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杰突然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能不能找到另一半需要看天意,她的努力毫无用处。
蓝天招待所目前还没有重新营业,发生命案后,招待所大名远扬,可惜是负面影响。当年安悦、刘晓雅遇害时,虽然场面更为血腥,但当时媒体的数量远远不如现在,如今蓝天招待所的命案全国家喻户晓,连带着从前的案子也被翻出来反复讨论。
再加上招待所管理出现各种问题,目前已经是停业整改的状态。
曾霖痛定思痛,终于决定规范招待所的管理,雇佣几个前台和打扫卫生的阿姨,不再省那几个钱。
穆昔几人到时,曾霖刚定好前台的工资,心疼地肉痛。
看到穆昔,不光肉痛,连心都痛,“你怎么又过来了?!”
穆昔诚恳道:“主要是想请你用用你的大脑,回忆当年的情况。”
曾霖痛苦万分,“我有脑子吗?有吗?我没有啊!”
陆杰小声问安良军,“这个老板是怎么了?”
“没事,和穆昔相处久了,换你你也疯。”
陆杰:“……”
穆昔将现在的情况告诉曾霖。
曾霖当晚在招待所,但不在一楼,当时一楼没人,没人看到刘晓雅与谁有交集。曾霖把云姨叫过来一起想。
云姨和曾霖一样,一看到警察就头疼。每个人都让她回忆几年前的事情,就她马上就要老年痴呆的脑子,怎么可能想得起来?
穆昔尽量把当时的情况描述清楚,“当时有叫声,有个女孩从楼上跑下来,可能在一楼附近,也可能是一楼到二楼中间。一楼可能有人,也可能是有什么东西,或许是很可怕的事务,你还有印象吗?”
云姨说:“招待所能有啥可怕的事情?都是些男男女女的,要说可怕,老曾最可怕,动不动就用扣工资威胁我。”
曾霖:“……,云姨,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穆昔说:“老板的确很可怕,都是资本家,您再想想别的。”
曾霖:“……”
“您刚刚说招待所都是男男女女?当时一楼有什么人你还记得吗?”
云姨道:“应该是有几个男女,是啥人我忘了,我就记得一楼有人。”
“当时没调查他们吗?”
安良军说:“肯定调查了,晓雅曾经往楼下跑过,只要他们没跑,一定会询问,我没印象一楼也跑了人,应该是都问过。奇怪了,当时没有察觉到异常,都问过。”
“一楼的人说没有听到动静?”
“我印象里一楼是没人的。”
穆昔问:“是没有人,还是有无法引起你的注意,非常合理的人。”
陆杰道:“穆昔,这话是何意?”
安良军呆住。
穆昔有想法,但不能直接说出来,她没证据。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证据,她得找到证明他们撒谎的证据,但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会留下证据吗?
穆昔若有所思道:“云姨,当时一楼的人在做什么?”
“入住登记,我记得在前台附近。”
穆昔心头豁然开朗,“师父,登记表你带了吗?”
登记表一直是安良军随身携带的,他和应时安打过招呼,在案子结束以前,他会一直留着。安良军把登记表拿出来交给穆昔,“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是什么想法。”
应时安神情冷峻,“她在怀疑刘长军和庄絮莲。”
“别开玩笑,他们可是晓雅的亲生父母。”
应时安说:“不是怀疑他们杀人,而是认为刘晓雅折返回楼上可能与他们有关。”
安良军无言以对。
如果刘晓雅是因为他们才回楼上,如果刘晓雅没回去……她们是不是都不会死?
*
刘长军曾经是厂子里的工人,和绝大部分人一样,厂子效益不好,他平时人缘差,是第一批下岗的工人。下岗后他和庄絮莲一起做小买卖维持生计,但总是入不敷出。
儿子要娶媳妇,要生孩子,哪一样都得花钱。
他们又不能不出钱,生了孩子是老刘家的种,他们宁可省吃俭用,也得把孩子养好。
刘长军家住的还是自建房,二楼也是他家盖的,但前两年缺钱,全都卖出去了。现在他们夫妻俩和老大一家住在一起,庄絮莲要帮儿媳妇带孩子,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前两天他们去派出所闹,刘长军是主导,到现在都没出来,庄絮莲还有“袭警”的嫌疑,目前还不能自由行动,只能在家待着。
一连发生这么多事,庄絮莲心中苦闷,抽空去给刘晓雅上香。
儿媳妇坐在板凳上看电视,看到庄絮莲对着刘晓雅的遗照念叨就烦闷,“整个吓人的照片天天摆在家里,也不怕你孙子做噩梦。”
庄絮莲对儿媳妇是敢怒不敢言。
儿媳妇又说:“又上香的功夫,都能把小宝的戒子洗了。”
庄絮莲低声下气道:“晓雅也是你妹妹,她听到这话该伤心了。”
“又不是我杀了她,她伤什么心?我天天在这里看她的遗照,我儿子天天闻这破香的味道,她该知足了。要不是你们两口子赚不来钱,我们至于挤在这么个小地方吗?给你小儿子花钱的时候就有,给我们就没有,偏心眼!”
庄絮莲不敢作声。
庄絮莲的大儿子刘建国叼着烟从外面走进来,儿媳妇一视同仁地开火攻击,“小宝这个月已经感冒几次了?昨天晚上还咳嗽,你又抽烟?你是不是想让小宝进医院?我告诉你们,小宝进医院,也得你们家花钱!”
刘建国骂道:“钱钱钱,你眼里只有钱!我妹妹已经死了,你还和她计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儿媳妇一点儿都不怵,站起来叉腰骂道,“你爸妈真把刘晓雅当女儿?还不是打着爱女儿的名义天天找人家要钱,要来的钱都给你弟弟,他们眼里还有你吗?!他们就庆幸吧,幸好杀他们闺女的人没被抓住,如果抓到了,他们还怎么要钱?!”
“泼妇!泼妇!”
庄絮莲扶着安放刘晓雅遗照的柜子哭,“晓雅啊,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带你去平舆县,妈妈真的爱你,你要相信我啊!”
刘家又闹腾起来,院子里的狗跟着叫了好几声。
穆昔几人听到狗吠声,找到刘长军家。
这不是安良军第一次来刘长军家,但没一次如此气愤。他第一个走进刘长军家,铁门“哐当”撞在围墙上,震得附近几家的狗都叫起来。
应时安紧跟安良军走进去,担心出事。
刘家人一脸懵。
刘建国问:“你们这是干嘛?私闯民宅?”
庄絮莲哭喊声更凄厉了,“安良军!你找不到杀我女儿的凶手,你还把我男人抓进去了,你不是人,你不是个人!还我女儿,还我男人!”
穆昔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庄絮莲,她悄悄走到刘建国身后。
应时安按照程序出示证件,“庄絮莲,有关你女儿刘晓雅遇害一案,现在需要你配合调查。”
庄絮莲怔住,眼泪和鼻涕都来不及擦,一起往下流。
刘建国问:“杀我妹妹的凶手找到了?”
儿媳妇在警察面前很收敛,但事关到“钱”,忍不住上前问道:“该不会是你不想给钱吧?你上次给的钱都给他家小儿子了,什么时候给我们?”
穆昔对这一家子臭虫无比嫌弃。
庄絮莲也不肯相信,“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凶手?你们骗人。”
刘建国一听母亲这样说,抬腿就要往前冲,穆昔顺手把他扣住。
穆昔笑吟吟地问庄絮莲,“既然你认为找不到凶手,前几天为什么还要去派出所闹,是家里缺钱了,想要钱?”
庄絮莲:“……”
儿媳妇见势头不对,逮住机会想往院子里冲,却被陆杰拦住去路。
她干脆直接在家里大喊,“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声音不小,附近两家邻居听到,走出家门站在刘家门口往里张望。
“里面在做什么?警察来了?”
“估计是为了晓雅的案子,这几年不是经常有警察过来。”
“那还打人?不是老刘的女儿被害了?”
穆昔笑道:“当年杀害刘晓雅的凶手已经被捕,等处理完后续工作,就会对他提起诉讼。庄絮莲,我们要问你什么,你应该清楚。”
刘建国忍着痛问:“你少诬陷人,说的好像我妈和我妹妹的死有关!”
“你问问她,”穆昔松开刘建国,“说不定真有关。”
刘建国茫然地看向母亲。
庄絮莲目光躲闪,“晓雅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把她养到高中,马上就要毕业了,我害她?你真是疯了。”
应时安说:“你的确没有杀害她。”
“我当然不会对亲女儿下手!”
应时安道:“但我们已经审过刘长军,他没有否认。”
庄絮莲:“……”
儿媳妇骂道:“我看你们就是想推卸责任!他俩是不是东西,但也不至于去害自己的女儿!”
穆昔见庄絮莲嘴硬,掏出已经放进物证袋的名单,展示给几人看,“看道了吗,上面有刘长军、庄絮莲、安悦、刘晓雅几人的登记,字迹是刘长军的,他文化不高,还有错字。”
“这又如何,不就是登记吗?”
穆昔指着名单下方,“在这里,还登记了一个叫魏蔓的女孩。”
刘建国怔了怔。
儿媳妇道:“和我们有关系?”
“魏蔓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不是魏蔓写的字丑,是当时登记的人故意写成如此。”穆昔看向庄絮莲,“魏蔓的名字,也是刘长军写的吧?”
刘建国道:“魏蔓这个名字,我好像见过,是我家以前邻居的女儿。魏蔓怎么也在现场?她和晓雅的死有关?”
穆昔敛起笑容,冷厉道:“这就要问庄絮莲了,庄絮莲,当年刘晓雅下楼,你为什么呵斥她?是因为魏蔓吗?!”
尘封的记忆袭来,刘晓雅跑向她的场景历历在目。
庄絮莲扶着柜子站起来,一偏头便看到遗照里刘晓雅的笑容,她激烈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