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辞愣愣地看着她,这一瞬,他无比期待着将来。
一个有她亦有他的将来。
却在此时,时窈突然蹙了蹙眉。
段辞神情微惊,下瞬想到什么:“是不是蛊毒……”
时窈闻言摇摇头:“不是,只是困倦了。”
段辞松了一口气。
时窈见状,轻轻笑开:“这个月蛊毒未曾发作。”
“也许……”她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
“什么?”段辞困惑地俯身。
“也许……是想等到洞房花烛夜。”时窈小声说。
段辞的身子僵在原地,久久没有直起身,唯有耳垂逐渐泛起红,呼吸悄然乱了。
许是真的困倦,不多时,时窈似再撑不住,阖上双眼沉睡过去。
段辞将她轻轻抱起,放到里间的床榻上,盖好被衾,出神地看着她,良久他呢喃道:“你也是,时窈。”
“新年吉乐。”
又一束焰火升起,昏暗的屋内忽明忽暗。
段辞看了眼时窈,将衣箱深处的木盒取出,悄然走出门去,直到来到空无一人的丛林前,他才终于停下脚步。
夜色森寒,他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画像,徐徐打开。
画中人仍是那个人,他却不知不觉中已换了心境。
往后,他亦有相配、相伴之人。
段辞抬手,将画一点点撕扯开来,化作碎片,被寒风悄然吹入丛林间。
他驻足片刻,最终转身,一步一步回到家中。
他与时窈的家。
【系统:段辞好感度:85.】
而在段辞离开后不久,一道黑影悄然出现在他方才站定的地方,仔细探查片刻后,悄无声息地朝昭王府的方向飞去。
*
余下几日,段辞再未当值。
他每日留在家中,与时窈一齐备着成亲所需的物件。
他们白日一同去街市采买红绸红纸,晚上便一同裁剪窗花、帷帘。
邻家们收到喜帖,每次见到二人,总是笑着祝贺。
时窈次次皆笑盈盈地回应,还会轻撞一下他的手臂,他便牵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来。
段辞甚至想着,也许往后,他应当与大人说,不再舞刀弄剑了。
他不再如以往般毫不在意自己这条性命,不再自认命如草芥,他初次渴望安稳地活着,与时窈一起。
到时,不论大人何种惩戒,他都受着。
正月初六,天色晴朗,阳光明媚,宜嫁娶。
小小的院落已挂上了红绸,贴上了喜联,鸳鸯戏水的窗花精致地贴在窗子上,一左一右,分外俏丽。
周边的邻家聚于此处,人虽不多,却人人脸上洋溢着善意的笑。
前所未有的热闹。
时窈与段辞都非喜闹之人,喜事也只邀了周围的邻家与祈府中相熟之人。
祈安并未前来。
时窈对此并不意外,左右他来与不来,今日的喜宴都不会太平。
“好了好了,新娘子描好妆了!”喜娘欢天喜地地跑出门去,对着院中笑道。
喜庆的笙箫喜乐顷刻响起,爆竹声也紧接着响起,傧相立于屋前,笑呵呵地等待着吉时。
不知几时,一声“吉时到”的高呼声在院中响起。
时窈手执团扇,挡于面前,由人搀着行至院中,看见了一袭喜袍的段辞。
今日的他,便是高束墨发的绸子,都换成了鲜艳的红。
二人相对而行,而后比肩而立。
跨过火盆,越过马鞍,最终立于两张扎着红绸的八仙椅前。
“一拜天地——”
“天地为鉴,喜结良缘!”
二人躬身拜下。
“二拜高堂——”
“两姓结好,月圆人圆!”
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永结连理,携手百年!”
时窈转过身,与段辞面对面站在那里,隔着晃动的珠翟,她仿佛看见他抓着红绸的手因为紧张格外用力。
“拜——”傧相呼。
时窈对着段辞笑了笑,盈盈俯身便要拜下。
却未等躬下身去,院外一辆奢华的马车停下,轿帘被人掀开,继而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
“且慢。”
第43章 喜欢。
与此同时,祈府。
祈安从梦中惊醒,怔怔地坐在床榻上,面容苍白如雪,良久,他怔忡地看向案几,鲜红的喜帖放在上面。
正月初六午时一刻。
是时窈与段辞成亲的吉时。
可是,他却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他梦见了热闹的喜筵,梦见了尽是火红绸缎的府邸,梦见了喜笑颜开的众人,还有嫁衣如火的时窈。
他看见新郎的脸蒙了一层雾气,而时窈与新郎于傧相的高呼之中,拜天地,敬高堂,夫妻对拜……
而后,送入洞房。
他看着她面颊泛红地坐在喜榻上,新郎一步步朝她走去,撤开她的珠翟,温柔地揉着她的后颈。
烛火渐渐熄灭,他们衣衫尽褪,他轻轻地吻着她的唇瓣,而后缠绵着向下蜿蜒。
女子骤乱的呼吸与浅浅的低吟,如同上好的春.药,奏出一曲浅酒人前共。
当新郎自一片润泽中抬起头,面颊的雾气也随之渐渐散去。
祈安猛然惊醒。
他清楚地看见,新郎的脸,与他一模一样。
在她要与旁人成亲的前夜,他却在梦中,亵渎了她的春宵。
恰逢此刻,门外传来聒噪之声,伴随着一阵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大人,您起了吗?”
祈安望向窗外,此刻方才惊觉,竟已是巳时。
离午时,不过几刻。
“大人?”下人仍在小心唤着。
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祈安已换上一袭雪白袍服,站在门后。
“大人……”下人正要开口,却在看见门内人的脸色时惊了一刹。
大人的脸色苍白得像鬼,可那双眼睛却泛着湿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何事?”祈安垂眸淡声问。
下人反应过来,忙低下头:“是……后院那只鹦鹉突然发了狂,叫个不停,许是病了。”
鹦鹉。
祈安后知后觉地想起,是时窈生他的气那次,他买了鹦鹉想要打破僵局,却因此被刺客刺伤。
那一次,是时窈抚着他后背那个耻辱的“阉”,轻声说不是他的错。
祈安的指尖微颤,定定地朝后院走,还未靠近,便听见一声声粗嘎难听的叫声:“大人,大人,大人……”
祈安的脚步在听清那声音时,停在原地。
他听闻,只有常听人提及一些相对简练的话语,鹦鹉方才能学舌。
而它,一直养在时窈的房中。
时窈……会常对着鹦鹉一遍遍地念他吗?
祈安的呼吸似乎也静止了,怔忡地看着仍在不断叫着的鹦鹉。
“大人恕罪,奴婢这就将鹦鹉拿走!”一名侍女匆忙上前请罪。
祈安看向侍女,好一会儿他想了起来,她是跟在时窈身边伺候的那个阿莲。
时窈出府前,只让她送行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