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这个,舒宁忽然觉得,要获得皇上的喜欢,其实挺简单的,认真生活,就能吸引到他了。
八月底,比钮祜禄贵妃更先出事儿的是安嫔,短短两日,她已经起不来床了,皇上知道了也只是嘱咐太医院好好治。
太医说,安嫔心神郁结,心病无药可医,他们也没办法,所以才几天的工夫,舒宁就不得不去咸福宫看看安嫔了。
咸福宫和舒宁当时住的样子截然不同,舒宁印象里的咸福宫十分齐整,各处都很气派,但如今看来,侧殿的窗户大概是很久没换过了,糊窗户的窗纱都破了。不易看到的夹缝处还放着一些工具,都没有收进屋子里,大概是宫人们图方便放的。
从前的咸福宫尽管在角落,但门前是永远不缺人的,来来往往的宫人把什么都踏平了,现在的咸福宫地上的草都稍微有些长了出来。
舒宁走进正殿,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香味,大概是沉香混着药香,不知道安嫔是没有开窗通风还是怎么,反正味道不怎么好闻。
安嫔身边的蓝玉已经换了一个人,还叫蓝玉,人却不是舒宁认识的那个,但日日请安她都带着,舒宁也还算眼熟。
“安嫔情况如何?”舒宁看向蓝玉。
蓝玉低着头回话:“回定妃娘娘,我们娘娘她有些不大好,太医早上开了安神汤,如今已经睡下了。”
舒宁凑近看了一眼,如今的安嫔连头发丝都不如当初有光泽,虽然侍女们上了很多头油,但看起来却没有更好,反倒是更糟了,头油太多显得头发有些油腻,发缝也明显了起来。
大概是这边说话声吵到安嫔了,她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然后就看见了舒宁:“万琉哈氏,见到我为什么不请安!本宫可是嫔位,你一个小小格格,怎么可以对本宫无礼!”
蓝玉赶紧跪下:“定妃娘娘恕罪,我们娘娘这是病糊涂了,老是想起从前的事情,她不是有意的。”
舒宁看着安嫔,没想到她如今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时有些唏嘘。
“她一直这样吗?”
“是,自从两三年前开始,我们娘娘会这样,原本也不严重,只是最近一年,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尤其是刚睡醒起来的时候常常犯病。”
舒宁这时候才想起来,之前觉禅氏就说过安嫔好像有些不大好,她没在意,没想到发展的这么快。
“无妨,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着。”看安嫔这样子,怕是也留不了多长时间了。
“是,奴婢们一定盯着,让娘娘一碗不落的把药喝了。”蓝玉道。
只是还没过多久,大概九月初,太医院就来人禀报:“安嫔娘娘病重,需要出宫修养,只怕是……不能留在宫里了。”
太医的话说的好听,但出宫修养的另一个意思其实就是出去等死,大概是宫里觉得晦气,不管是嫔妃还是宫人,得了病的,熬不住快死了的那种,都是要送出宫到外头去的。
嫔妃唯一比宫人们好的,就是她们可以一个人去园子里等死,而不是集中的去一间屋子里和一堆人凑着一起等死。
舒宁这次去看的时候,安嫔躺着床上,两只眼睛黑漆漆的,就那么望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真的没可能了?”舒宁问。
“安嫔娘娘撑不过一旬。”一个年轻的太医回答道。
“那就按规矩送出去吧。”
说完之后,舒宁走出了咸福宫,外头的阳光正好,但安嫔被人架出来的时候却用手挡了挡眼睛。
三日后,宫外传来消息,安嫔薨了,葬礼由内务府筹办。
九月初,皇上下令营造司重新修缮咸福宫,修了整整一个月,等修完舒宁去查验的时候,已经和从前杂草丛生的样子截然不同,端的是金碧辉煌,漆都是新上的,阳光一打,甚至都能反光。
等咸福宫修缮完毕,就被拨给了佟妃,小佟佳氏住着。
舒宁有的时候去中正殿,往去咸福宫的路一瞅,一波一波的人往咸福宫走,地砖上的杂草已经全然消失。
十月初,大概是天气越来越冷,钮祜禄贵妃的病就越来越重,太医院之前是一日一去,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日两去。
舒宁都觉得奇怪,怎么好好一个人,这么点小病都好不了,硬生生拖入冬天,养成大病呢?
第101章 贵妃 生辰
皇上说要给钱, 舒宁很快就看着梁九功带着箱子过来,他甚至还带了两个小太监抬着,舒宁看见人就乐了, 皇上应该给的不少,不然用不着两个人。
舒宁跟梁九功打招呼:“梁公公别来无恙啊,听说前日高升了?”
梁九功弯腰笑道:“承蒙皇上信任, 这是皇上嘱咐奴才给定妃娘娘送过来的, 金一百两, 银五百两,皇上说, 让娘娘省着点花。”
舒宁乐开了花, 这可就是足足一千五百两,皇上果然大气。
美滋滋的收下了银子,还给梁九功了一个红包,舒宁让银叶将银子放好,然后给了金果一些去打点。剩下的,舒宁准备过年再发,年节喜事儿多, 发钱比较名正言顺。
承乾宫,舒宁刚刚踏进院子里,就看见枯黄干瘪的树叶往下落, 旁边还有宫女在拿着扫帚不停地打扫。
进了屋子, 舒宁只感觉到闷, 病人的屋子大概都是这样的,不开窗户,总有一股味道,然后被浓重的药味儿遮掩。
舒宁是来找钮祜禄贵妃讨论宫务的, 像是发冬季棉衣这种每年都要进行的日常操作,以及现在就该准备的冬天的庆典以及祭祀,又或者是胤祯和十公主需要种痘这种事情,其他人的宫务也都是向她汇报之后,她再转交给钮祜禄贵妃。
其实钮祜禄贵妃这么病着,皇上说了一次她可以不用管这些俗务,都交给定妃来干。
但钮祜禄贵妃拒绝了,并且道:“多谢皇上关心,我的身体没事儿,只是有些小咳嗽,很快就会好的。”
皇上最后只是嘱咐她:“多注意休息,别操劳太厉害。”
还没进里屋,舒宁就能听到一阵咳嗽声,进去之后就看见侍女在服侍钮祜禄贵妃喝药。
舒宁蹲下请安,钮祜禄贵妃点了点头,叫她进来:“进来吧。”
现在的钮祜禄贵妃比安嫔还瘦,明明骨架不小,衣服却看起来空荡荡的,甚至比之前舒宁看到的安嫔还要瘦一些。
舒宁就在这儿坐着说完了了所有的事情,其中钮祜禄贵妃并没有打断她,她只是一直在咳嗽。
如果遇上需要请示的内容,钮祜禄贵妃也不会为难舒宁,她只是简短的陈述:“你决定。”好像她再多说一两个字就又要咳嗽一样。
之前的钮祜禄贵妃可不是这样一个好说话的人,舒宁也不明白明明她就算是坐在这儿听她说完半个时辰的汇报都难,怎么还要听她汇报,若说她是不满意权利被剥夺,所以要让舒宁向她汇报,那她应该挑刺才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说。
舒宁有的时候看见钮祜禄贵妃,就会想起当初的孝昭皇后,原来她不觉得钮祜禄贵妃和孝昭皇后相似,现在钮祜禄贵妃年纪上来了,她倒是能看出来两姐妹的相似之处了。
当初的孝昭皇后,似乎也是看着健健康康的,然后就突然病了,一只拖着,拖了几个月,最后还是去了。
钮祜禄贵妃听完汇报之后就打发她走了,舒宁也不会留下,钮祜禄贵妃没有要求侍疾,她不会自讨苦吃。
出了承乾宫的门,舒宁没有回去,而是向北走,去听曲子。等她到了,乌雅氏、觉禅氏、章佳氏、张贵人、布贵人、陈贵人、宁常在都已经在了,甚至还有两三个舒宁看着眼熟但是认不太出来的人坐在最后头。
乌雅氏看她来了,道:“总算是过来了,等你好一阵子了,贵妃那里耽搁时间了吗?”
舒宁摇摇头:“没有,冬天事情多,她没问什么。”
“那就好,皇上最近两年喜欢上了昆曲,把大家都叫过来,咱们也听听这个昆曲究竟有什么精妙之处。”
舒宁刚坐下不久,那边音乐就响了起来,咿咿呀呀的,舒宁不太听的明白,于是她就走神和乌雅氏聊天。
“月底胤禛的生辰,你准备好怎么过了吗?”
乌雅氏:“就让他在自己院子里办个小的吧,都当阿玛的人了,难道还让我这个作额娘的操心?”
舒宁:“但他明年说不定就要出宫了,在宫里呆的最后一个生辰,你不替他张罗张罗吗?”
至少大阿哥是大婚后就出去的,不知道胤禛是什么时候,但大概率就是明年。
乌雅氏:“等胤祯种痘完了之后再说吧,大不了派几个人过去帮他看看就是了,你不好好看戏,说这个干什么,要是听不懂叫侍女给你讲。”
舒宁:“我知道你更关心胤祯种痘的事情,但明年,胤禛出宫,胤祯住进阿哥所,俩孩子连面都很少见,就算是你不去,让胤祯过去帮忙吧,好歹是他亲哥哥过生辰。”
孩子的年龄差距太大就是会有点尴尬,尤其是这种时候,胤禛是康熙十七年的,而胤祯是康熙二十七年的,一个是乌雅氏最大的孩子,一个是乌雅氏最小的孩子。
偏疼幼儿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胤禛还不是在乌雅氏身边长大的,就算是对于父母来说,第一个孩子总是特殊的,但乌雅氏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孩子也不是胤禛,而是胤祚,胤禛相当于什么都不占。
如今胤禛已经十五,明年就要出宫建府,而胤祯才五岁,还住在永和宫,要等明年上学了,才开始住阿哥所,两兄弟之间真的几乎可以说是不怎么相处的。不像胤祾和胤裪,中间其实就差了五年,所以很熟悉。
舒宁觉得不是一个好现象,小时候都这么疏远,等长大了,岂不是更加疏远了?叫她看,现在胤禛和胤禩的关系都比和胤祯的关系要好。
“胤祯才多大,他能帮什么忙,况且要挺过种痘,我这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等他种痘回来,当然是好好休息为好。”乌雅氏道。
舒宁搬出胤祾和胤裪:“胤裪就喜欢跟在哥哥屁股后头,随便干点什么都高兴的很,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和其他兄弟还是不一样的,你现在不叫孩子相处,你想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他们二三十岁了,在你跟前吵架吗?”
乌雅氏不相信:“瞧你说的,有这么严重吗?”
舒宁是真的很认真,小的时候胤祯对哥哥或许还有崇拜,但只要他过了这个时候,又或者是换一个哥哥崇拜,那胤禛和胤祯之间的关系势必很难看。
要叫乌雅氏这么一个人在其中转圜,那是想也不要想的,舒宁甚至都觉得,那还不如让两个人直接自己说,不至于引起误会。
“而且胤祯身体好,估计也就三四天就能退烧了,胤禛的生日在三十号,十月最后一天,胤祯有足够的时间恢复,我觉得没什么问题。”舒宁补充道。
乌雅氏看着舒宁认真的样子,屈服了:“好好好,等到时候我和胤祯一起去阿哥所看看,不过席面我就不坐了,我去了,孩子们只怕玩儿的不尽兴。”
看乌雅氏终于同意,舒宁也终于开始喝茶,看着她,笑道:“你也知道?”
“不说了,听曲子,好不容易才排练好的,本来荣妃想先听来着,我派人一早就在内务府门口等着,这才排到前头的,和你说话我都没听到多少。”
舒宁拿起本子看词儿,边看边和台上唱的对,看到唱词,才终于认真开始听曲子。
旁边觉禅氏和陈贵人说话。
“你说这戏在京城看的人不少?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在看?”觉禅氏其实也有些听不明白,是侍女讲才明白的。
陈贵人点点头:“是啊,我入京参选的时候我额娘就点过,戏班子有好有坏,好的给王公贵族唱,不太好的,就在街巷里唱,去的人也不少。”
“但这词儿这么难,能听得懂吗?”觉禅氏问,她也不是一点汉语都不懂,但这个还是有点压力。
陈贵人:“南边人能听懂,北边就有些难了,良嫔娘娘哪里不懂,我给您说?”
“不用,你听你的,我叫侍女讲就行了。”
十月上旬,胤祯和十公主种痘,乌雅氏虔诚的往中正殿捐了两百两,觉禅氏都道:
“难怪听说那边人人都想做喇嘛,这来钱也太容易了些,两百两你也舍得捐,我一年的年俸也就才两百两。”
乌雅氏:“再有两个月也就过年了,怕什么,胤祯平安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那个喇嘛见乌雅氏这么大方,又推荐了不少东西,乌雅氏又不知不觉的花出去五十两银子。
喇嘛非常认真的道:“您心诚,一定会心想事成的,十四阿哥也一定会平安出来的。”
大概是乌雅氏太过‘虔诚’,胤祯到真的是出来的很快,五天,就已经回了永和宫,乌雅氏又还愿用了五十两。
十月底,胤禛生日,大概是舒宁的嘱托,乌雅氏提前三天就把胤祯派去给胤禛布置了,胤禛也不客气,使唤弟弟使唤的非常顺手。
胤祯没来过阿哥所,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倒也真的做了下去,顺便,还和胤禩一见如故了。
胤祾来永寿宫的时候都说呢:“额娘你是没看见,开席前,小十四拉着八弟问个不停,就好像八弟才是他亲哥哥一样。”
舒宁皱眉,她不会好心办了坏事吧?
“那胤禛呢,十四对胤禛如何?”
胤祾回想了一下:“挺好的啊,非常尊敬,让干什么干什么,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吃的饭,额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舒宁:“没什么,就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