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伽袖嘟囔:“不是说了么,我服气了,不想跟她对着干了。”
湛经智回应得更简短:“我认栽。”
谈弘博被气得脑仁儿生疼。
特么他们进来就是为了遏制夏天晴完全通关的,结果现在,这俩人忽然长了反骨,明目张胆要叛变?
顾忌着直播,话还不能说得太明显,只能隐晦提醒:“夏天晴可是赌徒,你们就不怕她把你们的命玩进去?”
阮伽袖:“怪我当初盲目组队,我活该。”
湛经智:“技不如人,认了。”
封天洛都惊了,“不是,不就是爬一个下水道么,你俩发什么疯?命都不顾了?至于么?”
如果夏天晴此时在场,听到封天洛的疑问,她一定会答——至于。
言情频道的男女主啊,头可断,血可流,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死了再活都没问题,让他们爬下水道?不可以。
他们又不是伟大的肖申克,比起救赎,他们更不能丢逼格。
“啊——”
忽然,顾正阳极致惨烈的哀嚎声拔地而起!
啪!
鞭子还在继续抽打,讯问声仍然不断。
顾正阳的痛呼一声比一声凄厉。
正轮岗执勤的湛经智和阮伽袖连忙抬手,将通讯道具的声音拧到最小。
谈弘博和封天洛默默闭麦,起了一身冷汗。
不闭麦也没用,连绵起伏的惨叫声充斥在通讯中,能盖住所有声音。
……撞见上司最不堪的时刻,以后见面该如何相处,求教程,在线等,挺急的。
另一边。
顾正阳也并不想喊叫得那么惨。
但是没办法,屏蔽痛觉的道具失效那一刻,先前的伤势叠加着现在抽上来的鞭子,那一瞬间,每一寸皮肉都像被烹炸了一样,痛觉瞬间升天,把他所有的克制与理性全部掀翻,根本无法控制。
“哟,还以为是个木头呢,怎么,遭不住了?那就说啊!谁指使你的!”
一片黑暗中,他听到家丁的声音响起。
顾正阳眼角生理性的泪水飙湿了蒙眼的布条。
吱呀——
这时,杂物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家丁们回头,看到了去而复返的夏天晴和吴子晋。
“少爷,夏巡捕,”家丁们连忙上前,躬身询问来意:“是我们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审讯立刻暂停。
这一刻,顾正阳甚至升起了求饶的念头,他用尽全身意志力,才堪堪压住这个想法。
吴子晋:“夏巡捕说,想起还有件事需要注意。”
夏天晴盯着顾正阳,缓步向前几步,抬手一把揪掉了他领口的那颗扣子。
吴子晋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解:“夏巡捕,您这是……”
“哦,以前见过有犯人受不住逼供,吞了硬物卡在嗓子里,把自己活活憋死的。”夏天晴随手抛了下手中的通讯道具,“他这颗扣子体积不小,以防万一,摘了比较好。”
呵,公会成员间的通讯道具,没收了。
吴子晋心悦诚服:“夏巡捕真是细致入微。”
“吴先生过奖了,职责内的事而已。”夏天晴微笑回应:“别的没事了,走吧。”
她随手关闭手中的通讯道具。
……另一端的公会四人组,会议直接被迫终止。
“操操操!”
宿舍楼中,封天洛惊得原地起跳,“通讯道具被缴了!联系不上顾哥了,那之后咱还怎么把正确情报传给他?”
顾正阳得不到画作正确位置,无法完成任务……那可是要命的事。
公会B级成员面临丧命,封天洛、谈弘博可兜不起这等事儿!
谈弘博一个头两个大,“先搞定画作位置,再想办法捞老大!”
……
青翠欲滴的树冠延展着枝桠,恰到好处地笼罩在石板路上,白墙黛瓦的院落之间,对比分明的色彩让这里如画般优美。
夏天晴和吴子晋不紧不慢地漫步其间。
“吴先生,”夏天晴以闲聊的口吻,好奇询问:“你跟稂莠先生,是怎么相识的呢?”
这么一位随便可调动成群家丁护院,自身条件极其优越的富家少爷,不管在哪儿都理当是人群焦点,但他为稂莠这个学弟忙前忙后,尽心的程度让他甚至像一位管家。
而根据舒俊侠的叙述,一夜成名之前的稂莠,是破格才能进入迷尘画社的寒酸学子。
这样悬殊的背景差异,他们的交情,是怎么产生的呢?
“稂莠学弟啊,是我从小跟着学画的老师带进画社的。”
吴子晋含笑道:“他刚来的时候,其实不太合群,老师说,是因为总在郊外看到他,穿着很旧的衣服,抱着个破画板,用最便宜的纸张和不合适的颜料画画,也不知道怎么摸索出的路子,有一些笔触还挺像那么回事,但更多时候,他实在看不下去,终于有一天忍不住……”
夏天晴不时搭着话,逐渐了解了稂莠进入画社后的生活。
带稂莠来画社的老师,除了欣赏他的执着外,起初可能怜悯更多一些。
而稂莠进入画社后,一下子被各方面的巨大差异包裹住了。
迷尘画社的学子们大多家境优渥,他们可以肆意消耗纸张和颜料,眼也不眨地将不满意的废稿揉成团丢掉,肆意涂抹十几张画纸,最终堆出一张满意的作品。
他们穿着最时兴的洋装,课余饭后谈论的话题,是鹂乐门哪位花旦的歌喉好,哪位舞姿妖娆。
他们之中甚至有人有过留洋的经历,见多识广,性情洒脱而自由,那是稂莠未曾见识过的世界。
稂莠像是一只混进凤凰群的野鸡。
他忍不住去捡别人丢掉的纸,那是他买不起的质量。
他缩着肩膀待在角落,从不主动跟人搭话。
他任人驱使,只要分他一点颜料,他便感激涕零。
而对稂莠来说,最可怕的事是,起初他交上去的作品,在同窗们之间并不出色。
带他进来画社的老师学生众多,也没有太多精力关注他,起始阶段除了不停地直接指出问题,也并没有给予正面鼓励。
有一段时间,在吴子晋印象里,稂莠的形象是固定的。
他永远缩在班级一角,在皱巴巴或斑驳的纸页上涂画着,仿佛被光影遗忘了般,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
好在,稂莠从来不曾放弃自己。
“我也不记得过了多久,总之是很久之后,忽然有一次作品展出时,稂莠的画作脱颖而出,像忽然脱胎换骨一样。”
吴子晋说道:“我和老师都很惊艳,那时候,我才开始了解这个学弟。”
吴子晋开始对稂莠感兴趣。
他逐渐发现,稂莠仿佛是为画而生。
他看着画时的眼神,承载着瘦小身躯里所能迸发的所有光和热。
“他是真正的艺术家。”吴子晋感慨:“我那时就知道,他一定会出头。”
吴子晋对稂莠,迅速完成了从好奇到钦佩的整个过程。
他开始照顾这个学弟,找各种理由送他纸张,送他颜料,什么都不图,只偶尔要稂莠送几幅画给他。
稂莠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到小心翼翼地接受。
而他回馈出的画,也一张比一张出色。
直到有一天,他很认真地问——学长,我能把你画进我的画里吗?
吴子晋欣然答应。
然后,他收获了巨大的惊喜。
“只有稂莠学弟这样,把生命的全部意义献给艺术的人,才能创作出这样堪称神迹的作品。”吴子晋感慨:“这阶段,我自然要尽力帮他排忧解难,除了作画,他不必操心任何繁杂事务。”
夏天晴心中转了几转,选择顺着他的话头夸赞:“确实,稂莠先生这样的奇才,称得上是空前绝后。能与这样的人物相识,实是幸事。”
吴子晋连连点头,看起来异常开心。
说话间,两人来到稂莠的画室。
他专注在画板前,拿着画笔专注描画,秦依柔坐在不远处,专注地凝望着他。
现在的他,不必穿破旧的衣服,一袭白衣清凌凌站在那里,看起来干净出尘。
现在的他,不必吝惜纸张和颜料,废稿可以毫不心疼地团成一团弃掉。
现在的他,再也不会被任何人驱使,他声名显赫,前途无量。
夏天晴和吴子晋小声跟两人打过招呼,也无声地坐到一侧看他作画。
安静的画室中,只有专注的青年,画笔落在纸页上的声音。
夏天晴在这安宁的氛围中,思索整理着目前搜寻到的一切。
难怪公会选择这个副本……夏天晴暗道,比起「怨灵」和「圣殿」那样直截了当的冲突,这个副本的核心确实不容易把控。
副本名叫「小画家」,关键人物是稂莠自不必多说。
目前,她已经与画中其他三位boss深聊过,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了稂莠的生平。
他们甚至都很友善配合,套出信息的整个过程非常流畅——事实上,即便过往的玩家没有像她这样刻意深聊,这些boss也会自然地向他们透露一些基本情况。
然而,这些琐碎线索拼凑出的内容,仍像隔着一层无形屏障般,阻碍着人去触及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