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地,装大门是大事,一切顺利,桂老师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多谢。大家咁话!”
于是周长城和万云又学会一句寒暄的话:大家都一样。
而小院里菜地、种花地和鱼池还有做饭的地方,形成了“天下四分”的格局,桂春生和万云各顾各的,两不相帮,也两不干涉。
再过几天,快六月份了,桂春生竟不知从哪里弄回来一块泰山石敢当,顺带给万云弄了个古朴的水缸子,顺手往里面丢了几颗睡莲种子,这样,那高人要求的东西,基本上都齐全了。
万云也是第一回 见识这样的布局,每日都新鲜好奇得很,天天猜,哪个布置是镇宅的,哪个是招财的,周长城下班了闲的没事也和她满屋子的看,既敬又畏还觉得新奇。也就桂老师和凌一韦完全不为所动,等布置好后,桂春生又一概不管,剩下收尾的事,重新交到了万云这个总管手上。
至于凌一韦,就算是装大门这种事情,他也照例不出现,仿佛这么久以来,屋里只住了三个人,但每天早晚又能听到他进出的声音,周长城和万云极少和他说话。
桂春生不让周长城和万云搬走,就是因为凌一韦的探亲护照预计会在六月份拿到手,到时他就要去香港和其家里人生活,自然就把另外一侧上下楼的两间房给空出来,到时候周长城和万云就不必挤在一楼的书房里,也有自己的空间了。
周长城和万云商量过后,还是不搬出去另外找房子了,跟桂老师住一起,互相之间有个照应,于是参考附近的房租标准,决定每个月给桂老师六十块钱的房租,顺便每日给他做饭,家里大情小事都自己两人顾着,不让长辈操心。
对于房租,桂春生收了,不过他一转手,又给回万云,说是家里买菜的钱,万云不肯收,他也不勉强。
若是一直占便宜,小两口心里不好过,桂老师愿意收这个房租,他们也是松口气,老是受人恩惠,再是占便宜的事,脊梁骨都要软掉了。他们才二十出头,实在没必要软得这么早。
也就是等这里的事情基本上都结了,万云才有空给姐姐姐夫写信,算起来,确实是很艰难的一段适应期,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她身上长了痱子,还是丹燕嫂带着她去买爽身粉,洗过澡让周长城帮自己扑粉的。
而周长城的背后开始长痘痘,又痛又痒,桂老师说是湿热热毒,让万云带人去找中医开药吃,苦如黄连的中药灌下去,又洗了三天中药水,勉强有缓解,但上了一天班下俩,总觉得身上有一股往下沉的气,中医说是湿气重,教万云煲祛湿汤,除了辣椒不能戒掉,万云感觉自己的饮食上,似乎渐渐在广式化,每餐必有汤。
家里的事情弄好了,信寄出去了,很快就到了六月份,周长城和万云开始吃到了这个时节的新鲜荔枝和龙眼,还有菠萝蜜、黄皮、凤梨、芒果、三华李,偶尔桂春生会带点山竹和榴莲回来,他吃得不多,基本上都落入小两口的肚子里。
水果吃多了,又是上火又是下火,总之,两人光是苦凉茶就喝不少,若不是年轻,精力旺盛,光是对付这些事就已经令人万分不耐了。
等屋里的书和其他杂物全体修整完毕,菜种种下去后,万云在行军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睡了两天,才慢慢找回一点精神。
桂春生说凌一韦大概会在六月初就搬走,没想到证件办得比之前要严格,卡了两周后,才真正到他手上。
凌一韦搬走的那天,正是个休息日他早早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留了两箱子的书在一楼,这些他不准备带走,就干脆赠送给了桂春生。因是准备长期在香港居住,因此所有东西都得带上,那日,他叫了一辆小货车来搬,共有二十八个大纸箱,凌一韦和桂春生说:“我这一世的身家都在这个小货车上了。”
“到了写封信来。”桂春生送别了许多好友,有的天人永隔,有的跨越着太平洋,现在轮到凌一韦了,中间隔着的是两个不同也不通的制度,他说,“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老友越来越少了。一韦,至少一年一封信,互相通通信息。”
“春生,保重啊。”凌一韦最终选择和家人在香港团聚。
桂春生则仍是选择留在故乡,把周长城万云夫妇带入家中,以亲戚的身份,培养这一对没有家庭支撑的小年轻,谁都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后面又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子。不少朋友劝他再考虑考虑,要不就出去和自家骨肉在一起,要不就再结婚成家。人都说,大恩如大仇,要是这两口子起了贪念,那桂春生就引狼入室,得不偿失了。
只有桂春生自己晓得,他的选择实在不多。
凌一韦走得静悄悄的,周长城和万云帮着搬了箱子上车,他们感情不深,彼此都是人生过客,无甚惜别的理由。
而桂春生和凌一韦,还有其他几个旧日朋友,则是吃了送别饭,把人送到火车站去的。
等吃了饭回来后,桂春生身上沾了酒气,周长城赶紧扶他上楼,给他泡了浓茶,桂春生仰躺在摇椅上,满脸的疲惫,前阵子刚染的黑发,头顶又跑了一簇新白发出来,他闭着眼,不愿意动弹,也不说话,喝口茶,就让周长城下楼去,自己一个人关上灯,在屋里待了一整夜。
第92章
周长城进入这个港资工厂,融入得比他预料得更为顺利。
刚开始,他以为自己方方面面都会不习惯,尤其在与人相处上,要磨合好长一段时间,但没想到厂里的同事们来自四面八方,最北的去到了哈尔滨,最西的去到了宁夏,大家都是外来人,抱团的肯定有,但一旦打散到各岗位,就不明显了,也有一些是广东本地的,不过人数不多,聚在一个厂子里,就像是天南海北下了一大锅不同馅儿的饺子,不管好吃不好吃,一锅煮熟,何况各人做各人的事,除了级别和分工不同,完全没有正式工和临时工的分别。
这里风气和平水县电机厂的风气是完全不同的。周长城感受着新环境带来的新奇感,每日都很有期待去上班,慢慢把在电机厂被开除的那股郁气给一点点散去。
自然,里头也因为有王忠良等人对周长城的欢迎,在他入职的那日,王忠良就介绍了四川的葛宝生和湖南的李腾飞给他认识,果真如他所说,四人在一起刚好凑一桌麻将。
这三人都是从各自家乡的国营工厂出来的,年纪都比周长城大,已经结婚有孩子了,性格相当随和,其中俨然以年纪最大的王忠良为大哥。
葛宝生说话带着川音,偶尔冒出一句“要的”,爱说爱笑,更是策划着休息的那日要组个麻将局,让大家都把家小带出来认识认识,大家都是外地来的,有缘分聚在同一个厂子里,当亲密的朋友走动也好。
李腾飞也是个开朗性子的,来了新人,说不到几句话,一下子掏心窝子,就把自己家的情况都讲了,他的堂客和独生子跟他一起到了广州,在越秀那一片租了个房子,他和周长城一样,不住园区的。
葛宝生的老婆还在老家,夫妻俩儿商量好,等他在广州安稳一些,还清了前头家里为了供他和弟妹读书的债务,就把老婆孩子还有丈母娘接到广州生活。
至于王忠良,他只说自己的妻子顶了自己从前的岗位,在国营厂过得安逸,又和父母在一起,孩子也有人带着,就暂时不动,维持异地夫妻的局面。其他倒是没有多说。
周长城的情况就更简单了,刚结婚一年多,夫妻俩儿目前就在附近的亲戚家住。时下到城市打工的人,依附同乡或者亲戚,都是很正常的事,那三位大哥都很羡慕他在陌生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可依赖的亲人。
尽管周长城有过相关工作经验,但仍需要三个月的试用期,这试用期的工资也会打个八折,不过二十块的住房补贴是没有扣的,公司规定如此,周长城计较不得。
第一天,王忠良安排了个四十岁左右的广东师傅带他操作日本机台。
这师傅是客家人,大家都叫他安师傅,安师傅一口客家普通话听得周长城费劲,每次都要重复确认一些关键的操作点,安师傅心情好就多说几句,心情不好就劈头盖脸骂人。
厂子里几乎都是这样的,老带新,新人总是要吃点排头,从前周远峰对周长城师兄弟三个这样好,该骂的一句也不少,仿佛只有打骂才能成才。
大概是天气热,周长城心里是有点躁的,可他在厂里也待了这么多年,知道其中的弯绕,男人们之间相处可没有这么细腻,从来都是简单粗暴的单线沟通,这个安师傅骂归骂,但一点没隐瞒技术,冲着这点就算是个厚道的好人,因此平日里,他还会给安师傅带点吃喝的东西。
王忠良私下和周长城说:“整个厂,安师傅是带了最多个徒弟,真正出师的没几个,因为熬不住。学我们这行的,很多都是连初中都没读完的小孩儿…”想到周长城也只有个初中毕业证,又多此一举说,“小周,我不是说你啊。”
周长城就笑,不接这个话,忠良哥说得是事实,他不否认。
王忠良见他不在意,就继续说:“做我们这行,学校里待的时间不够,就得在实践中学习。但是很多小孩儿跑出来打工,心野,外头诱惑又多,静不下心来扎实学东西。安师傅是小学毕业,文化程度也不高,你看他技术纯熟,是从前是在深圳,跟着香港的师傅们一点点打磨,十年才当大师傅,尤其是模具的抛光和打磨,那真是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我安排你跟他学,也是因为他的技术相对过关,教人的时候凶是凶了点,但是你不懂的地方去问他,他怎么都会和你说。”
“何况男人嘛,被人骂两句又怎么样,脸皮厚点,能学到东西,那能力还不是你自己的?”
周长城本来有点怄气的心思,也被王忠良给劝得服气了。
总得来说,托桂春生和方敏浩的福,周长城进入这个厂子,还是幸运的,比许多苦苦蹲在各个工业园区门口等招工的人要幸运得多。
不过,只有初中学历这件事,就在周长城心里埋下了一根小刺。
从前周小芬和周小伟考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分配,大家都觉得体面光鲜,包括师娘一直激励周小梅一定要努力读书考大学,他的触动都不那么大,因为在他看来,就算是读了高中和几年大学,等分配出来也是到国营单位上班,一步步评职级、熬资历升上去,并不是一步登天的,跟他当初在平水县电机厂去考技术级别是一样的路途,看周小芬的丈夫魏思进调动得如此艰难就知道了。
可到了广州,进了这个港资厂,周长城的心态就变化了,他意识到了初中文凭的局限性,原来手上有真本事,再加上有学历,一个人所能站到的位置、所能达到的上限,是完全不同的。他会产生这个想法,最主要是有了一个巨大的对比,那位来自四川的葛宝生。
葛宝生是农门学子,凭苦读考上大学,学的是工业设计,这个专业应用其实很广泛,他当初学的时候也是很懵懂,学校没有细分具体的工业领域,在学校浸淫四年,他比王忠良李腾飞和周长城好的地方是,他懂得使用专门的仪器画图,尤其是运输工具类的零件图纸,而且对目前大部分的设备都有基础的认识,若是上手,也很快能进入实际生产,若是出了问题,也能快速解决,前年在广州进修三个月,专攻工模类设计。
所以葛宝生的职位尽管没有王忠良高,但王忠良是不知道他具体的薪资有多少的,那就意味着,葛宝生的薪水比王忠良这个生产经理高。而他之所以会从放弃老家国营厂的铁饭碗,就是因为这个港资厂给的薪水高,葛宝生有弟弟妹妹,兄妹三个争气,全都考上了大学,学费可免,杂费可不少,加上他还有妻儿,因此家庭压力不小。
不说葛宝生,就是李腾飞,他是工科中专毕业,学的就是机械电路,厂里的设备全都要过他的手,要是有时候园区其他厂子没有电工,还会把他叫过去帮忙,再给一笔钱。在这里又不查兼职,除了正职工资,他还有外快,一家三口,不说大富大贵,小康舒适是铁定的。
周长城在这里待了不到一个月,直面什么叫“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撇开有学历的葛宝生,有经验的安师傅也是了不得,王忠良说这人老道,一个人的工资能顶个小厂的副厂长,因此他在跟安师傅学技术的时候,放平心态,跟个初级学徒似的,不自作聪明,也不骄傲,还懂的做笔记,倒是让安师傅对其有了个不错的印象。
八十年代末的广州是个五光十色的城市,服饰店、精品店、百年老酒家、按摩店、跳舞场这些地方,充满了红男绿女,好多人白天在园区上班,一到下班的时候,就跑出去压马路、逛街、买东西、学跳舞,或者排队在公共电话亭里打电话,恨不得每天都休息。
但,周长城不同,他对上班这件事一点抵触心态都没有,每天都是兴兴头头起床去翻工,休不休息对他来说反而不那么重要,他进入了一个奇妙甚至带着点儿蛮劲的上进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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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周长城相比,万云的情绪则为低落一些,她发现自己迷失了,怎么都提不起劲头来。从前在平水县的时候,她整个人有无尽的干劲,每日都想点子怎么去赚钱,脑子一转就一个主意,可到了广州,家里的事情忙完后,她彻底空下来了。
尤其是凌一韦搬走后,她和周长城要搬到他住过的房间去,万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布置房屋和做家务、开荒种菜当成自己很紧迫的事,仿佛想通过这些事来让自己不那么空虚。
直到六月都要过完了,更炎热的七月要来临,万云拿着蒲扇扇风,听着收音机里的节目时,钝钝地发现,她成日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日子竟然过得这样快,而往回看,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也没有做成,每日都待在珠贝村和这个小院子里。
完了完了,再不动起来,人就要废掉了。
万云的危机意识和焦虑感挽救了这样的她。
她回忆自己在老家做的那些事,卖瓜子、卖米糕、卖烤米饼等,在广州都不太合适,这里的小吃太多了,天南海北,只要你能说出来的,几乎都有人在做,一些机器炒出来的炒货,比她手工做的要更为干净入味,价格便宜,选择更多。
在市里,不单只随地吐痰和随地丢垃圾被抓到了要罚款,就是乱摆摊子影响市容市貌也要被驱赶,甚至抓起来的。万云不敢冒险,担担子这条路能走,就是会走得比在平水县要辛苦。
可去厂子里当普工,年中这个时间,选择少不说,要住在厂里,别说周长城,就是桂春生都不同意。
万云愁了好久,感觉自己像被蛛网困住的小虫子。
来广州已经三个月,城哥的工作安定了,自己总不能拖他后腿,在家里张口等饭吃吧,她意识不到,自己在家管理家庭杂事,也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劳动。
归根究底,就是处理家务这件事上,没有任何金钱上的回报,做得好了,人家就夸两句今天的菜不错,若是做得不好了,倒是会有新的指点出来。
有时候看着桂老师或周长城下了班,一身疲惫,回到家打开电视机放松心情,万云都有种莫名的羡慕。
周长城对于万云工作这件事,心态很放松,如今他有两百多一个月的工资,看什么都顺眼,做什么都顺手,自己留三五十,其实的都交给万云,小云想上班就上班,不想就在家里,总归他养得起老婆。
万云每每听到周长城这样的话,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心是飘着的。
一段时间后,桂春生也看出了万云的这点焦躁,特意找了个晚饭过后的时间,把小两口喊到他房间去喝茶,说说话。
现在一楼的两个房间,一个做了书房,一个做了吃饭厅,再顺带放家里的各类杂物。
二楼的两个房间则是做了睡房。
桂春生的房间大,里面放的是床和衣柜,中间一块风雅的屏风,隔开里外。外面则是他新买的小型的皮沙发和用惯的旧藤椅,沙发前放着功夫茶桌,茶桌对面是电视机。
虽然这个小院儿面积局促,远没有学校教师家属楼的房子那样宽裕,但这样自成一国的小地方,所需之物,伸手即可得,一个人待着只觉得很舒适。
“阿云,你最近,思想上有什么动向?”桂春生撬开一饼白茶,给周长城和万云泡功夫茶喝。
“我就是想出去找点事情做,一个人在家待着实在闷。”家里的小事情多,真要忙,从早到晚都能找出事情来,一刻也不得闲,可万云赚过钱,知道自己收钱是什么感觉,她就是不想把精力都消耗在无尽的家务中。
她在朦胧中有点觉醒意识,长期待在家里不出门,是会与社会脱节的。
桂春生却没有跟以往一样,同意万云的说法,他说:“我的建议是,你还是待在家,不必想着去上班找事情做。长城一个月的工资,够你们在广州生活。要是不够,我这里能补贴你们一些,别的不说,吃口饭还是可以的。”
万云和周长城自然是万般推脱,不能让桂老师养自己。
但是桂老师有自己的想法,他知道一个家庭里,互相支撑是必不可少的:“家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偶尔还会来客人,就很需要女人家操持,不论是待客,还是清洁,都离不开你。”
“长城的工作,往后走,脚踏实地,肯定是向上的,你作为贤内助,可以辅助长城,过阵子生个孩子,在家相夫教子,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和和美美地过小日子。”
桂春生的话很平静,从他看问题的角度出发,现在不是男耕女织的时代,但男主外女主内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男人在外头打拼,养家糊口,女人顾好家里头,解决后顾之忧,许多家庭,都是这样长期稳定生活下去的。
桂老师是长辈,他说话向来都是有道理的,万云低着头,不知说些什么好。
而周长城在一边,一面觉得桂老师说得有道理,他的师父师娘就是这么过了一辈子的,可另一方面他自然是要听小云怎么说的。
“小云,你自己怎么想?”周长城虽然还是能省则省,但总归对老婆是不抠门的,他情愿自己花少一点,其他的都让小云去安排,“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
不论是桂老师的话还是周长城的话,都让万云略微为难起来,她有些勉强地笑笑,见到了天地广大、世间万象,她愈发自己是多么微不足道,从前在平水县,真是盲目的自信。
“我还没有想清楚要做什么。”万云的声音小小的,只有一丝坚持,“不过我还是想找事情做。”
桂春生对她这种细微的坚持也没有反驳,在他看来,男人老狗,拼搏上进是必须的,女人的选择比男人多一点,大不了就嫁个人嘛,女人可以稍微柔弱,做家里做一盆漂亮的花儿。
他喝口茶,说:“我找人帮忙打听,有没有适合你的,清闲一些,有班上,时间消耗得也快,人就不会胡思乱想。”
桂老师的话没有恶意,甚至是好意相帮,但万云下意识就不认同,他的理由无可辩驳,可就是哪里不对。万云纠结万分,想点头,但最终还是没有点。
等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万云闷闷不乐,靠在枕头上,周长城想上前来亲热,她也提不起精神,把人推开:“我觉得累。”
周长城暗暗的目光看了眼万云,从未在她脸上看过这样酸楚的表情,一时间有些责怪自己光顾着适应工作的事,忘了体谅小云的心情,她也是第一回 离家这么远呢。
“小云,咱们不如听桂老师的,让他帮忙找个轻松的工作。”周长城半搂着万云,“钱也不用多,够你用就行,最好离家近,你也不用那么累。”
万云窝在他肩膀上,笑了笑,随即又觉得不好笑:“你当我条件是多好呢,工作想找就找。”
周长城被万云传染了这种灰暗的心情,他近来也很把学历这件事放在心上,细节想得多:“先睡吧。要是想不清楚,就睡醒再想。现在我们的生存条件没那么紧迫了,可以花点时间去思考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