久未见?”
“上次见面,还是在大慈寺的山腰处。”
大慈寺?
言淡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公子看上去年岁不大,轮廓还有些许幼嫩感,双眼圆溜溜的,长得倒是粉雕玉琢的,只是一股骄矜气质隐藏在眉宇间,破坏了这丝天真无邪。
看上去的确有些眼熟。
但那日见过的人太多,再加上晚上与采花贼惊险‘搏斗’,精神上十分紧绷,因此事后便刻意不再回想。
“似乎有些印象。”
言淡仔细回想,才记起当时细雨朦胧,有个蓝衣公子走在前边,似乎回头看了自己好几眼。
他穿着打扮华贵,身边竟有六个侍女打伞,因此还多看了几眼。
后边似乎这应公子还被纳入到了怀疑范围以内,最后抓住采花盗才证实是另一个人。
看言淡似乎想起来,应继明这才牵扯出一丝笑意,“今日不过想和言捕快单独聊上几句,这才邀你上车,并非有意为难。”
言淡拱了拱手,“应公子,叙旧的话改日再说,如今大案在身,请公子配合回答我几个问题。”
见言淡心思全挂在案子上,应继明有些不满。
他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嫡子,家中父母姐姐皆是百般照拂,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怠慢自己
之前大姐被和郡王牵累判了流放,其中也有奉公门的推波助澜。
应继明纠结了许久,才放下仇怨。
自认为自己还算大方,并未迁怒于言淡,没想到对方反倒是丝毫不领情。
“你就这么不愿和我讲话么?咳咳……”陡然间,他怒火攻心,竟气得咳嗽起来。
咳了许久也未停,双颊涨红,好似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言淡一心扑在案情上,哪知道这敏感少年心中的百转千回。
此刻看他咳个不停被吓了一跳。
好家伙,这是要咳死了?
该不会要怪到我头上吧?
看对方趴在马车的坐榻上起不了身,言淡也不敢伸手去扶,连忙退出车厢,唤门口侍女进来。
侍女早就担忧不已,只不过没得主子吩咐不敢动。
如今恰好言淡唤了她,侍女才敢快速走到近旁。她托着应继明的上半身,使他斜靠在软垫上,又喂进了一颗药丸,轻柔抚着对方的背脊,使得身体舒缓些许。
好一会儿,应是药效起了作用,应继明喘息着停下了咳嗽,苍白的面颊也升起些许血色。
他侧脸埋在垫子上,看不清神情,浑身下围绕着灰暗的自厌气息。
“水韵,你去配合言捕快查案,把帘子关上,别再让任何人进来。”
话音刚落,言淡便被果断赶下了车。
水韵笑意盈盈,主动开口道:“言捕快,公子的吩咐你也听到了,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奴婢吧!”
第88章 三个护卫.异花案
叫做水韵的丫鬟记性极好,说话也条理清晰。
在她的侃侃而谈下,言淡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大概,瞬间便把刚才和应公子发生的插曲抛在了脑后。
应家在不少地方都有别院,每个别院中都常备几个护卫。
最近的一个别院虽然很小,恰好离这里不远。应继明因深秋乍冷,路上又实在是奔波,因此病情反复。到了别院之后,便在这个小小的别院歇了一整日。
昨日夜半赏月,突想起祖母的生辰将近,又嫌弃别院的环境,夜里便闹着要入京。
水韵作为奴婢,劝说无用。只得尽力劝应继明休息片刻,喝了药,实在拖不下去了,才召集了护卫出发。
这事情发生的过程顺理成章,和应继明本身的性格也十分相符,大概率属实。
但后边发生的事情,便引起了言淡的注意。
先是紧急召集,那群护卫却因常年无人主事,所以散漫了些,竟过了两刻才集合完毕,整理好出发。
水韵因本就想拖延到天明,因此便未催促,把此事蒙混了过去。
从水韵的视角便到此为止。
就此事,言淡又一个个问过了护卫。
护卫一共八人,其中有五人比较老实,在别院驻守,收到召集命令立刻便有了回应,他们结伴在一起,也可相互为对方的人证。
另外三人,一位夜里饮了许多酒醉倒在了花园附近,一位睡得太死未听见敲门声,最后一位睡不着在附近散心。
再问这三人名字,一人名虞山君,一人名牛飞,一人名柳年。
虞山君穿着黑色布衫,领口整齐,经过了马上的颠簸发髻丝毫不乱。
他颧骨极高,深黑的瞳仁极小,暴露出极多眼白,看上去是个凶恶之相,说话倒是极为有礼,“昨夜恰逢家母忌日,对月思亲,饮了许多酒,因此睡在了凉亭中,等侍从找到我时,把我叫醒,我才知道错过了召集。”
言淡记录了几行字,思考片刻,问道:“你喝得什么酒,在哪里买的酒?”
“喝得烧刀子,是后厨的大壮自家酿的。”
“酿酒?未经许可私自卖酒可是重罪。”
“就自己喝得玩,不会拿出去卖的。”
“这样啊。”言淡点了点头,“昨日你是什么时辰开始喝酒,大概什么时辰酒醉?”
“亥时一刻左右开始喝的,喝了五杯便醉了,估计喝了有半个时辰吧。”虞山君边回忆边回答着。
言淡又问了几句,虞山君皆答了出来。
记录完毕,便走向下一个人。
牛飞则是个典型的粗犷汉子,肩膀极宽,厚实的肌肉撑得衣服鼓胀。
他在一旁等了许久,虽有些不耐烦,但姿态还算谦逊。
奈何这人嗓门粗,一开口便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昨夜啊!因为不是我当值,所以我老早就睡了,哪知半夜突然要赶路。敲门的丫鬟声量也小,不怪我听不到,最后换了严兄弟来喊,我不就醒了么?”
“敲门的丫鬟喊了多久?”
牛飞愣了片刻,“喊了多久?这我睡着了怎么会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是丫鬟喊得呢?”
“我为什么知道是丫鬟?虽没能把我叫醒,但我还是朦胧中听到了一点,醒过来之后便想到了。”
言淡眉角抽了抽,“那这位严兄弟又是喊了多久才把你叫醒的呢?”
“没喊多久,大概叫了两三声我就醒了吧……”牛飞有些不确定,“可能也是五六声,你要不去问问严兄弟。”
“你确定你一直在房间里么?”
“当然,我可没有什么做了梦还到处乱跑的毛病。”
言淡问完了这边,走到最后一个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