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大臣陆陆续续都到了。
“丞相,你可知道陛下此次急召为着什么?”
李万玉轻轻摇头。
“我亦是不知,再等一会吧,等会便会知道了。”
李万玉话虽是这般说,见着楚晏舟在场,心中约莫有了猜测。
心中轻轻叹息一口,这件事终于有了着落,也真是为难这孩子了。
思及此,李万玉瞥了一眼楚晏舟。
“各位大人请进。”
周海躬着腰,对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盛老爷上前推着楚晏舟走了进去。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
众大臣抬眼,触及到惠安帝的神态,心中不免震惊。
果然病来如山倒,前几日太子大婚,瞧着陛下的神情尚可,今日便苍老不少。
“丞相。”
李万玉跪着上前一步。
“臣在。”
周海平铺了一整套笔墨纸砚在李万玉的身前。
惠安帝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楚晏舟,缓缓开口。
“朕有罪。”
话一出,殿中的大臣无不吃惊,面露惧色。
“陛下,臣等惶恐。”
惠安帝像是没有听到,继续开口。
“朕有罪,三年前,因为猜忌,送了一封楚骋佑通敌的密信给边关将领莫端,以致楚家忠良和十万楚家军葬身玉门关,尸骨无存。
事后为了不让百姓唾弃朕,也为彰显朕的仁义,朕便将双腿残废的楚晏舟放了出去。”
惠安帝断断续续阐述了半刻钟,说完,颓然的闭上双眼。
丞相执笔的手不停发抖,纸上的每一个字都重如泰山。
尽管他一早便猜出事情的真相,可是一想到这其中的阴私之处,心头不忍发麻。
想起曾经两人在家中小酌,李万玉不解的看着楚骋佑。
“骋佑,你扛着棺材出征,就不怕寓意不好?”
楚骋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看向院子外面,眼中却是释然。
“我的身上肩负着边疆百姓的安危,所以每次出征,我都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才能所向披靡。”
那是李万玉第一次理解楚骋佑的做法,不留后路,才会勇往直前。
“骋佑,这辈子我只佩服你一人。”
楚骋佑淡笑一声。
“万玉的计谋亦能定乾坤。”
思绪回笼,李万玉双眼通红,连个全尸都留不住,自古忠臣难得好下场。
何其悲哀!
各位大臣大气都不敢喘,心中无不震撼,更有甚者,双拳紧握,无声的反抗上位者卑劣的手段。
司徒彦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他的骨子里流着肮脏的血,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楚晏舟心中酸楚,直勾勾的看着丞相手中的纸张,终于没有辜负楚家的列祖列宗。
父亲,楚家的冤魂,终于能还你们一个清白了。
“丞相,都记下了吗?”
惠安帝疲累的声音再次响起。
“回禀陛下,一字不差,陛下可要检查一番?”
惠安帝摇了摇头,声音发颤。
“不必,你整理一下贴出去吧。”
“是。”
“晏舟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众大臣路过楚晏舟身边之时,纷纷露出同情的目光。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光明正大
楚晏舟坐在原地,没有说话。
等大殿中再次安静下来,惠安帝这才敢睁开双眼。
“晏舟,你每次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对朕有没有一点敬意。”
楚晏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温凉开口。
“陛下,你觉得我该对你有敬意吗?父兄战死玉门关,十万楚家军有去无回,楚家一夜之间变成一个空壳子。”
楚晏舟划着轮椅上前几步,直勾勾的盯着那双虚伪的眸子。
“陛下,你知道双腿被生生打断的感觉吗?血肉模糊,筋连着骨头。”
惠安帝下意识想动。
“朕没想到会这样?”
“陛下是没想到我居然还有反咬你的一天,若你早就想到,怕是在狱中便会要了我的命。”
惠安帝心虚的避开视线。
“朕不会,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朕不会如此绝情。”
楚晏舟嗤笑一声,无耻的人总能为自己找各种借口和解释。
“晏舟,朕也是被奸人所骗,是赵亮说你父亲通敌叛国,朕都是被他诓骗了,晏舟,你能原谅朕吗?”
楚晏舟冷冷的掀起眼皮,语气决绝。
“不能。”
惠安帝一怔。
“可朕都已经认错了,这还不够吗?你小时候也时常进宫,朕也赏过不少好东西给你,你为何还是不肯原谅朕?”
“陛下的双手上沾着我父亲的鲜血,我怎会原谅你?”
“可你双腿明明已经好了,依旧诓骗朕,朕都能原谅你。”
惠安帝情绪激动,他只是犯了所有帝王都会犯的错,为何就不能被原谅?
“陛下,你之所以认错是迫于无奈,不是陛下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
其次死去的是我的父亲和十万楚家军,我没有权利替他们原谅刽子手。
再者陛下连众大臣都不敢面对,求我原谅,无非是想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活下去,我恨能吃你的心肝,喝你的血,我怎会让你好过?”
楚晏舟说罢转身就走,多说无益。
“不是的,不是的。”
“朕真的知道错了。”
“楚晏舟,你快回来,朕真的知道错了。”
不管惠安帝心中如何不甘,换来的却依旧是一个冰冷的背影。
看到楚晏舟出来,司徒彦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还好吧?”
“嗯,无事。”
如果忽略他发红的眼尾,司徒彦勉强可以相信。
“回去吧,丞相大人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阿顺推着楚晏舟走在长长的宫道,墙边的树早已冒出了新的枝芽,花圃里是各色争艳的花。
苏竹卿和广白几人正在府中焦急的等待,在前厅来回走动。
“夫人,你坐下歇一会吧。”
秋桑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生怕她崴着伤着。
“我坐不住,夫君已经进宫两三个时辰了。”
“夫人,不会有事的,属下派了精锐保护侯爷。”
苏竹卿停下脚步,看向同样一脸焦急的广白。
“我不是担心这个。”
至于担心什么,苏竹卿不说,厅中的人亦是能猜到一二。
他们又何尝不担心,种种谋划,都是为了今日。
前厅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广白安排的小厮打断了厅中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