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琰叹气。
如果让他妈知道他立刻忘记身世融入集体,又有得闹了。
穆昔赶了过来。
谢涟问:“姐妹,是你把妖怪打跑的?”
穆昔没理会他,把档案交给林书琰,“刚刚化学教授那边牵扯出来的人已经抓到了,电脑店老板,刚被捕就认罪了,他承认刘志豪家里的炸弹是他安装的,说是刘志豪拿了新神会的东西,他们正在找,没找到,就一起灭口。”
“新神会的东西?新神会有什么?”
穆昔说:“不清楚,得继续找,唐所让我盯着郭温书这边,刘志豪藏起来的东西就交给你了。”
*
徐泾审郭温书已有两个小时。
这在刑侦队来说不算什么,碰到嘴硬的犯人,他们需要在时限内审出结果,轮番上阵,连续几个小时的情况很常见。
郭温书依然在为自己辩护。
“如果只因为这点儿往事,就认为我有罪,我没办法接受。我不想说自己是好人,但我也绝不是坏人。”
徐泾面前放着笔记本,在进来之前,他和应时安制定过审讯郭温书的方案。
在放弃做队长的执念后,徐泾轻松很多,重新审视应时安,他不得不承认应时安有很多地方都比他强。
譬如,应时安能准确地抓住最重要的点,能直接击溃对方心理防线的点。
两个小时过去,郭温书神色坦荡,与刚进来时没有区别。
他的内心十分强大。
郭温书似乎笃定徐泾没有证据。
但他没有挑衅,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如果找不到证据,请让我离开,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说第三遍时,徐泾终于开口,“该说的你已经都说了,对吗?”
郭温书冷静地点头。
在这两个小时内,这些话他重复了很多遍,已经变成一整套完整的话术。
徐泾说:“可我还有话没说。”
郭温书眼中露出诧异。
徐泾道:“我们回到最开始的问题。”
郭温书下意识说:“我没去抢孩子。”
“我是说,回到蔡宾和董新的话题。”
“你想说什么?”
“董新是你儿子郭瑜的好友,两人是过命的交情,董新去过你家,你把董新当成亲儿子看。”
郭温书不知徐泾又提起此事的原因,内心不安,他说:“人要有感恩的心,我有错吗?”
徐泾说:“所以董新失踪后,你一定要找到他,而且认为是和董新有过节的蔡宾害了他。”
郭温书说:“我现在仍然怀疑蔡宾,只是他已经死了,我没办法。如果蔡宾还活着,我一定要讨个公道。”
“你去部队时,郭瑜就没阻止过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瑜一次都没阻止过你?”
郭温书拧起眉。
最开始郭瑜和他一起去部队找人,后来郭瑜就不去了,也劝他别去。为什么不去?
徐泾这么一说,郭瑜好像和他说过什么,但郭温书印象不深。
徐泾故意等了片刻,才缓缓陈述道:“董新的失踪,的确和蔡宾无关,蔡宾只是个普通人,家里很困难,才把孩子送出去。”
郭温书道:“但他和应文海的关系很好!”
徐泾笑道:“这又如何?”
“应文海是什么背景你不清楚?”郭温书愠怒,拍着桌子说道,“他还愿意收养蔡宾的孩子,就不会帮他?!”
徐泾说:“可最开始,你说自己不知道应文海是谁。”
“……我记错了。”
“不,你没记错,你说的都是对的。”
郭温书不解地看向徐泾。
徐泾说:“但有一件事,你的确不知道。”
徐泾的目光让郭温书不安。
“你到底想说什么?”
“董新不是失踪。”
郭温书冷笑,“是被蔡宾害死了?还是被其他人害死了?董新是孤儿,他们就糟践他!”
“董新不只救过郭瑜,在部队时,他一共救过三个人,立过大功。因此,在发现他和他的家人都是间谍时,部队没有公开,调查清楚后,将他送过去了。”
郭温书愣住,“什么?”
“郭温书,董新现在活得好好的,如果你想见他,我们可以帮忙联系。”
“你说间谍……这怎么可能?!”
徐泾翻开资料念道:“董新,原名董成功,爷爷董南明在抗战时期曾加入南方军队,建国后,董家人来不及撤退,被留在大陆,一家人改名生活,董南明被发现后,董新暴露。但考虑到董新曾立过功,主观上不愿协助董成功,且没造成重大损失,不面向社会通报此事,只在部队内部开会通报。”
徐泾道:“你的年纪,应该知道间谍是怎么回事,郭瑜就算退伍,后来也肯定知道了,就没人告诉你真相?郭温书,是你咬蔡宾咬得太狠,他们以为你是奔着蔡宾去的,以为郭瑜会告诉你,谁能想到你一无所知。”
郭温书的手滑到桌子下面。
他困惑地看着徐泾,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话。
什么是间谍?董新是间谍?
这不对,他不是,他肯定不是。
如果董新是间谍,那郭温书这些年……在做什么?
“不可能,”郭温书说,“不仅是董新,郭瑜也是被他们害死的!他们看我总去部队闹,所以要给我一个警告,他们故意害死郭瑜!郭瑜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徐泾说:“司机酒驾,你是知道的。”
“不是!一定不是!不可能!”
徐泾起身走到郭温书面前,拽着他往外走,在门口看守的刑警惊讶地看着二人,“徐副队?”
徐泾道:“带他出去,去门口。”
郭温书皱眉弯腰,被两名刑警提了出去。
阳光映到他脸上的瞬间,他用双手捂住脸。
刺眼的光线很快褪去,出现在眼前的是席地而坐的男女老少。
还是那群等着孩子回家的人,计划生育政策早就实施,被偷走的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他们双目无光,麻木地喝水充饥,他们可以离开,但没有一个人愿意走,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现在,他们宁愿孩子是被人贩子拐走。
徐泾说:“托你们的福,他们的家庭都破裂了。孩子本来就是家里的宝贝,好好看着也会被你们偷走,还让他们怎么提防?你们带走多少孩子,就有多少个家庭不完整,你们把孩子带走了,高兴了,这些烂摊子谁来收拾?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能决定这么多人的生死?”
郭温书揉了揉眼睛,向前走了两步。
他恰好站在台阶上,险些摔到。
“进步要有牺牲,成功也要有牺牲,正确的路是在许多人走向末路的情况下才探索出来的,这我不反对。但你们做的,真的能找到出路?你们的研究,就一定不会失败?科学家拿到成果,要做无数次实验,你怎么就敢说自己一定成功?”
“如果你失败了,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家庭,他们会怨恨你一辈子。为了你可笑幼稚的实验,他们失去了孩子!”
这时,几名警察抬着保温桶走出来。
警局准备了一次性饭盒,为不愿离去的家长分热粥和馒头。
郑局长也出来解释,“不好意思,今天食堂已经没饭了,只能买到这些先对付对付。各位,我们一定尽全力找到孩子,稍安勿躁。”
徐泾抓住郭温书的衣领,“要做实验,就一定要有记录,孩子们在哪?!卑鄙的小人!”
*
郭温书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也不认为自己是坏人。
他只是个普通人,做着最普通的事情,和妻子一起将孩子抚养长大。
父亲告诉他,做人要知恩图报,要懂得感恩,他也这样教育郭瑜。
在郭温书看来,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如果有人为此而夸赞他,只会证明道德的后退。
郭瑜被郭温书教得很好,他们一家算不上书香门第,但都识字,夫妻俩是双职工,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过上好日子。
幸福被董新的失踪打破。
一个人,莫名其妙在部队消失,谁都不信。
董新救过郭瑜的性命,郭温书想找到他。
人一旦钻进牛角尖,就很难走出来,郭温书也是如此。
但他从不认为这样做是错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审讯室,郭温书被带到老位置,审他的换了两个人。
应时安审,沈砚记录。
“我承认,新神会和我有关系,是我建立的。常伟强和刘志豪是我拉进来的,他们可能不认识我,我没露过面。”
“为什么这样做,因为董新?”
郭温书说:“不公平,太不公平。为什么我要活在不公平的社会里,我要找到一条路,一条正确的路。”
沈砚说:“你的智力和能力,哪一点能支撑你做出对全人类来说都可以称之为伟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