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时窈掀开被子便要下床离开。
“季岫白他们都在找你。”季尧沙哑道。
时窈的动作停住,整个人僵坐在床边,脸色愈发苍白,只有眼圈,悄无声息地红了。
“是吗?”她呢喃,“原来我还有利用价值吗,都在找我……”
季尧的心脏皱巴巴的痛,想说不是这样的,可想到那些过往,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季岫白在利用她得到时思思,他也在利用他报复季岫白。
“他找不到这里的,”季尧压下翻涌的酸涩,转身打开保温盒,“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
大概是他的心情太过繁杂,倒出甜粥的手抖了下,滚烫的粥尽数洒在他的手背上,顷刻间泛起一片红。
时窈的手指轻轻颤了颤,似乎想抬手,却又生生克制住了,一动没动。
极其细微的动作,季尧却注意到了。
她就是这样,温柔又心软,哪怕知道他曾经做的那些事,却仍会因他的伤而动容。
季尧原本一片死寂的心重新亮起一束火苗,他看向她:“担心?”而后扯唇笑开,“不痛。”
时窈僵滞了下,垂下眼帘冷声道:“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担心你。”
季尧目光一暗,看着红肿的手背,轻声喃喃:“是吗?这样你就会高兴吗?”
时窈看了眼他的手背,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季尧也再未追问,只静静地将晚饭一一摆好放在她面前的餐桌上:“医生说你中度脑震荡,需要好好修养。”
时窈看着面前的晚餐,没有动。
季尧正要拿起汤匙喂她,时窈躲避着他伸出的手:“你在这里,我吃不下。”
季尧微怔,半晌“嗯”了一声,安静地起身走了出去。
这天后,时窈在病房暂时住了下来。
季尧几乎每晚总会在她吃完晚饭后准时到来,就像装了雷达一样,格外准确。
只是自第二天起,他的脸上、身上便如时窈第一次见他那样,挂了彩。
于是每晚最常见的画面,便是时窈坐在病床上,无声地翻看着季尧带来给她解闷的杂志书籍。
而季尧便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拿着护士送来的碘酒清理伤口,一边清理一边事无巨细地说着伤势的由来。
“今天遇见几个人找我要钱,我没给,他们就一起冲上来了,”季尧说着,忍不住嗤笑一声,“那么多人对我一个,还是输了。”
“一人喜欢的女生对我表白了,那人气不过,带人堵上了我,”他看了她一眼,不忘解释,“在此之前,我都不认识那个女生。”
“今天不知以前在哪儿惹到了个人,莫名其妙就过来找事。”
“今天赛车赢了,对方输不起……”
每一次,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自己受伤的经过,详细描绘着自己的伤口。
时窈从不理会,只有偶尔他上药时伤口太痛,倒吸一口凉气时,时窈才会分给他一道目光。
而季尧也不在意,仍乐此不疲地说着。
直到这天,时窈吃完晚餐后,季尧没有出现,甚至直到晚上十点,依旧没有出现的迹象。
时窈也不在意,将杂志合上,等着医护人员检查完身体后,便要阖眼休息。
也是在这时,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少年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踉跄着走了进来,呼吸粗重地倒在沙发上。
时窈眸光一僵,看向他。
季尧的唇角仍挂着彩,迎上她的视线后,对她扬起一抹笑:“等我吗?”
时窈飞快收敛目光,垂眸休息。
季尧也再没开口,只熟练地拿起茶几上的碘伏开始处理起身上的伤口来。
这一次他没有说伤口的由来,只说了句:“今天回了家……”
而后便是一阵沉默,偶尔伴随着几声压制的闷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季尧突然哑声道:“时窈。”
“帮我一个忙吧。”
时窈没有应声。
季尧垂下眼帘:“我后背被人拿酒瓶砸了一下,帮我清理一下吧。”
病房内一阵沉默,就在季尧以为不会有人回应时,一阵细微的动静响起,茶几上的碘伏被人拿了起来。
季尧猛地回头,时窈抿着唇看着他,而后故作冷硬道:“你流血了,我……只是不想你把血沾得到处都是。”
季尧深深凝望了她许久,转过身,脱去黑色外套。
时窈掀开他里面的衣服。
季尧很瘦,瘦到背部仿佛能看清骨骼的轮廓,可腰身的肌理却格外紧致,皮肤泛着失血过多的苍白。
此刻那片苍白上,仍插着一片酒瓶碎片,深深嵌在他的血肉伤口里。
之前季尧与人打架受伤,大多是皮肉伤,一看便是拳头导致的。
可这一次却严重得多,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很明显是他那个嗜酒的继父砸的。
时窈小心地拿着镊子将碎片拔出,血顷刻间汩汩流出,季尧闷哼一声,全身止不住颤抖了下。
时窈手一顿,还要再继续上药。
季尧却突然挺直了背,转过身看着她:“伤得重吗?”
时窈不解,勉强点了点头
少年却开心起来,眉眼带上了几分笨拙与期待:“现在有高兴点吗?”
她说他受伤她高兴还来不及,那么现在是他这段时间受伤最严重的时候,会不会……高兴一点?
时窈望着他,像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紧绷的脸色有些松动,眼眶逐渐泛红。
季尧有些慌了:“抱歉,我……”
“我不高兴。”时窈哑声轻道。
季尧余下的话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她。
时窈再次开口:“我不高兴,季尧。”
【系统:季尧好感度:90.】
*
时窈失踪之前,季岫白一直以为,一切都是在自己的掌控中的。
撤开保镖,让时思思借机去找言霁;然后再让时窈亲眼看见言霁与时思思的私会,只有死心,时窈才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可他太自负了,以至于从没有想过,时窈会失踪。
他找遍了她曾经待过的所有地方,金平岛、时家、她从小成长起来的地方、她的公司,可是,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就像是整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前所未有的心慌与恐惧将他笼罩在其中,季岫白不敢细思。
他不敢想被一次次伤心的她,会怎样的绝望;不敢想她会不会就此消失,不愿再见他一面;不敢想……会不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时窈失踪的第七天,季岫白找到了她毕业后在外租的一间小公寓。
依旧没有人。
离开时,季岫白看见了同样找到这里的言霁与时思思。
时思思见到他,脸上藏不住的慌乱,目光格外谨慎。
言霁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只是脸色极白。
季岫白看着站在一起的二人,心中再寻不见丝毫愤怒。
几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季岫白接到了助理的来电:
“季总,七天前,时窈小姐在海滨路出过一起车祸。”
“二少爷把人带走了。”
第19章 这个夜晚,真热闹。
季尧这几天,和他那个所谓的继父起争执的次数更多了。
起因大概是季岫白前几天曾经找过他,什么都没说,只问了时窈的下落。
季尧挑眉笑着说不知道。
似乎从那天起,季氏便出手抢了周家不少的合作。
周家,也是他那名义上继父的家族,对此却敢怒不敢言,最终只能将怒火发泄在身边人身上。
这天傍晚,天上预报今天会有雨夹雪。
季尧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接通后那边没有说话声,只有酒瓶被砸在地上的破碎声,以及母亲的惊叫与那个老东西的怒骂。
季尧听了一会儿,母亲才开口:“小尧,你在哪儿……”
没等她继续说,季尧挂断了电话,看着身上的新伤,半晌嗤笑一声,最终还是骑上机车朝别墅的方向驶去。
听说季岫白这一次发了狠,直接将周家赖以生存的产业都抢了大半。
季尧才走进别墅,一个酒瓶砸在他的脚边,几声肮脏的谩骂声后,老东西怒视着他:“是不是你和季岫白说了什么?不然他怎么只和周家作对?”
“小野种,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身上的股份,你以为我能接纳你?”
“没用的废物……”
季尧走进正厅,母亲拦住了他:“小尧,他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