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劲成先是说了一下昌江大致的情况,无非就是现在大环境对中国大陆制造业来说是个巨大的机会,全世界都在发力,尤其是欧美一些老牌工业国家,已经走在工业3.0的前端,甚至德国那里已经慢慢有学者提出工业4.0的概念了,昌江也会往自动化生产靠近,这些都离不开在座的努力。
前面一些大的演讲说完,姚劲成自然又开始说到昌江手上的客户,都是欧美来的订单,利润率高,只要服务和质量好,客户重复下单的次数就多:“那些鬼佬都是很死脑筋的,他们第一次认定你这个公司了,那下一次他们还会继续找你,所以我们必须以专业的态度去服务客户的订单!”
在这些方面,周长城是非常认可姚生的,制造业讲究的就是个真材实料,来不得一丝一毫的作假。
随后,姚劲成便开始分配工作,对周长城说:“周工,你现在手上项目多,压力太重,所以我特意请了杨工来替你分担,你也能少加点班。”
周长城一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了,他无声地点点头。
姚劲成看周长城没有太大的情绪,也没再看他,而是拿着支笔,不紧不慢,一下一下敲在会议桌上,声音很慢:“周工,欧洲日本的项目你和你部门的人继续跟进。美国那里所有的新旧订单,全部由杨工接手,你派人跟他交接清楚。”
周长城暗暗地吸口气,心中飞快计算美国那些订单的利润和奖金额数,有不满,但没有力量和姚生抗衡,他这个“周经理”的权利,都是姚生赋予的,只能装作大方地说:“好,那就有劳杨工了。”
这个“分权”,出现得比他想象得要早,他以为姚生至少会等到明年开春再说。
“赵主管。”姚劲成又点名赵前进。
“嘿嘿,到!姚生请吩咐。”赵前进立即举手,带着点狗腿兮兮的。
姚劲成:“你快速招聘熟手的项目经理,给杨工组项目部门,员工标准对标周工手下那批人就行。”他还是认同周长城培训下属和管理流程那一套的。
赵前进领命:“好咧,我今天就去安排。”
后面大家又讨论了几个超过百万美金项目的进度,今早的会议就差不多了。
在周长城站起来出去之前,姚劲成忽然笑着问赵前进:“赵主管,周工这次请了几天假?”
赵前进对高层管理的考勤都门儿清,很快报出天数:“十天。”
“周工,是你老婆生孩子,又不是你生孩子,意思意思陪护几天就行了,何必搞那么久?”姚劲成的话是带着笑的,却让人浑身不舒服,“男人嘛,别钻在家庭里,还是要为事业和工作多奉献。”
周长城从前全身心地敬佩姚劲成,认为他出身贫苦,一路考上大学,念了名校工科,又冒险创业,挣下这么大的家业,不论是他家里人还是他太太家里人,几乎都安插在昌江各处上班,以一人之力养活两家几十口人,且还能平衡好广深港三地的生意,非常了不起,非常励志,美国人有美国梦,姚劲成就是典型的“狮子山下的精神”——拼搏进取,自强不息,但是今天,那层“了不起”的光芒几乎消失在他的眼前。
这也怪周长城早期太把姚劲成神化了,其实这样大的老板,也只是个人而已。
周长城在这一刻,看到了姚劲成的刻薄和寡情,他也学着姚劲成,面上带笑,平视老板的双眼:“因为我特别愿意陪着他们。”
不是多客气的答话,当然也是心中憋了气,一大早就被“分权”,接着又被警告请假时间过长,但之前为昌江无偿加班的事却又被是做理所当然,佛都有火!
周长城没有等姚劲成再说什么,还是带着那个微微讽刺的笑,从会议室离开了,多不凡的工作,也比不上他的妻子和儿子。
何况,也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又不是他自己的事业。
第217章
从结婚以来,不,应该说从出生以来,万云从未过过这样平静、足不出户,却一点也不担心生存压力的舒心日子,她现在满心满眼全是孩子,一个错眼都不愿意放开,从前不论是万雪对她说的“等你当妈就知道了”,或是江曼说的“婚姻是漏洞百出的关系,但孩子是天使”,以前她只懂一点点,现在她深以为是,孩子真是妈妈的心头宝,一生一世的牵挂。
周之慎小朋友在两周之后,基本上摆脱了从母体出来那种皱巴巴的形象,皮肤展开,胎毛黑溜溜的一小片,头也开始睡得圆乎乎的,像是年画上下来的童子,喝奶时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昂”,让万云全身心都充满了柔软和母爱的光辉:“昂,小尾巴,我是妈妈,妈妈,知道吗?”
当然,不止万云这样,周长城这个当爸爸的不遑多让,自从姚生请了杨志荣回来后,他当天就自觉撂下那些不该自己管的事,把三分之一的项目分出去,让丁万里也适当拼命,别真把公司当家了,自己则是回归管理层职责,立马轻松许多,一下班就回家洗手洗脸抱孩子。
夫妻两个对着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醒着的时候看,睡着的时候也看,哭的时候就轮流抱着,周长城嘴里会一直不停地发出重复的、尽量让婴儿安心的声音:“喔喔,好了好了,宝宝不哭了,爸爸抱抱,妈妈在冲奶奶,马上就好了,乖乖的。”
阿英姐说,她有三个孩子,小孩从来没有这样哄过,还劝万云:“老板,你和周经理这样,会不会把孩子惯坏了?”
万云不认同阿英姐,她现在正是上头的时候,恨不得心肝都能摘下来给周之慎:“孩子还没满月,话都不会说,哪有这么容易惯坏?我们也没做什么啊!”
阿英姐就不说话了,她自己也是当妈妈的,自己的孩子自己可以打骂可以惯坏,但别人过来指手画脚,就讨人厌了。
又是一个碎片化的睡眠夜,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周长城和万云累得躺在床上,却还不肯睡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周之慎小朋友则是被妈妈用柔软的小被子裹得紧紧的,躺在爸爸妈妈中间,刚喝过一顿夜奶,睡得正香,两只小短手抬起,只能够到耳朵边上。
“我儿子真可爱!吃得也多,以后跟爸爸一样,长高高!”万云伸出食指,轻轻地摸了摸他那小小的手指,“呀,城哥,你看,他指甲长得真快,才十三天呢,就长了,可以剪了吧?”
周长城也侧过身去看孩子的两只手,是有点长了,怕小孩儿动起来的时候挠到自己,轻柔地摸摸他的小脑袋:“我去拿指甲钳,桂老师在香港给我们买了一套孩子用的指甲刀,放哪儿了?”
万云伸手指了指门外客厅的第二个柜子:“最下面那个抽屉。”
桂老师不愿意爬楼梯,就住一楼,他们一家三口住二楼,二楼三个房间,阿英姐现在过来帮忙,也占了其中一个,因此出去翻箱倒柜时还要小心不吵醒阿英姐。
于是夫妻两个大半夜不睡觉,关上房门,一起弯着腰,给孩子剪起指甲来,动作轻得跟做贼似的。
“小心点,别剪到肉了。”
“等会儿,他是不是眨眼睛了?别动,缓缓,别他醒了,我们又没得睡。”
“千万别剪到手指头,要是流血了,桂老师恐怕会拿棍子打你。今天我抱着他在楼下,放他下来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磕到这小尾巴的屁股,他扁嘴想哭,不过拍两下就不哭了。”万云看剪得差不多了,小嘴叭叭跟周长城“告状”,“你不知道,桂老师对我吹胡子瞪眼的,说我怎么带个孩子手脚粗重,也不晓得温柔一点。我跟桂老师认识这么多年,还没这么被他说过。”说着又皱鼻子,点了点周之慎的小脸蛋,“小不点,告诉你,妈妈虽然很爱你,但以后你要是调皮闯祸了,桂爷爷宠着你,我还是要打你屁股的!”
无辜的周之慎小朋友被剪光了“利爪”,此时睡得发出奶呼声,对妈妈的话毫不知情。
周长城收拾好指甲刀,放在房间的桌子上,糗万云:“我儿子乖着呢,怎么会闯祸?”
万云便去捏周长城腰间的软肉,娇横他一眼:“反正以后他要是不乖了,我们肯定要严加管教。”
周长城避开周之慎,被捏得想笑出声,眼角却瞄见儿子又动了动嘴巴,夫妻两个霎时又不敢轻举妄动了,赶紧乖乖躺下,一个大汉不一定制得住他们两个,一个不到十斤重的熟睡小婴儿倒可以。
“城哥,看你这两天下班都很早,昌江不忙吗?”万云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跟丈夫说起话来,她记得往年的年底,他们经常忙到年二十八九才放假的。
周长城把手臂折起,放在脑后,双眼没有什么情绪盯着天花板,这些工作的烦心事他并不是很想对万云说,现在小云每一日看起来都很幸福,就让她如此单纯幸福一阵子再操心生计的事情也好。
但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万云怎么会看不懂周长城脸上的表情,她把手臂跨过周之慎,握着丈夫的手:“怎么了?这么沉默,工作不顺利吗?”
本来周长城想说没什么,但想想之前很多口角矛盾,就是因为不及时讲清楚,后面才闹出争吵的,自己也确实需要抒发,想了想,就把昌江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姚生突如其来的焦躁和脾气,前天还来了个杨志荣,杨志荣的出现,就意味着两人的项目团队要开始抢占工厂的机器排班,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项目更应该优先,现在才开始,还看不出更多端倪,再过一阵肯定就会有很多的竞争。
“原来总部有什么风吹草动,梁志聪还会提醒一下我,但现在我主动去问,他也只说一切正常,让我好好工作。”周长城本想找梁志聪打听,香港那头为什么突然有几个工程师集体辞职,有消息传来,除了工程师,还有其他岗位也有人在走,不乏高层,今年的人事变动似乎特别大。
梁志聪的原话是:“只要姚生在,公司和工厂在,客户和订单在,每个月按时出粮发工资,就不用操心其他的事,做好自己手上的工作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周长城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他也猜不出来什么原因,总不至于香港那边也弄出什么红包事件,进了纪律小组吧?
万云这才知道城哥自从在年初回归昌江后,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不禁对他的状态感到担忧。
就是周长城自己都感慨:“之前我刚从生产岗转入设计岗,天天都担心公司不满意我的工作表现,又让我倒回车间去上班,所以不停去夜校学习,保持进步。可真正自己带领了部门后,才发现之前的日子过得很简单,累的是身体,埋头做事就行。现在累的是心,要不停揣摩上级的意思,还要不停跟自己的平级互相消耗精神。小云,别人能感受到人与人斗其乐无穷,我身在其中只觉得烦。”
“还有,那个罗四桢,姚生明明那么生气老罗送来的产品合格率低,却还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周长城眨眨眼,“我可能是境界不够,真看不懂。”
万云自己也是个小老板,脑子转了转说,慢慢地说:“我可能可以理解姚生的做法,你姑且听听有没有道理。姚生生气是真的生气,但一个能做到要求的供应商确实比较难挖掘,看你们以前审过多少下游厂子就知道了,而且那个订单已经到交付的地步了,所以气过之后,姚生还是决定把这次合作完成。如果老罗能在见过姚生后,及时弥补,其实就是给了姚生面子,姚生自然觉得自己面子大,有能量影响别人,他不会管下属和供应商之间如何有矛盾,只会认为去解决这些冲突就是下属应该做的工作,不然就是工作不到位。而且听你说罗四桢的态度很好,姚生认为他还是能继续指挥人家替他做事的。所以,其实重要的不是下属的情绪,也不是罗四桢的反复,而是姚生自己能在其中感受到多大的权利和自尊满足。”
还有一点,万云没有说出来,罗四桢没有把周长城放在眼里。
刚开始周长城去找他,罗四桢或许忌惮退让过,可过了之后,就不会认为昌江一个员工对自己的威胁有多大,除非该员工有一票否决权,可周长城就是没有嘛,否则罗四桢并不会认同周经理能与他这个老板对话。不论是罗四桢本人还是姚劲成,都是一个组织的话事人,老板只对老板谈话,决策者只对决策者谈话。
男人与男人之间,慕强和臣服如同动物世界,等级分明。
万云之所以能够感受到这点,就是因为在她当老板的这几年,供应商,还有其他一些小合作商对她和对她的员工,完全是两样态度。
像是万风如今跟着万云在做事,他去跟供应商和房东街道等人沟通,明显就处于下风,人家不愿意跟不能做决策的人对话,但万云这个当老板的去了,尽管她是女人,也更容易拿到一个更利于餐馆的优惠和决定。
不能怪人家势利眼,换了万云,万云也不愿意和不相关的人说太多废话。
周长城被万云这么一点,顺着她的思路,拐着弯儿也想到了,罗四桢这人再平易近人,成日周经理周工地叫,其实他只有对着姚生的时候,才真正展现出下游供应商会有的下位感,而姚生要感受的就是处于上风的掌控一切的快感,所以他愿意再给罗四桢付后面的款,看老罗的退让。
听起来还挺伤自尊的,原来是真的自己太过弱小了。
“小云,这阵子,我时不时都在想,打工没有出头天。”尽管夜已深,明天还要正常上班,可周长城还是想跟万云敞开来讲,“我好像越来越不甘心了。”
不甘心久居人下,不甘心每个月拿一千来块钱的工资,不甘心把很多的主动权交到他人手上,不甘心自己青壮时期将时间全都奉献给昌江,一个如今令他充满怨怼的地方。
别看万云的生意一直都不大,可她从未给人打过工,在赚钱这件事上,她只想尽可能地去抓住主动权,当然也是因为原先在平水县电机厂那种庞然大物的突然倒下给了她极大的不安全感,连“铁饭碗”都会被打碎,那还有什么是恒久的?只有自己的这双手。
“城哥,你是不是对董孝武说的那些事心动了?”万云还是了解周长城的。
周长城点头:“说不心动是假的,他走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董哥说的排水管材,我做过两个这样的单子,国内的报价利润如何我不清楚,但如果出口的话,昌江的利润率可达40%,甚至50%,虽然是有汇率的因素存在,但在我们这行来说,这个利润率是令人瞩目的高,我们是很愿意做这种单子的。”
“而且按董哥的说法,他就是要走基建和建筑这两方面的供应订单,你也看到了,整个深圳就像个大工地,市政府的规划也很宏大,自东往西,从关内到关外,四处是机会。他要是真有路子,哪怕一年给三两个单子,到手利润有15%,就够一个小厂开张,养活十个员工了。”周长城平时是会参与到报价的会议里去的,他对材料和成本都很清楚,至于设备方面,则是对应着罗四桢那个厂子大致算出来的。
“那你...”万云咬了咬唇,她感受到了周长城的激情,自己也跟着向上起来,转过去看入他的眼睛,“那要冒一冒险吗?我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做不成,还能学宝生哥回头找公司上班,反正以你现在的经验,不怕找不到工作。家里不用担心,广州的店铺和云记快餐都有进账,我能顾得上。就是桂老师借给我们的装修款得慢慢还。”这是他们两个目前唯一的外债。
“不过,要租厂房,还要买机器也很麻烦吧?”万云问,且看他们找房子多折腾,跑了多少地方就知道了。
周长城就把罗四桢想卖厂房回福州建厂的事情说了,他笑道:“我都没察觉到,其实我一直惦记着人家的厂房。不过价格实在太贵,他开价四十五万,我们现在哪儿有这个钱?董哥就是要找同一条船上的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我要是对他空手套白狼,恐怕大家后面连朋友都没得做。”
“开价四十五万。”万云仰躺,喃喃念着这个数,是很贵,就是把房子卖了也凑不出这个钱来,不过平日里,大家出门买个菜都要讲价,罗四桢开这个价格肯定就是预备人家去压价的,价格定然要降,但也还是太贵了。
周长城看自己把公司里发愁的事也传给了万云,手跨过中间的儿子,去握住她的:“别想了,我已经想了有一阵了,现在有机会,确实抓不住,也很可惜。”
万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要是差个三五万,到处找找钱,凑凑就行了,可是四十五万,实在困难,她看城哥脸上的笑有点勉强,就坐起来,把周之慎这个电灯泡抱到里面去,自己睡过去,跟周长城相拥起来,他们经常这样,说话说着就会互相拥抱去安抚对方,给对方一些亲密的支持。
刚开始的十几秒,一切都很温馨甜蜜,可没一会儿,就不对劲了!
这男人在如此烦闷的情况下,手脚还不老实,把头埋在万云胸口,又把她的手往下拉去,一上一下地滑动,闷闷地哼着,带着浓重的欲求不满的嗓音问她:“小云,什么时候才能好?它都快等一年了。”
“周长城!”即使已经生了孩子,两人赤诚相见无数次,万云还是容易了脸上发热,用了点力气捏他下方,这下可把男人的火都勾起来了。
周长城一翻身,立即把万云压在身下,顾不上其他,毫无章法地俯身去亲吻她身上的每一寸,闻着奶香,色心大起,但被万云推拒着,听她软软地说“还不行”,周长城只好把人大力地搂住,用了点力气去压她,仿佛要把人嵌到自己身体里,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小云,你帮帮我...”
闹了好久,周长城才起来换裤子,又从保温壶里倒出水来,拿了一次性的小手帕给万云擦手,那水壶里的水本来是给儿子泡奶粉的,现在倒让他爸爸倒出来给他妈妈洗手了,真不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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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云生了孩子,各处的朋友都打电话来道喜。
江曼说现在年底了,她公司要跟各客户对账,实在过不来,就让葛宝生做代表来看孩子,她则是要等过了年才有空到深圳来的,让万云可千万等着她。
朱哥和冯丹燕那头也有好消息传来,他们在琶洲找到一块住宅地皮,已经跟当地村民洽谈买下来,地花了十五万,在办手续中,朱哥准备自己组施工队建楼,反正一切都是现成的。
“阿云,你还记得前几年,朱哥被杀千刀的钟大海打破脑袋的那次吗?”冯丹燕的大嗓门在电话那头响起,“就是靠近广交会馆的那栋烂尾楼,老天有眼,他们村委拖了四年,终于开口说要重新搞了!我们新买的地皮离那儿十多公里的路,要是真能落成,他们赔朱哥的商铺,我就拿来做商店!”
“那可真是好事!”万云一直记得这件事,当初朱哥后脑勺都开瓢了,还欠了不少债,丹燕嫂跟他一起熬过来的,“什么时候能建好?”
“还不知道呢,现在只是有人起了个头,你也知道,这种集体的东西,不开个三十轮会,最后都出不来结果。”冯丹燕其实也有点没底,但终于有人在提起,好过之前一直沉寂没响动,“还有人问朱哥要不要继续承包这栋楼,但朱哥说这栋楼克他,他不想接这个工地。”
万云觉得好笑,可又觉得有点道理。
丹燕嫂继续说:“不过我和朱哥商量过了,家里三个孩子,商铺只有两个,要是那栋楼真能建成,我们就多赚钱,买一个给小妮儿当嫁妆。别看现在那儿还是农田,等小妮儿长大,肯定就旺起来了。”
万云摸摸横睡在自己旁边的周之慎,阿英姐给他穿了厚厚的小袜子,胖乎乎的很可爱,看得人心里发软,原来当父母是这样的感受,一切都想着要考虑孩子的眼前和未来,朱哥和丹燕嫂如此,她姐和姐夫对甜甜也这样,其实城哥昨晚说想自己做生意赚钱,是为了自己,可也是为了孩子和家人。
“丹燕嫂,你和朱哥是越来越好了。”万云打趣她。
冯丹燕根本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她“嗐”一声,认下这声赞同,又跟万云说起其他事情来:“朱哥不是一直在跟工业区那个拉哥搞关系,想包下他的工程吗?”
万云的心揪了一下,不免又想起工业区的那场骇人的大火:“那头怎么样了?”
冯丹燕在电话那边都摇头:“哎,阿云,以前朱哥老说我头脑简单,我现在才发现,不是我太简单,是别人太复杂了。你看,其实就是要重建三栋楼,拖拉了一年也没下文,那地方还在工业区那块值钱的区域,本来应该很快速就能建起来,可从年初,一直争到年底,拉哥也没扯出个结果来,产权太复杂,顾虑太多了。我听朱哥说,出得起钱的不愿意拨款,出不起钱的又催促着快点重建。”
虽然那头的事跟万云没什么关系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可惜,多好的地方,拉哥这回真是损失惨重。至于那几个纵火的人,在今年七月份的时候已经判刑了,因为没有抓到背后挑唆的人,主犯判刑二十五年,三个从犯判了十六年,已经在服刑了。
可这几个人都没有给拉哥和当初商户的老板,包括被烧死烧伤的人一丁点儿赔款,所有人都只能自认倒霉,各自养好伤口。
想到这里,万云挂断了冯丹燕的电话后,让阿英姐出门买菜去一趟快餐店,帮她把万风喊回来,万云让万风去找个正规的保险公司,买个价格中等的商铺保险,费用一年一年地续,她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没一会儿,万云给在上海的林彩虹拨去了电话,前两日彩虹打电话过来,万云正焦头烂额给哇哇大哭拉了一兜的周之慎换尿布洗屁股,两个朋友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说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