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那声音也停下。
次数一多,言霁眉头轻蹙,从口袋中拿出便签纸,写了几个字,走回到时窈面前,递给她。
纸上只有五个字:不要跟着我。
时窈拿着纸,目光仍空荡荡的,正要说什么,反而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
时窈一怔,蓦地想到昨天的手术,自己到现在除了一瓶葡萄糖还什么都没进食。
心中不由又把季岫白诅咒一通。
可仍要维持着自己的失忆人设,她的表情始终平静。
言霁自然也听见了声音,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时窈再次跟上前去。
直到回到家中,时窈见到了记忆中那个破旧的二层小楼。
整个金平岛还没有得到完全开发,岛上除了周围富人或投资、或度假用的海边别墅,岛民们住的几乎都是这种很有岁月痕迹的灰蒙蒙的阁楼。
大门是半人高的蓝色栏杆门,倒是很有生活气息。
于是时窈得寸进尺地推开门,走进小院。
言霁回到家中,将画架妥帖地放到角落后,便走到厨房做饭。
比起豪华的别墅,这里实在逼仄简陋。
不过却也收拾的很整齐,各式家居的颜色搭配格外和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馨与美观。
大概十五分钟后,言霁端着一碗海鲜面走了出来,看见站在院子里的时窈后,眉头轻蹙了下,再次回到厨房,又端出一碗来。
时窈眼睛一亮,走上前坐下便吃了起来。
不多时,一张纸条再次放到自己面前:吃完就走。
时窈抬头,一眼对上言霁平淡的目光。
她想了想,默默低下头,将嘴里的海鲜面咽下,站起身走了出去。
言霁的神情始终没有太大的波动,见她离开便锁了门上了二楼。
一整天没碰过的手机,有一条未读信息,是今天上午时思思发来的:季岫白说时窈姐生病了,我爸妈也说这次能处理好和季家联姻的事,处理完我就回去。
言霁的目光柔了柔,可当看见“和季家联姻”几个字时,眸光微暗。
思思到底是时家的大小姐,时家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还患有耳疾的穷画家,而季家是海城金字塔顶的豪门。
自己却……
言霁收起手机,默不作声地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变得昏暗,良久准备下楼洗澡。
突然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透过半开的窗子传来。
言霁神情一顿,旋即想起什么,走到门口,推开门。
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光着的脚在夜色里衬得分外显眼。
听见开门声,她默默抬起头,眼神仍然只有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只认识你了。”
言霁眉头紧皱,半晌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因为很少说话显得沙哑,语速并不快,咬字却意外的好听:“进来。”
*
季氏。
助理刚走进总裁办公室,便看见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俯瞰着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
他默默停下脚步:“季总,时小姐早已经到别墅了。”
季岫白神色一怔,紧皱的眉头无意识地舒展了些:“她不是被送去金平岛了?”
助理愣了愣才又补充道:“我说的是时思思小姐。”
季岫白顿住,神情紧绷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助理沉默了会儿,又道:“金平岛也来了消息。”
“时窈小姐,去了言霁家。”
时窈……还是去了言霁那儿。
季岫白一时没有应声。
助理虽然不知道自家总裁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始终觉得季总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可眼下看着,他总觉得季总似乎……也并没有因为这个决定而高兴。
“季总?季总?”助理唤了几声。
季岫白回过神来,点点头:“让司机在楼下等着,我现在回别墅。”
“好的。”
回去的路上,季岫白坐在车后座。
思思就在别墅等他,一会儿就要见到她了。
这个念头,以前只要想到,心中都会忍不住升起期待来,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太淡了。
淡到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直到司机小心翼翼的一声“季先生,到了”,季岫白才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走下车,一步步朝主楼的方向走。
却在靠近主楼时,他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
正厅的窗子里,透着冷色调的白色灯光,分外陌生、冰冷。
季岫白不由皱眉,刚要唤管家过来,询问为什么变了,下秒却想到什么,神色紧绷起来。
管家不敢私自改变他的习惯,每天不厌其烦地将灯光变换成暖色调的人,是时窈。
季岫白心中不觉升起莫名的恼怒,刻意忽视灯光,几步走进房内,才推开门,便听见一声愤怒的呵斥:“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季岫白抬眸,穿着一身油画色短裙的时思思,正怒视着拦住她的保镖,脸颊因为生气涨得通红。
见到他,时思思愈发愤怒,怒目盯着他,愤愤问道:“季岫白,你对我爸妈做了什么?时窈明明没有生病,你们为什么要合起伙来骗我?还有,你不是马上要和时窈结婚了?囚禁我做什么?”
季岫白望着那双眼睛,心中不知怎么就想到,时窈从来不会露出这种咄咄逼人的表情,她从来只会温温柔柔地笑,即便生气,也安安静静的。
“季岫白!”
季岫白目光一怔,继而为自己的走神而心生烦躁,他看着时思思,半晌笑了起来:“邀请你参加婚礼啊。”
“那时窈呢?”
季岫白薄唇紧抿,好一会儿道:“婚礼上,只需要有新郎和新娘,要其他人做什么?”
“什么新郎新娘……”时思思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季岫白,你疯了?我根本不喜欢……”
“不喜欢我?”季岫白打断了她的话,此刻也忘记了其他,只有一次次被眼前女人否认的气恼,到后来气极反笑:“喜欢那个戴着助听器的穷画家?”
他一步步走近时思思:“你说时家谁和我联姻都是一样的,那为什么不能是你时思思?”
“你说时窈和我相处得好,我就要好好对她,那时窈如果和你喜欢的穷画家相处得很好,你会不会让那个穷画家好好……”对她。
最后二字没有说出口,季岫白突然感觉胸口极快地刺痛了一下,他怔忡地站在原处。
“你什么意思?季岫白,你说时窈和阿霁相处得好,是什么意思?”时思思神情添了丝慌乱。
季岫白看着她。
果然,人都是双标的。
她可以让他对时窈好,却在听见言霁对时窈好时,慌了。
季岫白望着她,良久笑了起来:“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以后我也绝不会喜欢你,”时思思紧盯着她,“我爸妈呢?我不信他们会答应你这样对我……”
“两家联姻,你觉得呢?”季岫白走到她面前,温柔地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时思思猛地避开。
季岫白的手停在半空,良久淡淡地收回:“我不过是让一切回到正确的位子而已。”
“绝不可能!”
季岫白笑:“除非时家能够承受得起毁约的代价。”
“现在看来,你站在这里,说明时家承受不起。”
时思思愣住。
一直以来,即便她逃婚也好,屡次拒绝季岫白也罢,他对她,始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纵容,以至于从没有用时家威胁过。
可这一次,她明晃晃地感觉到他的威胁。
而时家,无力挣扎。
季岫白说完,便朝楼上的书房走去:“给时小姐安排一间客房,在婚期宣布前,时小姐都住在这里。”
走进书房,季岫白的目光下意识朝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了一眼,待看清那里空荡荡的后,他飞快反应过来,抿紧了唇。
时思思就在隔壁的房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宣布婚期。
欺骗他的时窈,也付出了代价。
他没有做错。
一切不过是回到了本来的样子。
第12章 你们是谁?
季岫白的好感度又在剧烈波动了。
时窈察觉到这一点时,正坐在言霁二层小楼的一层客厅。
客厅狭长,橘黄的灯光轻易照亮了不大的空间。
而言霁正在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