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和李家关系不错,他们家也是个好帮手,别因为一时疏忽,丢了关系。”
吴安邦温顺的再次点头,“我会的,爸。”
“嗯,去吧。”吴畏勇对他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转身出去书房的那一刻,吴安邦一直温顺的面具被摘下来,嘴唇绷直,眼神阴沉,揣在兜里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
他站在书房门口停顿几秒,才迈步下楼。
正巧吴国超上楼,俩人在楼梯上碰面。
吴国超板寸头型,长相和吴畏勇有八成像,他看到吴安邦,没有丝毫尊敬的态度,吊儿郎当的说:“哟,是二哥啊,难得来趟家,稀客,贵客啊。”
在“客”字上,吴国超加重语气。
吴安邦心中哪怕恨不得让吴国超去死,但面上依旧一副好哥哥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出来吴国超语气里的夹枪带棍,和声和气的对吴国超说话,“三弟,正好爸叫你有事情,你去一趟书房吧。”
吴国超摸摸下巴,大量一圈吴安邦,笑嘻嘻的说:“老爷子找我,哎哟,估计是和革委会有关。那行,二哥,我去找老爷子,您慢走啊。”
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在错身那一刻,脸上的和气迅速消失,眼神中对对方的厌恶、阴狠、嗤笑展露无遗。
在吴安邦走到最后一步台阶时,吴国超忽然叫住他,“二哥,我忽然想起个事情,今天二嫂来找过我,好像是她弟犯了啥事,被逮住点小辫子,不是啥大事,我就让人给放了。”
“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有啥事不用那么生疏,还得去我工作的地方找人。你和二嫂说一声,以后有啥事啊,直接来家说就行,一家人,有啥不能说的,你说是吧?”
吴安邦嘴角扬起,露出一个十分标准的微笑,金丝边框后的眼睛里却丝毫没有笑意,他说:“是,一家人,我之后会和你二嫂说的。”
吴国超笑着说:“那就行。”
看着吴安邦笑容下的僵硬,吴国超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走下楼梯,吴畏勇的第二任妻子张丽正巧端着饭菜走出厨房,看到继子,她微笑的邀请吴安邦坐下吃饭,“安邦,正好到饭点了,咱们一家人许久没一起吃饭,正好,今天你别走了,一起坐下吃呗。”
吴安邦面无表情,他对张丽没有丝毫好感,哪怕她表现得再和善,只她的身份便注定他们不可能和谐共存。
尤其在她生的子女陆陆续续长大,野心勃勃想要占据吴家的资源的情况下。
他冷冰冰的说:“不了,我还有事,下次再吃。”
说完,便大步离开。
张丽叫都叫不住,放下饭菜,轻叹口气。
后面的保姆阿姨张菊朵和锯嘴葫芦一样,哪怕看完了全程,哪怕她和张丽有亲戚关系,但硬是不多说一句话。
正是她这样的性格,令她长久的在吴家待了下来。
张丽同样没有和张菊朵谈心的想法,在她心中,张菊朵先是吴家的保姆,才是远房亲戚。哪有女主人拽着一个保姆说心事的,太没有档次了。
张丽让出位置,对张菊朵说:“你来摆菜吧,我上去叫人吃饭。”
张菊朵老实到木讷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恭敬地点头,便开始手脚麻利的端菜上饭。
张丽上楼,走到吴畏勇的书房门口,轻轻敲击记下,喊道:“吃饭了。”
没一会儿,房门打开,最先走出来的便是吴畏勇。
张丽笑容灿烂,说:“老吴,吃饭了,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红烧肉。我跟着张姐学着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吴畏勇惊喜的说:“哦?你亲手做的?”
张丽羞涩的点头,哪怕已经四十多岁,但张丽的一举一动依旧透着小女孩的娇羞,但放在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倒也不显得突兀。
吴畏勇拍拍张丽的肩膀,心中熨帖,高兴的说:“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吴国超凑到张丽跟前,拉着张丽的胳膊,讨好卖乖的说:“妈,你都没看到你大儿子在这里呢嘛,你光记得爸爱吃红烧肉,我爱吃的红烧鱼没忘了吧。”
张丽点点吴国超的额头,嗔道:“你都多大年龄了,还撒娇呢。”
吴国超骄傲的说:“不管我多大,我都是你们的好儿子,我能一直和你们撒娇。”
哄得吴畏勇眉开眼笑,此刻的他完全是一个沉溺在天伦之乐里的普通老父亲,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气氛和谐又温馨。
而这一幕正是吴安邦拒绝留下吃饭的原因之一。
在张丽踏进吴家的那一刻起,他意识到吴家不再是母亲和父亲的家。在继母生出孩子,父亲眉开眼笑时,他再次意识到父亲也不再是他们姐弟的父亲。
每一次看到父亲继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幸福的场景,都会加深他内心阴暗面的侵蚀。吴畏勇笑的越真实,越和蔼,他便越恨吴畏勇的无情。
他的母亲从没得到过吴畏勇真心地笑容,哪怕那个可怜的女人辛勤操持家务,替他孝顺父母直至两个老人离世。
在他母亲的面前,吴畏勇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主导者地位,母亲战战兢兢的讨好他,一个皱眉便会令她心中七上八下。
但最终依旧逃不过被离婚,最可笑的是,不过一个月,吴畏勇便再婚,和一个小他十多岁的女人。
时至今日,吴安邦已经记不清那个可怜女人的样貌,应该是因为他骨子里留着和父亲一样冷漠无情的血液吧。
生前对他那么好的母亲,说忘便能忘。
吴安邦踏进家门,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回家的李国翠听到声响,急忙站起身,看到是他,满怀欣喜的上前迎接,“你回来了?吃饭了没?饭菜还热着呢,我去端。”
吴安邦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坐在饭桌边,看着李国翠端菜。
李国翠用围巾擦拭着手,指着菜说:“幸好菜被我温着,拿出来就能吃。”
面对李国翠的讨好,吴安邦没有丝毫动容,语气冷漠的说:“你今天去找三弟了?”
李国翠脸上表情一僵,仿佛犯了大错一样,讷讷的说:“是,我小弟让革委会逮住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他不敢让我爸妈知道,便找了我。”
吴安邦情绪压抑,闭了闭眼,吩咐道:“以后没事不要去找三弟!”
说完,拿起筷子吃饭。
李国翠见他不再追究,放下心中的忐忑,眼含爱意的看着吴安邦,一桌子菜全都是吴安邦的口味,她顾不上自己吃,时刻注意吴安邦,但凡吴安邦哪道菜多夹几下,便会默默记下,之后多给吴安邦做。
处于山里的研究基地,天气变换是非常无常的,可能上午还是大晴天,下午便开始下小雨。
尤其早晨,气温总是会比山下低一些,尤其天冷后,早晨总是雾蒙蒙,烟雾缭绕围山尖,青葱点绿露云端。
孙梦毓认为自己和冬天要冬眠的动物们一样敏感,她现在已经感觉到起床的困难。
这天她好不容易在五三的立体式环绕闹铃声清醒过来起床,抖抖索索的穿好衣服,啃完馒头就咸菜,才进车间干活没多久,便有人找到她,告诉她有人来基地。
孙梦毓本以为是什么领导,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告诉来人,领导来就来呗,基地又不是她家,也不归她管,能让进便进呗。
她对基地可没有掌控权。
谁知来人告诉她,来人不是领导,而是革委会的。
孙梦毓的神经登时敏感起来,她迅速意识到来者不善。
第237章
革委会领头的是一个沧桑大汉,身后跟着三四个身体壮实的人。
孙梦毓作为团队负责人,暂时是基地里职权最大的领导,便出来接待,陪同的还有几个驻守基地的战士。
没有让人进基地,两方人在门卫室这边对话。
孙梦毓勉强自己挤出笑容,先礼后兵的道理她还是了解的。
但在听完领头大汉的话后,她认为礼貌都多余。
孙梦毓板下脸,说:“你再说一遍?你来干什么?”
领头大汉脸上挂着笑容,语气不急不缓,客客气气的说:“我知道外界对我们革委会有很多误解,但其实我们革委会的人只是在兢兢业业。咱们队伍里、人民群众里有很多思想跑遍和立场不正的人,为了不污染队伍,不影响人民群众,我们革委会只能身先士卒,一力担下责任。”
“所以啊,小孙同志,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工作,我们不是为了打扰你们,相反,我们在清除你们团队里的不利因素啊。”
孙梦毓冷笑,“哦,赵主任,你这意思我还得对你心存感激了?”
赵主任仿若没听出孙梦毓的讥讽,恍若没心眼的样子,笑着摆手,“不用不用,互相方便,共同进步嘛。”
孙梦毓真想给对面的人脸上来一拳,真有脸说。
五三说:“你一拳打出去,万一给对面打爽了怎么办?”
孙梦毓听完,“……你在恶心谁?”
五三老实巴交的说:“我只是在提供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啊。”
孙梦毓咬着牙说:“那我就多打几下,让他爽个够!行了,你闭嘴,不要干扰我。”
看向赵主任,孙梦毓语气坚定的说:“我的团队里没有思想滑坡的人,不需要你们革委会来插手。”
赵主任一直挂着的笑容撤下,不笑时,眼睛显得凶神恶煞,旁人一看便知他不好相处。
“小孙同志,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劝你还是不要对我们革委会的工作过多阻拦,小心引火烧身。”赵主任威胁道。
孙梦毓根本不怕威胁,别说一个赵主任,当初在大领导面前,她该怼那些更高层级的革委会领导不照样不给面子嘛。
不敢说她有撕破脸、随心所欲的地位,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
今天要是她让人带走了团队里的人,后面她还怎么带团队?项目还能不能进行了?谁还敢继续干下去?谁还会服气她?
孙梦毓一拍桌子,站起身,撂下话:“我等你让我引火烧身。”
说完,孙梦毓转身离开。
跟着赵主任一起来的几个人见状,眼中闪过凶光,想要拦下孙梦毓,被赵主任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都是一群蠢货,没看陪同的战士都摸腰了嘛。押走一些小喽啰不是大问题,但要是对领头的动手,他们自己就要先搭进去。
在走出屋门的前一秒,孙梦毓忽然站住脚步,回头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也不关心,我只和你说一句。谁要是对我的这个项目动心思动手段,我和那人不死不休。我还年轻,也很有能力,我想不会有人愿意有我这么个敌人!”
赵主任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眼神闪烁不定。
跟过来的小兵们不敢打扰他思考,一个个老老实实坐着,连大喘气都不敢。
半晌后,赵主任回过神,发话:“走!”
回去的路上,其中一个小兵问道:“主任,咱们这样直接走没事吗?”
赵主任心情奇差,骂道:“问你个头问!他妈的,接到个烫手山芋!我倒是不想空手走,问题人咱带的回去吗?”
“再问没脑子的问题,给我滚蛋!”
要不是几个人都是赵主任的心腹,他都得上手打人。
他只是外貌粗狂,不代表他本人不通人事。相反,他情商一点不低,要不然不会在没有大靠山的情况下爬到革委会主任的职位。
不过正因为什么大靠山,好事轮不到他,坏事一箩筐。本来今天来基地的事情他都不想来,因为他一听从研究基地里逮人,他就知道这事不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