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韫最终站定在时窈面前,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像往日一样,淡漠地三言两语处理掉这场“家族丑闻”的制造者时,他缓缓伸手,于众人面前,温和地将时窈垂落在脸颊的一缕长发拂到了耳后。
动作并不暧昧,却透着说不出的亲昵。
四周越发死寂,众人连呼吸声都不由自主地放轻。
时窈眼眸微诧,她倒是没想到,一贯清敛地男人会在人前做出这番出格的举动。
反而一旁的程澈立时便炸开,拉着时窈的手朝自己靠近了半步,护犊子似的瞪着沈知韫:“沈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摸一个女子,不妥吧。”
沈知韫似乎这时才注意到程澈,目光从他紧握着时窈的手上一扫而过:“程小少爷牵着时小姐的手,更为不妥。”
程澈一僵,心知他说得对,可他就是不想松开,反而越发紧密地牵着时窈的手:“本少爷乐意!”
沈知韫的目光陡然凉冷了下来,手背上隐隐浮现的痒意却又很快令他恢复了神志。
他垂眸,看了眼渐渐泛红的手背。
这就是没有吃药的后果。
而程澈,却是完全不需要吃任何东西,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与她接触。
时窈察觉到他手背的反应,又看向身后不远处,跟在沈知韫身后走进来的西装革履的上层人士,笑着唤道:“那些是沈大哥的客人吗?”
沈知韫深深望着女人的眼睛,良久徐徐道:“可以不是。”
只要她开口挽留,且远离身边的程澈。
时窈笑弯了眼睛:“那便是了。”
“既然是客人,沈大哥要好好招待才是。”
沈知韫的眸子变得幽沉晦暗,他凝望着她:“所以,时小姐要回后台?”
“对啊。”时窈点点头。
“给……程小少爷上药?”沈知韫目光冷漠地睨了眼程澈的手背。
时窈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疼道:“小少爷毕竟是因为我受的伤。”
沈知韫再次沉默下来,看着在他面前坦然承认去陪伴其他男人的女人,许久,突然低低笑了一声:“知恩图报,好事。”
说着,他微微侧头:“李生,把上好的伤药给程少爷一并送过去,也算是感谢程少爷代沈某护了家里人。”
“是。”
程澈的脸色一黑:“谁代你……”
没等他说完,沈知韫再次看向了时窈:“别太累。”
话音落下,他安静地转身朝楼梯口走去,手微微攥着,面上已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时窈看了眼他波动的好感度,心中浅笑,收回视线看向身边人:“小少爷,走吧。”
程澈仍因方才沈知韫的话脸色难看着,此时听见时窈的声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选了他。
好一会儿他才讷讷地点点头,跟着她朝后台走。
也是在二人离开的瞬间,两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快步走到方才被程澈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身边,一左一右架着他,训练有素地走向门外……
留下满堂的宾客面面相觑,回忆着方才那番引人遐想的关系,人人自危,再不敢胡乱言语。
不多时,歌舞声起,偌大的百乐门渐渐恢复歌舞升平的表象。
此时后台的休憩间。
时窈坐在沙发上,拿着沈知韫命人送来的伤药,为程澈安静地上着药。
程澈则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微垂的眉眼,伴着掌心轻柔的触感,越看面颊越热,心跳得也越来越快,仿佛下秒就要跃出喉咙。
程澈忙清咳一声,嗓音微哑:“我刚刚不是代他护你。”
“嗯?”时窈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他的手背上:“我知道。”
“你,你也不算他的家里人。”程澈又补充。
时窈认真想了想:“严格来说,我和沈聿还没离婚,所以算是家里人。”
程澈一呆,如同大狗耷拉下了尾巴,恹恹地坐在那里,很快却又振奋起精神:“可你刚刚选了我。”
时窈上完了药,将伤药收好,拿过绢帕擦拭着手指:“我怕我刚刚不选你,你就要哭了。”
程澈脸色骤红:“谁要哭了?本少爷才不会那么没出息!”
时窈故意道:“那我重新选……”
“不许!”程澈飞快道。
时窈看着他的样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程澈呆呆地望着她的笑,手不由得探出,轻轻戳在她的脸颊上。
时窈微微敛起笑意:“做什么?”
程澈猛地回神,收回手,不自然地左看右看。
时窈看着他的神情,慢悠悠地站起身:“好了,小少爷,药也上完了,天色不早,你该回家了。”
“还早……”程澈下意识道,声音却在看见近晚上十点的时间时顿住,“哦”了一声,随之起身,一步步地往门口挪。
时窈瞧着他堪比龟速的步伐,半靠着梳妆台,没有吭声。
直到走到门口,程澈突然停下了脚步,又大步折返了回来,站在她面前。
时窈眉梢微扬:“小少爷还有事?”
“我……”程澈抿了抿唇,旋即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你还欠我一星期呢。”
时窈不解。
程澈的眼神却立刻亮了起来:“几个月前,你拿走了五百银元,说……”没等说出余下的话,程澈的面颊便烧了起来,“反正你还欠我一星期。”
时窈逐渐回忆起来,小少爷看她不顺眼的时候,故意拿来五百银元,说要她陪他几天。
她收下了钱,这位小少爷倒没再提起此事。
没想到现在被他想起来了。
程澈见状,便知她记起来了,得意地笑:“我知道五百银元少了些,可再加上那条长命锁,我……想和你约会,就像你之前和沈兄相处那样……”
说到后来,他的睫毛颤了颤,已经不敢看她的眼睛。
时窈看着他:“只是约一次会,小少爷出手太大方了吧。”
“这么说你答应了?”程澈猛地抬起头,“那你等我准备准备,后天来接你!”
这一次,唯恐她会回绝似的,没等她回应,他便脚步匆匆地走出门去。
【系统:程澈好感度:87.】
时窈听着系统的声音,心情瞬间变得愉悦,拿起一旁的大衣,脚步轻松地走出门。
下秒,便被门外的李生惊了一跳:“李管事,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李生抱歉一笑:“时小姐,沈先生请您上去一趟。”
时窈朝楼梯口睨了一眼:“他忙完了?”
“是的。”
时窈想了想,欣然应下:“好啊。”
又一次走上三楼,时窈熟门熟路地走进最豪华的休憩厅,推开门便看见如往日般站在窗前的男人。
依旧一身雪白长衫,满身清贵,听见开门声,他也只是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而后走到不远处的桌旁,拿起一份牛皮纸袋递给她。
时窈不解地接过纸袋,打开,里面是一份文件。
离婚书。
落款处,有些皱皱巴巴的,像是滴了水珠,却清楚地写着沈聿的大名。
“恭喜时小姐,成功离婚。”沈知韫笑道。
时窈看着文件上的水珠印记,将离婚书放在一旁:“沈聿怎么样了?”
沈知韫神情微顿,淡笑着看着她的眼睛:“关心他?”
时窈幽幽一叹:“毕竟夫妻一场。”
沈知韫笑意微敛,抬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情况很不好,时小姐要去见他吗?”
时窈想了想,摇摇头:“还是算了。”
沈知韫的眉眼开怀些许,目光渐渐落到她的唇上。
时窈感受着他的轻柔力道,无奈道:“沈大哥又吃药了”
沈知韫的手指微停,而后俯身,极轻地在她的唇角落下一个吻,嗓音异常沙哑:“这次,没有。”
时窈一愣,后退半步,很快察觉到男人苍白的面颊泛着红,手背更是起了一层红晕,呼吸似乎也开始变得艰难而灼热,蒙了一层白雾的双眼,正直直地望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她的肩头。
时窈忙将他扶到一旁的沙发上:“药在哪里?”
沈知韫的呼吸越发沉重,看着为自己焦灼的女人,突然虚弱地轻笑一声:“时小姐关心我?”
“废话,”时窈难得生了几分脾气,“你若死了,我的……岂不是少了个大靠山。”
“药在哪儿?”
沈知韫看着她的神情,苍白的脸上笑意渐浓:“茶几下方。”
时窈走到茶几旁,果然看见两粒药片,她拿过来,看着沈知韫服下,才微微放下心来。
不知多久,沈知韫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脸色虽然依旧没有血色,却比起方才已然好了太多。
他伸手,将她的手攥在掌心。
时窈感受着手上的触觉,抬眸看他,没好气道:“我怎么不知道,沈先生还有自虐的癖好?”
沈知韫淡笑一声,摩挲了下她的手背:“方才,程家小子牵的这只手……”
时窈仍没什么好脸色:“嗯?”
沈知韫牵起她的手,在她温热的掌心浅浅地印上一个吻,动作很轻,格外温柔。
时窈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