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菡珊背着沈烨，一直往家的方向走。
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胸膛。她背着他的时候，他的小腿完全拖到了地上。
一个昏迷的大男人实在太重，江菡珊走得很慢很慢。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走出那个幽深的矿洞。当她从洞口出来的时候，天快要亮了。
幸好这具身体是未来人，不然凭她地球人的小身板儿，就是没有沈烨，也会走死在矿洞中。
走到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江菡珊隐约看见风沙里，有一个瘦小而熟悉的身影。
比江菡珊走得更慢的，是江辗。
废矿区的风沙太大，而年幼的江辗太过瘦弱，风暴将他吹得偏离路线，他不得不顶风走回来。
这一走，就走了整整一夜。
“辗辗！”
江菡珊是先发现的那个，风沙里的江辗小小的一只，好像随时都有被风吹跑的危险。风暴把他吹到了路的左边，他又倔强地挪到路的中间。
江菡珊看得又气又急，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
“妈妈！”
看见江菡珊的瞬间，江辗似乎有了力气，用最快的速度向江菡珊跑来。
“让你乖乖在家，你怎么能出来？”
母亲好像很生气？但这都不重要。江辗猛地抱住江菡珊的腿，仰起头说道：“你没有回来。”
江辗一撒娇，江菡珊就拿他没什么办法。她还背着沈烨，没有办法摸江辗的头，只好愧疚地说道：“是妈妈不好，让宝宝担心了。”
“妈妈回来就好了”
江辗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对母亲的依恋。江菡珊不好在这时候训他，只好说道：“先回家吧。”
江菡珊走了两步，江辗这才注意到妈妈背上还有个人。
那个人似乎很高大，头垂到另一边，让江辗看不清他的脸。
“妈妈背的谁？”
“额，一个人”
江菡珊有点儿尴尬，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江辗说，背上这是你爸。
如果江辗问他爸和她什么关系，她要怎么回答？
“哦”
她不愿意多说，江辗也就不再多问，只想着跟妈妈赶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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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什么，比一杯温热的水，客厅的沙发更叫江菡珊迷恋的了。
沈烨这厮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太沉了。她的这个老腰哦，都快给他压折了，就是修理矿车都没有这么累好么！
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江菡珊只好把沈烨搬到江辗房间的破床上，反正最近江辗一直在跟她睡，用不着这张床。
她把趴着的沈烨翻过来，让他仰躺在床上。随后转头，去看站在床边的江辗。
面对另外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江小朋友显得特别地淡定。
大概是这孩子太小？就算看见和自己相似的脸，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缓过气来的江菡珊犹豫着，她在考虑要不要跟江辗说床上这人是他爸？
对于突然出现的沈烨，江小朋友表现得十分冷漠。他一冷漠，江菡珊反而忍不住了。
她打了很久的腹稿，斟酌很久之后，才拉着江辗来到沈烨的床边。
“辗辗有没有觉得这个……咳咳，叔叔像谁呀？”
江小朋友看她一眼，回答简短：“像我。”
这回答干脆利落，让打了满腹稿子的江菡珊噎了一下。
“那辗辗知不知道这个叔叔是辗辗的什么呀？”
江小朋友又看了江菡珊一眼，回答道：“是爸爸。”
听见江辗的回答，江菡珊眉毛一挑。不对啊，正常小孩儿的回答不应该是“不知道”么。
“那辗辗看见爸爸有什么感觉么？”
江菡珊努力笑了笑，拼命想缓解自己的尴尬。
江小朋友还在看她，这一次他的语气里，终于透出了一点点无奈：“没有感觉。”
“哦”
这一次，换江菡珊无话可说了。
第16章 Part16
怎么能没有感觉呢？
江菡珊一边搅着灰灰草汁和营养剂的混合物，一边悄悄观察江小朋友的情况。
江辗坐在客厅里的地上，像往常那样拆装星盘。好像躺在房间里的那个爸爸，还不如拆了装，装了拆的星盘有吸引力。
江菡珊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是个拿着剧本，开了金手指的人，为什么江小朋友不按剧本演呢？
会不会是江小朋友太害羞，所以不好意思说呢？算了，还是先把饭做好，她和江辗也需要休息。
还有矿洞里的那一堆烂摊子，还有沈烨以后醒过来的事。
江辗不在意沈烨么？
当他趁着母亲不注意，悄悄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废矿区风沙太大，几乎没有恒星光线直射窗户的时候。
客厅的灯光照进去，在床前的地上划出一块长方形的光斑。
沈烨仰躺在床上，他和他有着相似的脸。但沈烨脸上的线条和他的不一样，冷肃的，难以亲近的。
他以后会长成他这样么？
江辗睁大黑黑的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像山一样高大的父亲。
长成这样好像也不错，那样他就可以保护妈妈，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但是他还要多吃饭，一定要比床上的人再高点儿，再壮点儿，表情也可以再凶点儿。
他好像睡得很沉，妈妈也没有注意到自己。
他可以悄悄摸摸父亲的脸么？就摸一下下，只是看看他有没有醒过来，才不是好奇关心那个人！
鬼使神差的，江辗迈着小短腿儿，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江小朋友伸出他的小短手，趁空气不注意的时候，戳了一下沈烨的脸颊。
触感有些粗糙，脸颊也是硬硬的，他都没用力就碰到了骨头。一点儿都不像妈妈的脸那样，滑滑的，软软的，还香香的。
江小朋友嫌弃地收回手，但在下一刻，他又抬起手，悄悄戳了一下。
再次接触到父亲凉凉的脸部皮肤时，像是有什么奇怪的感觉，窜进江辗的脑海里——冰冷的，无比绝望的恐惧。
危险的讯息发自床上的男人，年幼的江辗惊恐地跑出房间，猛地抱住母亲的腿寻求安慰。
江菡珊一边专心搅着她的饭，一边思考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江辗跑进房间的事，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突然被江小朋友抱住了腿，江菡珊莫名其妙。她低头去看江小朋友的脸，却发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江菡珊心口一疼，把江辗抱起来，摸摸他的后脑勺，问道：“怎么了？”
母亲温柔的怀抱，缓和了他的恐惧。江辗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母亲的脖子，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是不是太饿了？灰灰草布丁做好了，我们去吃饭，吃完睡觉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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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母亲死了，梦中的他把母亲连同一切，都埋藏在了尘土之下。
没有移民身份的他，用星网的漏洞，和坏人做了一笔交易。
坏人会用星网的漏洞做什么，他不知道。梦中的他，只想要一张去往首星的船票。
他为什么想去首星？梦中的他好像也不知道。
那是一张走私船的船票，很多人跟他一样，没有合法的身份，却都想去往首星。
一把激光刀，一个老旧的星盘，就是江辗的全部家当。
走私船上，会定时给这些偷渡者发放一定的营养剂。不仅剂量少得可怜，连每个人一点儿都做不到。
有人想吃饱，就有人会挨饿，甚至饿死。
但谁在乎呢？低贱而贫穷的偷渡者太多，每一趟都会有很多很多偷渡者，挤在一个小小的船舱。
那些高大的船员，把一小包一小包的营养剂扔到地上，看着这些偷渡者像狗一样地去争抢，去撕扯。
这样的疯狂的场景愉悦了他们，他们站在门口哈哈大笑，不时踢上两脚。
他们走了，船舱又恢复了安静。由于瘦小，江辗很容易就捡到了营养剂。
他蜷缩回自己的角落，静静地没有动作。
拿到营养剂的偷渡者，没有一个人敢吃下这些营养剂。因为有强横的偷渡者会来收取这些营养剂，那些敢先吃的都死了。
江辗的旁边，是一个瘦弱的女人。她的皮肤很白，白到泛出幽幽的青色。她的肌肤也很透，透得能看清皮肤下流动的暗青色血管。
船舱里，一群同样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他们开始回收偷渡者们手上的营养剂，并不时对这些沉默的羔羊拳打脚踢。
求生的欲望，促使江辗旁边的女人坐了起来。她脱掉自己的防护服，浑身赤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