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韫的眼神则微微晦暗,辨不清情绪。
只有时窈仍笑盈盈的,满眼诧异道:“程小少爷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我……”程澈看着女人久违的笑眼,只觉得心中一慌,睫毛颤了颤,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总不能说,听说今日百乐门重新开门迎客,自己忍不住偷偷前来,却只敢藏在包房中听她的歌声吧?
更不能说,方才见沈聿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担心她吃亏,在外面做了偷听的勾当,听见了她对沈聿说的那些话。
最终,程澈闷哼一声,目光从时窈与沈知韫之间扫了一遍,眉头皱了皱,到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反问道:“你方才不是问我‘麻烦吗’?”
说着,他看向沈知韫,刻意道:“一点儿也不麻烦,既然有人在等沈先生,沈先生便快走吧。”
话中驱逐人的意思格外明显。
时窈看了眼程澈,随之一同看向沈知韫,笑着附和:“是啊,沈大哥还有事,便先去忙吧。”
沈知韫抬眸看着她满脸无辜、眼底却尽是促狭的神情,沉默片刻:“时小姐。”
“嗯?”
“早点回家,”沈知韫说完,抬手体贴地将她肩头滑落的披肩整理好,余光淡淡睨了眼程澈,“不要贪玩。”
程澈脸色发黑地盯着沈知韫的动作,眉头紧锁,只觉得他和往日中冷漠疏离的模样大不相同,一举一动格外刺眼。
时窈拢了拢披风,笑弯了眼睛:“谢谢大哥。”
又一名手下小跑过来:“沈先生,巡捕房的人正在候着呢。”
“嗯。”沈知韫收回手,又看了眼时窈,和来人一同朝门口走去。
程澈没好气地打量着他的背影,半晌口不择言道:“为老不尊。”
时窈看着这位小少爷:“程小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澈轻哼:“身为大伯哥,和你拉拉扯扯,还叫你‘时小姐’,还不是为老不尊吗?”
方才看着沈知韫离开时,他突然间想明白他和往日哪里不同。
他不再叫时窈“弟妹”,甚至帮忙整理衣裳这种亲密事,他都做得这么顺畅,不是为老不尊是什么?
时窈笑:“小少爷刚刚不是还说,我要离婚了?他还算什么大伯哥?”
“怎么说他也是沈聿的……”程澈的话戛然而止,怔怔盯着她,“你真要离婚了?”
时窈看着他眼中乍起的丁点光亮:“我离婚,小少爷你这么高兴啊?”
程澈神情一滞,默了默竟没有否认,追问道:“所以是不是?”
“答案很重要吗?”
程澈再次变得安静。
时窈一笑:“是。”轻飘飘地扔下这一个字,她收回视线,转身朝门外走去。
程澈僵在原地,只觉得那个“是”字在自己的脑海中盘旋,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下秒他陡然清醒过来,脚步飞快地跟上前,直到坐上轿车,他仍觉得意识游移,恍恍惚惚地映着车内的微光,时不时看一眼身边的女人。
就在他再一次看过来时,时窈不耐地转公主号-橙一/推文头:“小少爷上次一言不发就离开,这次怎么突然出现了?”
被人捉住偷看的眼神,程澈的脸颊有些热腾腾的,忙收回视线:“我只是……只是……”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将长命锁逃了出来,塞到她怀里,“你还我的长命锁是坏的,应该给我修好再还回来。”
时窈拿起长命锁,锁头的位子果然有一段有一道口子,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我记得我还你时,完好无损。”
程澈睫毛一抖:“难道还是我故意弄坏的吗?”
“说不定呢。”时窈慢条斯理道。
程澈神情微乱:“本少爷可不差这条破锁的钱。”
时窈睨他一眼:“那明日我送去金行,修补好直接送去程少爷府上,不用劳烦程少爷再跑一趟了。”
“你这个女人……”程澈豁然看向她,却在迎上她调侃的视线时,陡然反应过来,她在耍自己,顿时耳根也跟着变得滚烫起来,好一会儿才垂下眼帘,不自然地转移话题,“还头牌呢,口红都涂到嘴唇外面了……”
时窈不解,她的口红早就卸了,还是被沈知韫一点点细心卸去的。
下秒她逐渐反应过来,朝程澈凑近了些。
程澈如惊弓之鸟一样,瞬间挺直了腰身:“你……你做什么?”
“小少爷不如仔细瞧瞧,我涂没涂口红?”
程澈皱着眉,目光左右环视一圈,才终于落在她的唇上,此时才看清,她的唇瓣红润饱满,却并没有涂抹任何东西。
至于那晕染出来的红晕……
程澈虽没经历过亲密之事,却到底是见过的。
她的唇,更像是被人用力地……亲过。
程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怔忡:“你和沈聿……不可能,”想也没想,他便否认了自己的猜测,毕竟她方才还和沈聿说出那番绝情的话,可他很快想到了另一个人选,“是……沈知韫?”
时窈夸赞:“小少爷好聪明。”
被夸的程澈神情却不见丝毫欢快,反而越发难看,面颊微白:“他……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为何不能?”时窈坦然自若,“和沈聿离婚后,沈知韫就是比他更好的选择啊。”
“离婚后,你要和沈知韫在一起?”程澈怔怔发问。
“也许呢,”时窈笑眯眯道,“沈大哥生得好看,又家财万贯……”
“可他是沈聿的亲兄长,”程澈过激地打断她,随后反应过来,嗓音干巴巴道,“往后……世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酸涩是什么,只能说出这个自己都不信服的理由。
“你说得也是,”时窈点头承认,却很快理所当然道,“不过我享受了荣华富贵,被争议也是应得的。”
程澈愣愣地坐在那儿,一时心乱如麻。
直到车停在沈家门口,时窈下车,刚关上车门,车窗突然被人落了下来。
程澈的声音在车内艰涩响起:“沈知韫是可以给你荣华富贵……”
“嗯?”时窈回眸,正看见半大的车窗后,程澈正透过车窗,眼巴巴地看着她。
程澈望着她的眼睛:“可程家也不差。”
“甚至沈知韫仍需分家业给沈聿,可我不需要。”
“时窈,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周旋有什么意思?甚至可能惹来非议,说不定还有旁的灾祸……”
“你到底想说什么?”时窈打断他。
程澈的睫毛颤了颤:“与其选沈知韫,时窈,”他的呼吸仿佛也停住,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压抑着如雷的心跳,“你不如……选我。”
气氛陡然变得寂静。
程澈垂着眼帘,像是等待行刑的囚徒,耳膜也在一下一下地鼓动着。
砰,砰,砰……
不知多久,时窈的声音传来:“你喜欢我?”
“我……”程澈猛地抬头,对上女人的含情目时,习惯性地否认僵在唇齿后。
时窈见状轻笑起来。
程澈呆呆地看着她的笑,只觉得喉咙也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然而下秒,他听见女人轻飘飘地道:“可我只是个歌女。”
程澈蹙眉,似是不解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时窈无辜道:“程小少爷说过,若喜欢一名歌女,还不如饮弹自尽呢。”
“我什么时……”话没说完,程澈便已经反应过来,脸色微白。
他的确说过这番话。
“我那时……”
“时小姐,”程澈的话并没有说完,被走出来的管家打断了,“夜色凉,您不如先回房休息?”
时窈看了眼管家,她没记错的话,今晨自己和沈聿出去进行所谓的“约会”时,他还唤自己“二太太”。
“好。”时窈欣然颔首,转头对程澈笑笑,“多谢程小少爷送我回来。”
说完,她转身走进院门,直到走过转角,都能感受到身后的视线胶着在她的身后,久久未散。
而脑海中,系统如实播报着,程澈的好感度升到了80.
*
这一晚,沈聿意料之中地没有回来,时窈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正准备招呼李婶准备早点,没想到没看见李婶的身影,反而看见管家低着头不自在道:“时小姐,沈先生要您去餐厅用早餐。”
时窈想了想,欣然应允,前往餐厅的路上顺口问:“昨晚沈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三点多。”
现在也才八点半。
时窈忍不住幸灾乐祸,只怕沈知韫没休息几个小时。
走进餐厅时,沈知韫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坐在餐桌旁,手中拿着一卷文件翻看着。
听见脚步声,他方才抬头看她:“起来了?”
时窈走到他身旁,侧身靠着餐桌,半真半假地抱怨:“大哥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吧?”
沈知韫似是不解:“嗯?”
“阿聿不在,大哥单独约我共进早餐,怕是不合适吧,”时窈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被人看见,宣扬出去,大伯哥和弟媳暗通款曲,咱们可是要被人口诛笔伐的。”
沈知韫瞧着她明显做戏的样子,不明来由地浅笑一声:“是有些不合适。”
“所以,往后中午我会回来,一起共进午餐便好了。”
时窈微诧地看着他,抬手想要摸他的额头:“你是沈大哥?莫不是被人夺舍了?”
沈知韫低笑一声,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再没松开。
时窈看着他穿插入自己指间的修长手指,忍不住叹道:“大哥真不怕把自己吃死吗?”
沈知韫摩挲着她的手指:“我可以理解为,时小姐在关心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