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安嫔也查不出来什么,且大多数孕妇都是这样的,舒宁也是真的有些难受,身上有些水肿,尤其是腿,腰也有点难受,只是不像她说的那样起不来床而已,哪怕是两位姥姥又或者庄太医也诊不出来什么。
这日,安嫔又派人来叫,舒宁这个月已经推脱了两次了,这次再不去实在不好,所以只好扶着肚子往前边走。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舒宁这一胎哪怕是严格的控制食量,绝对不过多进补,肚子也格外的大,庄太医只说是无事,方佳姥姥看着好像是有些想法,但是不敢确定,舒宁也没逼她说。
舒宁自己个儿觉得,或许是因为她怀孕的位置靠前,所以看起来大了些。
等到了咸福宫正殿,舒宁刚进去,安嫔就笑着让她坐:“都是一个宫里的姐妹,无需多礼,快坐下吧,知道你怀孕最好少饮茶,所以特地准备了酸梅汤呢。”
舒宁的笑容淡了点,或许是宫里的习惯,也或许是宫里的嫔妃大多都嗜甜,大膳房的酸梅汤,选的果子都是最好的,不仅酸得很,糖也放的多,可以说是一碗汤,半碗糖也不为过,她其实不是很爱喝。
若是要喝酸梅汤,舒宁能接受的就只有那种淡淡的,只加了一点酸梅酱和一点糖的那种,那种比较清爽。
舒宁坐下来以后尝了一口安嫔宫里的酸梅汤,果然齁的不行,她把酸梅汤放下,开始听安嫔要说什么。
只见安嫔十分关切的问:“最近睡的还好吗?吃的还香吗?前两次叫你过来,你身上都不舒服,可请太医看过了?”
安嫔温柔的笑着,舒宁都有些不习惯,从前,舒宁就算是站在这里,安嫔也不一定理她,就像没她这个人一样,如今倒是不一样了。
“最近都还好,劳您关心,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开了药,也吃过了,想来没什么问题了。”
舒宁回答后,看着安嫔继续关心她,顺便给她介绍自己之前用过的膏药,脑子却在想另一件事,原本她刚刚怀孕的时候,安嫔也没有这么殷勤,如今这是怎么了?是谁说了什么,以至于安嫔动了想要养她孩子的念头。
舒宁将这事儿交给金果去办,没两天,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回贵人的话,据说是安嫔身边的李嬷嬷前几天给安嫔出的主意,说是原先李嬷嬷也说过,但安嫔不当回事,只觉得自己还能生,没必要养着别人的孩子,抱来的总不如亲生的亲近。”
“但似乎是去年,尹佳答应的事儿之后,安嫔就有些意动,原本这个人选是尹佳答应,她家世低,直白大胆,想什么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又住在一个宫里,是个好人选。但尹佳答应给安嫔闹了好大个没脸,安嫔就暂时按下不提了。
只是这两年宜嫔、乌雅贵人、郭络罗常在,还有贵人您接连怀孕,皇上又越发的少来咸福宫,所以李嬷嬷就又劝了一通。
这次地震,都知道皇上忙,但皇上居然只来看了佟佳贵妃以及几个怀孕的嫔妃,安嫔自觉恩宠不在,加之李嬷嬷在一边总说还是得有个孩子,哪怕是抱养的,将来也能尽孝。
又说是说不定民间也有土法子,如果一对夫妻一直不怀孕,或许尝试着养一个孩子,沾点孩子气,就能带来亲生的孩子,安嫔听说了就更心动了。”
“所以就瞧上了我的孩子吗?”舒宁感叹。
“贵人您就住在咸福宫,是极方便的。”
舒宁叹了口气,得想想法子,光看安嫔的所作所为,舒宁就知道安嫔应该不会是个好母亲。
更别提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还不如佟佳贵妃和乌雅贵人呢,将来孩子该亲谁呢?要是安嫔德行出众,将来又处于高位倒也罢了,可安嫔不是啊,嫔位,就是她的最高位了。
于是舒宁决定试探一下,最终决定这件事的,还是皇上,她决定直接试探皇上对安嫔的看法。
九月,皇上叫她一起用膳,舒宁乘坐步辇过去了之后,看着皇上还在看折子,于是就站在一边没有打扰。
还是皇上终于批完了才看见舒宁一直在这里:“怎么也不说一声,进去坐着就是了,站着小心腰酸。”
“不妨事,最近安嫔娘娘给了我一剂膏药,贴着好多了。”
舒宁仔细的观察着皇上的表情,发现在她提到安嫔的时候,皇上似乎淡淡的,即使是她在说安嫔的好话,皇上也没有多高兴。
“是吗?听说她最近经常叫你过去坐坐?”
舒宁没想到皇上知道这个,听皇上的语气,似乎是不大高兴?这话可不像是闲聊天,倒像是质问一样。
“自地震后,安嫔娘娘似乎是害怕我受到惊吓,我身子又逐渐重了起来,一直有些难受,所以是安嫔娘娘经常叫我过去,说说话,安慰我,叫我安心待产。”
“是吗?她倒是待你挺好的。”
舒宁确定了,皇上不喜欢安嫔,至少现在,对安嫔印象不是很好,只是舒宁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时候对安嫔印象大减的。
“之前贵妃跟朕提到一次,说是她咸福宫管的不好,上次也是,那个答应一点也不懂规矩,可见贵妃所言不虚,如今倒是改了不成?”
皇上虽然是笑着说的这句话,但舒宁只觉得皇上对安嫔的印象分指定是加不回来了,皇上先是听贵妃说了,不一定信,但之后,又亲自见着,那就不会质疑自己的亲眼所见。
“或许是安嫔娘娘知错能改?”
舒宁说着,又往安嫔身上插了一刀,这话就是说安嫔的确管不好这个咸福宫了。
“再看吧,刚刚你说你最近时常病痛,是怎么回事?朕有阵子没见你了,怎么,很难受吗?要不要再叫两个太医来一同照看你的胎?”
“其实也无妨,庄太医很好,孩子也很好,只是我的肚子有些大,总是腰疼,不过躺一天就好多了。”
舒宁决定以后一定要加强锻炼,不仅仅是走路,五禽戏、八段锦什么的练起来,腹部没有肌肉,怀孕是真的很难受。
“朕瞧你肚子比宜嫔的都要大,但宜嫔胖了许多,你却瞧着一点也没变,仿佛还憔悴了不少。”
舒宁无奈的笑了笑:“吃多了总觉得顶的慌,就算是一天五顿,也吃不了多少,还是多亏了皇上让我单独有两个灶,可以随时用膳呢。”
“这是应该的,还是要好好保养身体,这样看着实在可怜。”
可能是皇上真的觉得舒宁怀孕辛苦,舒宁回去了之后,昭仁殿的人又来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包括金瓜子一小匣子,各式首饰一盒,其中最美的是一对紫翡手镯,颜色十分饱满,种水特别好,看着就很漂亮,而且也稀罕,内务府的东西,一般难见到这么好的颜色。
乌雅氏看着都有些眼热,只说:“这只怕是皇上私库里的东西,皇上是真疼你啊。”
而之后,皇上时不时的就给是舒宁赐菜,皇上的菜自然是最上乘的,舒宁有胃口的时候就吃,没胃口的时候就等着有了胃口再吃,总之,是不能浪费,也不能赏给下人的,这样吃着,的确比之前看着稍微胖了一点。
只是皇上这样,宫里也有了舒宁很受宠的传言,甚至有人说:“皇上几乎每天都给万琉哈贵人赐菜,这才是时时刻刻想着,心里念叨着,就连宜主儿都没这个待遇呢,可见万琉哈贵人是真的起来了。”
舒宁有些无奈,皇上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宫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言,要是让宜嫔听到了,可就不好了。
于是舒宁叫来金果问:“这说的好像我比宜嫔还强些,一般传言刚开始不会这么传的这么严重,你去打听打听之前还说什么了。”
然后金果就回她:“之前贵人您为皇上进献碧螺春的时候,宫里就有传言说贵人投其所好,用茶吸引了皇上的注意,所以皇上才愿意时不时的过来坐坐,喝杯茶什么的。
而且他们还说贵人您霸着这种名叫碧螺春的茶不放,把所有茶都拿走,是担心其他人也用这个茶邀宠呢。”
舒宁很是无奈,这又不是六安瓜片这样的份例,内务府也不知道皇上喜欢喝碧螺春,原本就没多少,内务府那边总共也就寻来了一斤,因为是她要的,全给了她,她也不是故意要垄断碧螺春的。
金果又道:“其实别人倒是罢了,但是听说宜嫔主子有些不满,她知道皇上喜欢喝碧螺春的时候就去内务府要,可惜内务府那边没有,只能现在给她去找。
碧螺春是春茶,每年也就是那么一段时间,茶农春分前后开始采茶,谷雨前后就采完了,以春分至清明采制的明前茶最好,内务府那边给贵人的也是明前茶。
但宜嫔六月才派人去找,等找到了也就七八月了,再送过来,起码得九十月,就算是明前茶,到时候皇上估计也就没有那么新奇了。”
这是当然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开始的时候特别新奇,拥有了之后,感受了之后,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最开始皇上在她这里喝到碧螺春的时候,基本上每隔两天就要过来一趟,但是等到七月底那阵子,皇上四五天五六天才过来一趟,也正是因为喝多了,就没有那么想了。
对于这个传言,舒宁只能尽量的让金果去遏制,但宫里面的人嘴是管不住的,舒宁也不是佟佳贵妃,没有这个能力,管不了那么多,底下的人也不一定听她的,最后舒宁也就放弃了,早晚有一天,这宫里的人会知道,皇上最喜欢的人还是宜嫔。
只是这样子,舒宁每天去给佟佳贵妃请安的时候,总是要被宜嫔瞪一眼。她好像也没有特别的意思,就是看不爽舒宁比自己更得皇上喜欢。
自打宜嫔进了宫之后,皇上最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宜嫔,她把皇上的宠爱看得非常之重,自然也就会讨厌舒宁这个夺了她宠爱的人。毕竟两个人如今都怀着孕,也不能侍寝,宜嫔就很在乎皇上给舒宁赐菜而不给她赐菜。
舒宁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看了一眼乌雅贵人,她安安静静的坐着,似乎不为所动。但舒宁还记得当初乌雅氏因为宜嫔夺了皇上对她的宠爱,导致如今她还只是个贵人而不是嫔位,或许要永远被宜嫔压一头时的难受与委屈。
只是舒宁没有想到宜嫔今天不仅仅只是对她脸色不好,又或者是瞪她那么一两眼这么简单,大概是因为皇上昨天又赏了舒宁一对冰种飘蓝花的翡翠手镯,而没有赏她,宜嫔忽然对着舒宁道:
“听说万琉哈贵人身边的宫女太监都以金银起名,说是叫什么银枝、金果之类的?可是真的?”
舒宁听到宜嫔本来跟旁边的僖嫔说话说的正开心,忽然转头问她,觉得来着不善,解释到: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小时候,我院子里种了一株银杏树,身边的丫鬟就叫银杏,然后她们这一批就都以银字开头,入了宫之后,也就依着这个例子起名了。”
宜嫔听舒宁这么说,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万琉哈贵人给宫女太监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喜欢钱呢,听说你向来给底下人打赏,都特别大方,有时候比我都给的多呢,倒是显得我有些小气。”
这就又是一个坑了,舒宁是贵人,宜嫔是嫔主儿,一般来说的话,嫔位的娘娘打赏都要比贵人要多一些,虽然不是明摆着的规矩,但也是不宣于口的潜规则了。就算贵人得宠,要比金钱上要比嫔主儿宽裕,也是不能错了规矩的。
只是舒宁好奇是谁把她打赏的比较多的这个消息告诉了宜嫔,一般情况下她都是给个荷包,外面的人其实也看不见,收到礼的人才会知道。而且很多时候,她赏赐的也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太医们,以及皇上身边的人而已。
“皇上宽仁待下,我等自该学习才是。且我哪里比得上您?瞧瞧您身边的侍女穿的戴的,比我身边的可好多了。就知道您待下人比我待下人更好。”
宜嫔见在舒宁身上占不到什么便宜,道:“你倒是会说话。”然后又转头回去跟僖嫔说话了。
十月初三是太后娘娘的千秋,佟佳贵妃的意思是好好替太后操办一下,于是底下的嫔妃们也都需要递上一份合身份的贺礼才是。
往常舒宁基本上也就是送一送自己做的针线活之类的,算是随大流,宫里面的人大多都是送这个。
毕竟这个时候的人对于女工还是非常在意的,女子一般都有些针线上的工夫,送礼最多的就是选一些好的段子,绣一些比较吉祥的图样。
像是舒宁就听说了端嫔就打算亲自的为太后绣一幅万寿图,亲手绣一万个寿字,为太后祝寿。端嫔果然不愧是太皇太后,亲自为皇上选的人,技艺实在精妙。
对此舒宁十分敬佩,但她的水平实在是达不到这个境界,只是选了个常见的寿山福海图,这个比较好绣。
乌雅氏和觉察氏听说也是自己绣的东西。只是乌雅氏绣艺一般,所以格外要花些心思,用的线和布料都是顶好的,金线和银线用的都是最细,劈线就花了不少的时间,弄完之后,乌雅氏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快要瞎了。
和舒宁与觉禅氏吐槽:“我还不如学端嫔绣万寿图呢,那个虽然也费时间、费精力,但没这么费眼睛。”
这当然是说笑,舒宁也算是明白了,乌雅氏就是怕麻烦,所以每次都是破财消灾,花钱用好的东西,哪怕是自己做的不够,也没人能置喙什么。
万寿图的一万个寿字起码得绣两个月,且全部都得亲手去做,不能假手于人,可乌雅氏劈线是能让身边的巧儿帮忙的。
刺绣本来就是费眼睛的行为,端嫔这样,只怕眼睛的难受比之乌雅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般舒宁绝对不会在晚上刺绣,贵人每天才只有白蜡1支,黄蜡1支,羊油蜡1支,一共三支蜡烛,除了白蜡稍微亮堂一点,其他都是昏黄的,点起来就是一句话“不当睁眼瞎”而已,要靠这个刺绣,还是省省吧,一天当中大概只有中午,日照充足,所以舒宁都是中午绣一会儿。
与之相反的觉禅氏,她用不起好的布料,但是绣艺精妙,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为太后准备贺礼呢,上边的仙鹤栩栩如生,舒宁看了都觉得这比之绣坊里最好的绣娘也不差什么了。
银叶绣的都不如觉禅氏这个精妙,舒宁打趣觉禅氏:“不成想妹妹竟然是深藏不露啊。”
觉禅氏温柔的笑了笑:“也不算什么,自小额娘就让我练这个,入了宫左右无事,拿着针随便绣绣,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我也时常拿着绣绷打发时间,可远没有妹妹绣的这么好,可见这是天赋呢。”
十月太后的千秋过完了之后,舒宁觉得日子越发的快,一晃就到了十一月底,内务府派人过来说:
“下月初六贵人的额娘富察和卓就能入宫了。”
这个太监满脸都带着喜气儿,想来这个差事,应该也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专门等着赏赐的,舒宁自然是赏了他。
只是等他走了之后,舒宁脸上喜气洋洋的表情却不见了,楞了一会儿,这个时候银枝忽然进来见舒宁表情不对就问:“贵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夫人不能按时入宫了?”
舒宁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刚刚我难受是想着这入宫已经四五年了,才终于能见到家人一面。到时候也就是一个月不到,额娘就又该走了,有些伤感。”
银枝笑了笑安慰道:“只要贵人在宫里过得好,夫人一定是会开心的。更别提贵人马上要给夫人添一个小外孙,将来的好日子有的是呢。贵人实在无需担心。”
舒宁一想也是,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那万琉哈一家一定会比从前过的好许多,之前她也感受过,万琉哈氏的愿望,其实也是家里能过的好,最好能抬旗也就是了。
舒宁不再去想这个,只吩咐银枝:“额娘下个月中旬就能入宫了,你带着人去打点一番,务必要让额娘住的舒服才是。”
咸福宫是没有那么多位置的,富察氏入宫了之后只能住在东西六宫之外,虽然也是能住人的房子,但是里头的被褥摆设什么的肯定没有那么齐全,品质没有那么的好。
舒宁让银枝带着全部去换了一套,又从自己的库房里拿出了一些,看着就很贵重的摆件,摆在额娘的屋子里,希望这些东西可以让富察氏知道万琉哈氏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不错,也就没有必要那么担心了。
只是等富察氏入宫的那一天,舒宁还是有些坐立不安,焦急的等着额娘过来。
等银枝领着富察氏到了后殿之后,舒宁就看到了一位桃花眼,十分面善的夫人过来了。不知为何,舒宁感觉对她就是打从心里的亲近。这可能是原来万琉哈氏的影响。
富察氏看着自己在宫里的女儿也十分的激动,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也有四五年都没见过女儿了。
如今看着女儿怀着孕,却好像还瘦了一些,就觉得难受,眼泪唰一下的就下来了。她就知道把小女儿送进宫不是个什么好选择,这一定是在哪儿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