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深夜,月光朦胧,三个人站在车灯前商量该怎么做。
唯一没戴面具的人将另外二人赶走,然后他匆匆离开,她一直在车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到车前,确认她的脉搏,又在街边坐了十几分钟,她的意识消失后,也没见他叫救护车。
有陶璇的证词,应时安找到处理这起案件的交警,比对时间后发现,罗涛的确有可能在时间上造假。
他称自己立刻将陶璇送到医院,实际上他是在处理了某些事后,等陶璇没动静了,才报警。
他是在等她去死。
可惜陶璇命大,活了下来。
但她的运气又不够好,什么都没记住,还失明了,罗涛放弃找她麻烦的想法。
陶璇的证词还耐人寻味,罗涛与二人汇合后,二人被赶走,他又离开一段时间才回来,这段时间他去做了什么?
穆昔看了一遍当年的卷宗发现,陶璇母亲伤在腹部,但不只有一处创口,而且地面还有拖行的血迹。
可以说是凶手刺了死者两刀,但也可以说,这两刀不是同一个人刺的。
刑侦队加大调查力度,随后又发现罗涛始终和一伙人保持不正当的关系,他早有偷窃前科,绝不是只干一票就收手。
有证据和证人的指控,罗涛终于承认所有罪行。
*
潘学民不喜欢读书。
老潘家就这么一个男孩,父母希望他能有出息,总是拎着皮鞭逼着他去学习。
但潘家虽然不富裕,生活却也过得去,尤其是有父母和两个姐姐的疼爱,潘学民被惯的无法无天。他就是不喜欢读书学习,也不认为读书有多重要,他的设想里,毕业之后去工地找个活儿就行了。
潘学民果然没能念高中,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四处找活儿干,赚辛苦钱。
还没长大的男生聚在一起容易走弯路,潘学民也不例外,他和几个朋友吵着要“上道”,要去纹身,要抽烟喝酒。
后来抽烟喝酒学会了,但纹身没纹成,针尖刺入的第一下,没长大的孩子便痛得乱叫,说什么都不肯再继续。
潘学民在隔间,怕被同伴们嘲笑,咬牙硬挺着,纹到一半才跑。
本以为会被耻笑,没想到他已经是最英勇的,气得潘学民追杀他们一整个月。
他们几个人狠不下心做什么坏事,混了几年混够了,便都去找正经工作来做,到年纪的去娶妻生子,联系越来越少。
潘学民喜欢上跑步,不过在去跑马拉松之前,他就和孔永新认识,是孔永新带他一起去的马拉松队。
潘学民和孔永新相识只是意外,俩人去抢电影票,竟然买到同一个座位,争执一番后决定一起挤一挤凑合凑合。
两人年纪相仿,能聊的话题很多,很快成为朋友。
潘学民得知孔永新喜欢跑步,便约着他一起去跑,孔永新带他一起去跑马拉松。
在队里,除了孔永新,潘学民和其他人都不太熟悉,但队里有个罗涛认识孔永新。他不太喜欢罗涛,总觉得他心里藏着大事,不坦诚,但孔永新和他走的很近。
队里另外几人都是富家公子哥,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和潘学民几人差距颇大。
罗涛说,他们几个人还不如孔永新和潘学民,就因为运气好,生在有钱人家,才能过得潇洒。
潘学民最开始没放在心上,但孔永新上心了,经常郁郁寡欢。
被孔永新说了几次,潘学民心性不定,竟也开始羡慕那几人。
后来不知谁提出要去做生意赚钱,当时即便是做小买卖也能赚不少,潘学民心动了。
可就算心动,他们也没有本钱,不知是谁先提出用些不正当的手段。
罗涛说的很好,先找些钱来,等以后赚了再归还,就当时借的。
反正有钱人多,人家不在乎这点儿钱,无所谓。
他劝了许多次,潘学民被金钱利诱,同意了。
罗涛的劝说,还带点儿侠盗的意思,潘学民当时没多想,后来才知道罗涛是故意的。他看出他们的犹豫,才故意这样说。
动手的人家是罗涛选的。
潘学民跟着他们提前去踩点,才发现他们的目标并非大富大贵之家。
陶家虽然有些钱,但只是普通人家。
然而事已至此,他没有反悔的余地,而且听到罗涛描述的赚钱之后的场面,他的确是心动的。
踩点时,潘学民看到放学回来的陶璇。
陶璇打扮得青春靓丽,笑容阳光明媚,邻居们说,陶璇是个大学生,还没毕业。
潘学民正痴看时,被罗涛带走,罗涛冷漠地看着陶璇进门,心中并无波动。
第二日深夜,他们开始执行计划。
所有计划都是罗涛制定的,潘学民发现罗涛对这一系列事情熟悉得很,他意识到罗涛从前可能就做过类似的事情。
但他仍然没有说要退出。
潘学民以为,只要做这一次,拿到钱去做生意就能收手,却没想过这的确是最后一次,但收手的原因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
在行窃过程中,陶璇的母亲被吵醒了
潘学民和孔永新经验不足,害怕她报警,情急之下反抗。
孔永新拿出了刀子,两个大男人心中慌乱,竟不敌一女子,直到孔永新惊叫出声,潘学民发现刀子刺进女人的腹部。
时间仿若静止,女人捂住伤口求救,孔永新六神无主,这时,陶璇被吵醒。
从她的角度只看到潘学民一人。
接下来,潘学民的脑子完全无法运转,陶璇跑,他去追,他们跑到街上,陶璇跑到路中央,他看到驶来的车,大声喊叫阻止,可陶璇还是被车撞了。
在车前,罗涛让他们快些走,他说剩下的事情他来处理。
罗涛带回来不少钱。
潘学民以为的结束的确结束了,但又没有结束。
他和孔永新一度害怕出门见光,就蜷缩在家中,听到风吹草动便会恐惧。
潘学民想永远躲起来,想离开余水市,但他又想到陶璇。
罗涛充当了“无辜司机”的角色,他说陶璇忘了案发当日的事情,而且双目失明,不用顾虑她。
孔永新想离开,潘学民不同意,他不顾二人的反对,去了一趟医院。
陶璇实在虚弱,脸上再无从前的光彩。
她怀中捧着母亲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笑容慈祥,但陶璇再也看不到了。与女人四目相对时,潘学民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知道他有多荒唐。
潘学民尝试着去照顾陶璇。
他以为陶璇会认出他,但陶璇只把他当做一个好心人。
看着陶璇温柔的神色,潘学民再一次动摇,他不想去自首了。
与陶璇一起生活的这几年,潘学民很幸福。
他知道这是偷来的幸福,也知道陶璇的不幸都是由他造成,每个夜晚又都会彻夜难安。看到陶璇时,潘学民很开心,但也很害怕。
他不怕坐牢,但怕陶璇认出自己。
每日交织在他心间的矛盾让他精疲力尽。
他和孔永新约好以后不再见面,他开始更努力地工作,努力去照顾陶璇。
分别前,孔永新对潘学民说,他对陶璇已经够好了,普通人做不到这个地步。
但是潘学民知道,没有他,陶璇根本不需要被人照顾。
日复一日的折磨在一个月前结束。
陶璇想要继续装作盲人,但潘学民太了解她了,他熟悉她的一个眼神。
眼中空洞无物不是她现在的状态。
潘学民找到陶璇的医生,得知她逐渐恢复视力。
陶璇没将此事告知潘学民,潘学民意识到,陶璇是恢复视力后发现什么了。
深思熟虑之下,潘学民决定成全陶璇。
是成全,但不能真的让她担上罪名。
年少的错误不能用不懂事来解释,一辈子的伤痛也无法被几年的照顾抹平,过去已成定局,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
或许就连他爱上陶璇都是错误的一部分。
他没有资格和陶璇在一起,更没资格照顾她。
决定去死的那一刻,潘学民无比轻松。
*
陶璇的医生又给她做了详细检查。
她的视力的确在好转,复发的可能性不高。
恢复视力后,陶璇手上细小的伤口都少了些许,她终于又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穆昔和付叶生几人来医院接她,穆昔把她迎上付叶生的车。
付叶生开的都是豪车,但陶璇没仔细打量,她笑道:“其实我能照顾自己,你们不用来接我。”
穆昔道:“主要是想和你说明罗涛那边的情况。他认罪了,孔永新和潘学民伤了你母亲,但你母亲没有死,还有救,罗涛回去后补的刀,还把你们家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
付叶生抢着说道:“潘学民没对你妈妈动手,罗涛说刀是孔永新的。”
他想安慰陶璇。
和潘学民在一起生活四年,陶璇对他不会全无感情,如果查到潘学民没有动手,她或许会开心些。
陶璇沉默片刻,却说:“谁动手都是一样的,害死我妈的是他们三个人。”
付叶生听后很是好奇,“你对潘学民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他死了,你真的不难过?”
陶璇说:“他害了我妈。”
“可他这几年的确是在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