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他也拥有了部分夜叉的强大的自愈能力,所以伤口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可怖,已经开始结痂。但饶是如此,大夫见了他的伤口后,仍旧是吃了一惊。
那大夫连连称奇,没想到受了这样重的伤,这人竟然还能活下来。
当时就诊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大夫误会了他们两人的身份,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
所以不仅一口一个宿夫人地叫她,还仔细地告诉了她应该怎样照顾好他,让他能恢复的更快。
关键是宿寒芝这人,竟然就心安理得地任由大夫认错他们的身份。
这大夫有一个怪癖,就是诊治的时候不能见外人,因此宿寒芝就诊的时候阮娴是不在里面的。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宿寒芝说了什么让大夫误会的话,才会让大夫对他们两的关系深信不疑。
在阮娴听到“宿夫人”三个字打了一个激灵,连连解释的时候,那大夫都一点也不相信她,还笑着以为她是在闹小脾气。
后来阮娴无奈,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可是没有想到,她好意照顾宿寒芝,宿寒芝却仗着自己病人的身份,得寸进尺了起来。
比如现在,为了方便宿寒芝,阮娴就买了一辆马车,由马车载着她和宿寒芝回无恨山。
因为宿寒芝需要多休息,而马车内空间狭小,所以繆姜和盛萱兰都驾马跟着他们,马车里只有她和宿寒芝两个人。
宿寒芝总说手臂疼,伤口疼,阮娴就喂他喝药。
然后,他说太累,想休息,所以就靠在了阮娴的肩上,闭眼假寐。阮娴见他是伤患,也就由着他,认命地当着个靠垫。
只是坐在马车,低着头就能看见宿寒芝的容颜时,她总觉得,好像两个人的位置颠倒了······
不仅如此,宿寒芝现在还想听小曲儿。
“你怎么这么多要求?”阮娴忍了忍,终于没忍住道。
宿寒芝,表面上清风朗月,实际上心冷无情的人物,不经过这一次生病,阮娴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龟毛。
可是宿寒芝倒也不会强迫她。
事实上,他很善解人意。
听了阮娴的话后,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淡淡地笑了笑,配合那苍白的面色,竟然颇显凄凉。
“对不起,是我太麻烦你了。”
“只是我从小到大,每一次受伤生病的时候,都没有人向你这样照顾我。”
他说话间,从阮娴的肩上抬起头,靠在马车上,头偏向另外一边。原本就有些松松垮垮的V形领口更松散了一些,隐隐露出了一些陈年的狰狞疤痕。
“每次受伤的时候,我都只能一个人扛过去。”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看着他身上的伤,看着他此时病恹恹的样子,也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对不起,是我要求太多了,你不耐烦也是正常的。”
“我没有不耐烦。”阮娴见状,立刻回答道。
虽然觉得宿寒芝现在看起来怎么都有种装可怜的意思,不过,也许是因为他的脸本身就很有欺骗性,阮娴确实有点心疼了。
他不就是想听首曲儿吗?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反正这个人从小到大也没有得过什么爱······
现在又受了伤,就满足他一下又怎么了。
阮娴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所以她从腰间取下了短萧,说:“我不会唱歌,给你吹一首曲子吧。”
宿寒芝闻言,嘴角逐渐浮起了一抹笑意,嘴上却故意道:“其实,你不用勉强······”
阮娴闻言,放下短萧,转头看着他:“那不听了?”
“······听。”
第66章 初到无恨山 此时已近晚秋时分,空……
此时已近晚秋时分, 空气中都有了几分萧瑟的味道。阮娴刚一打开帘子,就感觉到一股干冷的寒风扑面而来,让本来还有些困倦的她瞬间就没了睡意。
而等她看清楚前方的风景的时, 更是惊讶地张大了眼睛。震惊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里就是无恨山?”
宿寒芝点了点头:“对,接下来我们得走上去了。”
无恨山是一座独立的高山,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另一座山的山腰处,悬崖的位置连了一道摇摇晃晃的铁索桥,一直穿透了云层, 连接到了另一座山的腰间。
从茂密山林中穿出,走到铁索前, 就像是遇到了天门大开的景象。眼前是茫茫云海, 云海中矗立着一座巍峨耸立的山峰, 那山峰外表萧瑟冷落,一眼望去都是坚硬的磐石, 几乎都是灰色的。
阮娴抬头往上望,却只能看见云层, 而无法看见被云雾遮掩的山顶,就好像这座山通往了天上。
为了登山, 他们舍弃了马车,走上了铁索桥。
阮娴看着那摇摇晃晃的桥,有些腿软。桥摇摇晃晃的也就罢了, 关键是山间还有凛冽的寒风,好像再大一些,都能将她吹起来似的。
而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盛萱兰却已经熟练地走了上去,一眨眼, 就走了很远的距离,身影都隐藏在朦朦胧胧的白雾中看不见了。
阮娴见状,在心里鼓了鼓气,也想鼓起勇气往前走。
而就在她要迈开第一步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直宽大而冰凉的手握住,那只手握得很用力,在她有些疼痛的时候,也有了一种安全感。就好像原本的漂浮之地浮现出了一块坚定的磐石,让她有了一块可以依靠的地方,而不会被风吹走。
阮娴抬头,朝着宿寒芝笑了笑,然后也不害怕了,就由他拉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走在铁索道上,她往四周看了看,看见不远处的云层之中,还有许多的黑色长影,那是一道道的铁索桥。
这些铁索桥是登上无恨山的唯一方式,围绕着无恨山,总共有二十四道铁索桥,铁索桥下,则是万丈深渊。
没有人那万丈深渊有多深,也没有人知道无恨山的山底在哪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活着从无恨山的山底出现。从铁索桥上往下望,只能看见白色的云雾,偶尔消散的云雾间,能看见的也只有一片漆黑。
甚至有人传言说,无恨山最初就是凭空出现的一座山。这座山漂浮无根,没有山脚。以前会一直移动,后来被人连了这二十四道铁索,才将无恨山固定在了这个位置。
这些传说让无恨山充满了传奇色彩,而这些桥还被无恨山的人施了阵法,人们只能通过行走来通过铁索桥,进入无恨山,而不能跳跃、飞行。这就极大地克制了身形灵敏诡谲、跳跃能力强的夜叉,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地。
因此在五十年前夜叉皇掀起了那场灾难之中,无恨山受到的损害,在各大门派中最小。
除了铁索桥,想要进入无恨山,还要经过一道道考验,尤其是对夜叉而言。
走了不知道多久,阮娴一直紧紧地握住宿寒芝的手,以前看着前方,终于看到了桥的尽头。
桥的尽头,是光秃秃的岩石,中间夹了一条小道,道路九转回肠,如果不是有宿寒芝带着她走,她可能早就已经迷路了。
在走过岩石间的小道之后,阮娴听见了盛萱兰透露着兴奋的声音。
“师兄,我们终于回来了!”
眼前是一道长长的阶梯,一直往上延伸,而阶梯的尽头,就是无恨山的大门。
在盛萱兰走上台阶的时候,阮娴走到台阶前,却有些退却了。
这台阶也被施了阵法,如果夜叉走上去,腿上就会有如千斤之重,一步一步越来越难以行走,到最后只能匍匐在地。
这就是夜叉在无恨山的待遇。
如今她是人类的姿态,既然太阳、火光都不会影响她的话,那这台阶,她能走过去吗?
就在阮娴犹豫要不要赌一把的时候,一个人却已经为她做好了决定。
她听见宿寒芝的嘴中发出了一种有规律的声音,像是吹哨声。下一刻,前方就传来了一种敦厚敦厚的声音,她抬头看去,就看见了一个浑身都是白色的生物跑了过来。
那是一只高至阮娴胸膛的白虎,它跑到了宿寒芝的身边后,亲昵地用大脑袋蹭了蹭他。
宿寒芝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白虎就顺势蹲下。
这白虎是宿寒芝少年时在外出游历时捡到的,后来宿寒芝见它毛色稀奇还颇有灵性,就将它带回了无恨山。
待白虎长大了之后,偶尔的时候,会成为宿寒芝的代步工具。
而宿寒芝之所以会将它当做代步工具,是因为······
阮娴忍不住看了宿寒芝一眼,因为宿寒芝也不算是纯粹的人类了,他其实也会受到阶梯的影响,也会步履沉重,行走艰难。
第一次到无恨山的时候,宿寒芝刚走上台阶,就知道了这一点。
只是尚且年幼的他已经学会了完美的伪装,他没有表现出一点的不适,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走完了所有的阶梯。一直走到双腿几乎都没有了知觉,再走一段时间,肌肉就会因为承受不了的重力而坏死,他都没有展现出一点不舒服的神色。
因为他不能露出一点的异样,不能和夜叉有一点的牵连关系,否则他根本无法在这个仇恨夜叉的门派中生存。
想到这里,阮娴的心情有些复杂。
尽管宿寒芝原本就是人类,尽管他其实是受害者,却也必须隐藏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所有事。
没有人会感同身受,就算他将自己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最后能在他们脑中留下的也只会是有“夜叉”两个字而已。
只要和夜叉有关系,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到时候他可能不会被杀死,但一定会被永远地囚禁起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令阮娴还隐隐有些难受的是宿寒芝后来的举动。
后来,就算小白虎出现了,宿寒芝也很少会坐在白虎上进入无恨山。
他就好像是自虐一般,要用疼痛提醒自己曾经的经历,提醒自己的身体里有多么让人厌恶的血脉,也提醒自己记得这些仇恨,所以每一次回无恨山,他总是会登上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感受到阮娴的眼神,宿寒芝以为她是害怕这只高大的白狐,就开口道:
“阿阮,别怕。它不会伤人。”
“我知道。”
她抬头,就看见宿寒芝朝她伸出了手。
阮娴收回思绪,她点了点头后,就在宿寒芝的帮助下,坐到了白虎的身上,宿寒芝坐在了她的身后。
白虎走上台阶,走着走着就迅速地奔跑了起来,周围的景色快速地在耳边掠过,只留下了迅疾的风声。
阮娴怕掉下去,想要紧紧地抓住它的毛发,又害怕将这只大猫给抓疼了,反而将自己给甩下去。
好在宿寒芝在身后给了她很强的安全感,她感受着耳边的风声,觉得这种感觉有些新奇。
从最开始紧闭着眼睛,到最后她都敢睁开眼睛,松开手,甚至回头对着宿寒芝笑一笑了。
盛萱兰看着那道巨大的白色身影,虽然一闪而过,但她还是看清楚了那白色影子上方,有两个人。
小白虎,虽然平时也会和她亲近,可是除了师兄外,它从来就不让别人骑。
有一次她走路太累了,希望小白虎能带她回去,结果她根本就没有机会。
可是现在,它竟然肯让阮娴骑在它身上,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