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说:“她侮辱我。”
“怎么侮辱?”
“她瞧不起我,她背着我说我的不是,她不珍惜她的生活,每天都是负能量,路边的狗朝她叫几声,她都能和狗骂起来,我讨厌她,我不想看到她。”
白影的语速便快,笑容也不如方才轻松。
比起丁志国,她的这位朋友才是心病。
林书琰无法相信这是白影说出的话,毕竟她看着……很美好。
“你拥有的生活已经比大多数人好,可你好像还有很多不满,因为你是孤儿?”
白影反问:“我的生活哪里好?”
“有足够的钱去享受,去生活,不必做苦力,没有后顾之忧,工作比大部分人都自由轻松,这些还不够吗?”
白影只是冷笑。
穆昔也跟着笑起来。
林书琰:“……”
一个地下室有一个神经病已经够了。
穆昔说:“你还没瞧出来吗?你想想她今天都做了什么?去炒饼店吃饭,去咖啡店看书、吃甜点,但是几个小时就看了几页书。离开咖啡店接着去西餐厅消费,点了一桌子的餐,但没吃多少就走了。”
林书琰问:“这能说明什么?”
“她的安排很不合理,她真的是白影?”
*
两个月前交警是处理两个美女的事故,现在还能回忆起她们的长相。
“一个姓白,姓很好听,她是烫的头发,棕色?金色?不是咱们正常的黑色。打扮得非常时髦,小拇指的指甲特别长,我看她写字的时候都害怕断了,听说这种指甲要很小心的养护,她有钱,应该不在乎这点儿小钱。”
“那位胜男挺文静的,虽然名字带男,但性格一点儿都不像男人,长得也很漂亮,头发很长很直,气质型美女。打扮的比较朴素,她家里应该没什么钱。”
“对了,姓白的据说是个作家,好像有出版过小说,我也不懂这些,没看过那些讲情情爱爱的小说,无病呻吟嘛。胜男的职业我记不清楚了,似乎没有固定职业。”
应时安重复道:“白影,烫发,曲胜男,直发?你确定?”
交警笑道:“我当然确定,一共就两个人,还能认错?白影脾气不好,说话很冲,我对她记忆最深刻。不过后来她看曲胜男人不错,态度就好多了,曲胜男没要求太多赔偿,白影主动给的钱,两个人都挺不错的。”
所有的违和都能找到答案。
最近一段时间,“白影”和往常一样去图书馆工作,去书店买书,去咖啡店喝咖啡,唯独没去美容美发店。美容美发店的老板认识白影,两人的关系更为亲近,“白影”去了,就会被戳穿。
她是在重复真正的白影的生活。
白影是孤儿,没有朋友,性格孤僻,就连交稿子都是直接邮寄到出版社,没人主动联络她,也没人在意她的近况。
交警问:“你找她们?我这里有她们的地址,你可以去找她们,她们两个人住得挺近的,小区都在幸福街上。不过白影住的小区很贵,曲胜男住的地方就很普通了,唉,同样的年纪,不同的命运。”
*
“白小姐这一天,可以说是在按部就班的过别人的生活,即便不想看书,也要去咖啡厅点一杯咖啡点蛋糕,即便不饿,但坚持去吃饭。发现我们跟踪她后,立刻对我们下手,白小姐很清楚,只要警方盯上你,你所做的一切事都会暴露,根本没法掩盖。冒昧问一句,你的名字是?”
林书琰连伤口的疼痛都忘记,吃惊地看着白影。
“白影”笑笑,“你很明聪,也很讨厌。”
穆昔说:“我只是想称呼你的真实名字。”
“白影”轻轻拧眉,“我不想提。”
“过得不好?”
“和白影相比,过得很糟糕。爸妈都不管我,高考失败,没能考上大学,已经混了这么多年,连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被白影撞坏的那辆车,是我攒了很久才买的,刚买了一个月,就被她撞坏了。”
穆昔说:“原来你们正好相反。”
“不是相反,是一样出身不好,她却比我幸运。她能上大学,她能被赏识,她能赚到钱,还自己买了房子。每天在图书馆写写稿子,去做美容、做美甲,我第一次知道,人还可以这样生活。”
“所以要杀了她?”
“她对我不好,她看不起我,把我当成下等人,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她不过是个孤儿,就因为她运气好,写出来的东西有人看?她写的那些,我也能写出来。所以在我发现她对我越来越过分时,就把她杀了,这是她应得的。”
曲胜男与白影刚相识时,除了因车祸有短暂的矛盾外,一切都很好。白影说曲胜男文静,她带曲胜男去体验不同的生活,带她一起去吃饭,还去做美容。
曲胜男第一次知道,能往脸上抹的东西不只有雪花膏。
她偶尔在白影家留宿,白影家的被子是桑蚕丝的,听说很贵。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都是用来抹脸的,曲胜男连使用的顺序都分不清。
去西餐厅吃饭时还闹了笑话,白影点七分熟的牛排,她点了五分熟,用刀切除血水时,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入口,但坚持吃了一口,当场吐了出来。
白影当时的笑容很刺眼。
曲胜男和白影的生活方式南辕北辙,短暂的和谐后开始出现矛盾。
曲胜男说:“她经常笑话我是土包子,后来竟然发展到对我动手,她打过我一巴掌,当着十几个人面,打了我一巴掌,我恨她,也恨我自己,可是我不能杀了我自己,所以我杀了她。”
林书琰道:“她早知你的身份你的职业,曾经愿意接纳你,为何后来会发生改变?你真的什么都没做?”
曲胜男平静道:“我什么都不会做。”
她再次将纸杯推向二人,“喝下去,一人喝一口。”
穆昔的手拉着捆绑他们的绳索,“你应该知道警察快来了。”
“这是我家,他们查到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只需要把你们杀了,把肉割下来……今天看来是来不及仔细割了,可惜。能跑就跑,跑不掉也只是死刑而已,这段时间的生活,是我一辈子都体验不到的,我很知足。”
穆昔问:“可你怎么保证能打得过我们两个人?”
曲胜男蹙眉,“你们已经受伤了。”
穆昔把脸往衣服上蹭,“这是他的血,我好好的。”
曲胜男拿出解剖刀,“那就让你现在受伤。”
穆昔松口气。
曲胜男:“?”
穆昔双手松开绳子,把自己从混乱的麻绳中解放出来,接着转身给林书琰解绳索,她抱怨道:“这几个人怎么办事的,绑的乱七八糟,一点儿美感都没有。”
曲胜男吃惊地举起解剖刀,“你……”
“别想了,你打不过我,”穆昔说,“我还以为你藏着什么杀伤性武器,原来就只有解剖刀,不过也挺好,起码知道你的杀人动机了。”
穆昔见曲胜男过去时,特意往脸上抹了血迹,装一装柔弱。几个男人捆她时,她趁乱用手指给自己留了一定的余地,足以把绳索解开。
穆昔无奈道:“你看你,也不搜搜身,我身上还有刀,随时能割断绳子。如果我大声呼救把人引来,你就体验不到切割的快乐了,纰漏太多。”
林书琰:“……你也不用教得太详细。”
*
谢涟与几名刑警已经先一步抵达白影所在的小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将白影重新调查过一遍,联系了负责白影稿子的编辑,出版社不在余水市,编辑已经坐上火车往这边赶。
警方目前还未找到白影的详细资料,她是孤儿,不在正规福利院,不是余水本市人,找到档案需要时间。
谢涟在白影家附近转悠了一圈,不开心地蹲在街边郁闷。
碎尸案早已瞒不住,全程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讨论此案,刑侦队压力巨大。都这会儿了,应队还要他来查白影。
查案辛苦些没什么,但不能总做无用功!
谢涟嘀嘀咕咕地骂穆昔。
不过穆昔为何对碎尸案上心?她一个派出所民警,手头的工作都忙不完,还总操心刑侦队的案子?
一定是因为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总靠近,就是想看到他。
谢涟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其实穆昔除了偶尔坏一点,其他时候都挺好的,而且长得好看。俗话说得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坏了……也挺招人喜欢。
谢涟有答应穆昔的冲动。
一个刑警问旁边的人,“谢涟怎么了?变成大虾了?”
“?”
“看他脸红的,抓人这么高兴?”
“这傻孩子,真爱工作!”
应时安的电话忽然打来。
刑警们打起精神,准备将白影家的情况汇报给应时安,却听到他急促的声音。
向来沉静如山的应队终于急了。
应时安刚得知,派出所那边接到穆昔的电话,察觉穆昔和林书琰出事,他们想去找人,但不知道穆昔的具体位置。穆昔曾在电话中提到目前所在的位置,他们已经赶过去,没见到人,倒是听附近的邻居提到有人打架。
应时安赶到小区,与安良军汇合。
“这次情况不太妙,那个白影好像不是普通人,认识一群地痞流氓,穆昔和林书琰就两个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穆昔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和林书琰不在一起。”
对面有人,还极有可能有心狠手辣的杀人魔,穆昔和林书琰处境堪忧。
安良军从业多年,已经送走过两个同事,都是刚工作没多久,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父母来认人时的场景,是安良军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穆昔是他徒弟,他更看不得她出事。
“这两个孩子,太没轻重了!有异常就及时撤退,怎么能拿命拼?!”一同跟着来的杭立群火急火燎道,“如果真出什么事,怎么向领导交代?!”
安良军怼道:“你该想想怎么向他们的父母交代。”
邹念文说:“他们两个来查白影,是白影有可疑行为,现在还没找到人,杭所就在考虑如何推卸责任了?”
“你们两个怎么曲解我的意思?我和你们说,咱们是警察,咱们得听命令,一会儿你们都听我安排,我……”
安良军和邹念文转身跟着应时安走了。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们,你这边线索应该比我们多,该怎么找,听你的。”
杭立群:“……”
他是所长,他才是所长啊!
应时安已经知道小区内有负一层,负一层建了数个小仓库,小区内所有住户都分有一个“库房”。曲胜男就住在这个小区,同样的,她也有一间“库房”。
住在该小区的街道工作人员带着应时安去找曲胜男家的小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