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他不由有些怔愣,心也好似被什么轻轻揉弄了下,柔软酸涩。
而季岫白,则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时窈在维护言霁。
在他的面前,用一种害怕又疏离的目光看着他,却无畏地去维护别的男人。
好像……他们只是陌路人。
可就在不久前,她的眼中还只有他一个人,还会牵着他的手亲昵地唤他“岫白”……
“季先生来这里有什么事?”言霁淡淡的嗓音响起。
季岫白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眼中浮现一抹希冀。
他将另一只手中的请帖拿出来,递到二人面前:“马上就要订婚了,给二位送请帖。”
说话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时窈,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时窈只是飞快地看了眼言霁,像是在担忧他的状况,而后才看向他,接过请帖:“好,我们知道了。”
“时窈,”季岫白一字一顿地唤她,“我和时思思,马上要订婚了。”
时窈不解地抬头:“季先生已经说过一遍了。”
说着,她弯起一抹笑:“季先生,或许以前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也都不记得了。你现在马上要和思思订婚了,我恭喜你,只是思思她性子活泼,还希望季先生以后能多照顾包容……”
“时窈!”季岫白蓦地扬声打断了她的话,尾音带着些慌乱。
时窈疑惑。
季岫白动了动唇,却只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一股涩痛迟钝地翻涌起来。
她没有情绪波动。
她不在意他和其他女人订婚。
甚至,她会满眼认真地告诉他,要对另一个女人好。
季岫白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凉风吹来,明明还不是冬天,他却感受到一股森寒。
最终,季岫白豁然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码头走去。
时窈看着他仓皇的背影,以及头顶升到90的好感度,心中轻笑一声,而后才转头看向言霁:“我们进屋吧。”
说着,她率先走了进去。
言霁看着她的背影。
因为他的失聪而离开的父亲,后来选择了季岫白的思思……
刚刚他以为,时窈也会选择季岫白的。
毕竟,曾经她一直陪在季岫白的身边。
可是,她选择了他。
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面前。
可下秒,言霁的目光扫过时窈手中的请帖,眸光忍不住暗了暗。
思思要和季岫白订婚了。
……也挺好的。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言霁的思绪。
时窈接起手机,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时窈呆呆地看着手机:“我们成功了!”
言霁不解。
时窈猛地抬头,眼眸中刹那间像是盛放出无数华彩,她惊喜地抱住他的后颈,在他的怀中雀跃:“刚刚林老师的助理给我来电,说后天你可以拿着作品去见他,只要足够出色,可以在他的画展展览!”
“言霁,我们成功了!”
言霁也愣住。
即便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冷淡,可此时却还是禁不住升起一股欢喜。
如涓涓细流在胸口汇聚,到后来开始在血脉中欢腾奔涌。
“言霁,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时窈抱着他的动作唤醒他的意识。
言霁下意识地低头,时窈正抬着头,二人的唇瓣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彼此的气息逐渐交融。
时窈的欢呼僵在嘴边,空间陡然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时窈微微阖眼,踮脚便要凑近上前。
言霁的手却蓦地将她隔开,因为用力,将她推离了两三步。公主号-橙一/推文
时窈的后背抵着桌角,神色怔怔。
言霁也顿住,良久道:“抱歉。”
时窈扫了眼他头顶混乱的好感度,轻轻摇摇头,旋即想到什么,焦急地抬头:“我只是一时高兴,不是……喜欢,你别困扰!”
言霁胸口莫名的躁动还没散去,此时看着时窈焦灼的解释,肢体一顿。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是自己之前说的“不要对他产生任何感情”,所以她才会这样着急。
可为什么,听完她的解释,心中会……不快?
刚刚还欢愉的氛围,在此时渐渐低迷,屋内一时没有人开口。
直到时窈说:“后天,把《声音的形状》也拿去,好吗?”
言霁的神情微滞,想到那些过往,垂下眼帘淡声道:“那幅画,已经没有了。”
这一次,再没有人做声。
言霁去准备了二人的晚餐,用过晚餐后,沉默地各自休息。
言霁躺在沙发床上,却是怎么也无法陷入沉睡。
大雨中对他笑着的时窈,那一封写着时思思名字的请帖不断在他的脑海中交错。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
正烦躁间,楼上一点微弱的光亮经过楼梯口的缝隙洒落。
言霁沿着那一束光线朝楼上望去,以前这个时间早就休息的时窈,这次却开了灯,不知在忙些什么。
言霁顿了下,想到她白天淋了雨,心中莫名起了担忧,迟疑几秒,最终还是起身走上楼去。
时窈正坐在简单的书桌旁,开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小心翼翼地整理着什么。
而她的手边,是许许多多的画布碎片。
格外熟悉。
言霁的心口剧烈跳动了下,轻轻走上前。
橘色的椭圆色光芒中,时窈吃力地辨认着每一块碎片的色彩,努力地将那些碎片拼凑成一幅完整的作品。
偶尔疲劳了,她便停下动作,揉一揉眼睛,而后继续翻找出下一块碎片。
那幅自己曾经倾注无数心血的画,在她的手中,渐渐诞生出全新的生命。
又一次太过劳累,时窈挺直了腰背,正要转动后颈时,偏头看见了身后的他。
她被吓到了,僵在原地,呆滞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乱地想要将碎片藏起。
她的手背被一只白皙的大手覆盖。
时窈微怔,抬头看着他:“我不是故意动你的东西,只是觉得……很可惜……”
“嗯。”言霁低低地应,没有像以前一样,轻触到她的手便飞快地避开,而是将她的手包在掌心,拉着她站起来,将她按在了床上,“休息。”
“可是……”时窈还要起身。
“我来。”言霁这样说。
他开口的瞬间,头顶的好感度涨到了六十。
*
言霁的作品在画展上取得了莫大的成功。
“油画大师剽窃弟子作品,天才画家携《落日》归来”的新闻,几乎霸占了整个文艺界的头条。
有林丹青的背书,这场风波的关注度空前的强大。
起初没有人相信油画大师会剽窃一个不知名弟子的画作,哪怕这个弟子当年有着“失聪天才”的美誉。
后来,言霁第一次选择了面对镜头。
那天,无数的闪光灯在言霁的面前闪烁着,他带着助听器走进大众的视野,面对着曾经将他推进地狱的媒体。
而时窈,站在人群之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大大的白板,上面用可爱的花字,写下了他的名字。
白板下,是她粲然的笑,用只有他能看见的口型,说着:“言霁,加油!”
言霁不自觉地弯起唇角,心中的烦躁渐渐消弭。
他回过神,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将那一幅被艰难拼凑整齐的画作拿了出来,平静地指出他曾留下的独属于自己标志的暗影,也被剽窃过去。
当初那幅拍卖出天价的仿冒品,刹那间成为笑柄。
言霁看着众人渐渐变得和善的模样,明明他曾经期待过澄清的这一刻,可当事情真的发生,他却前所未有的淡然。
最终,他并没有过多停留,在媒体的挽留声中,言霁平静地穿过人群,走到正笑看着自己的时窈面前,淡淡地问了句:“饿了吗?”
时窈用力地点点头。
于是二人并肩走出采访室,直接离开了这里。
轮渡到达金平岛时,时窈再次接到了林丹青助理的电话,对方的语气格外激动:“时小姐,有人出价五百万想要拍下言先生的落日,还有人想要那幅声音……”
助理的话没有说完,言霁伸手拿过她的手机,主动将通话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