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桃没办法,只能让顾学强去帮着张家把地种上。张家实在没人干活了,张树根被打的下不了床,张双平被邓家叫去干活了。张家的儿媳妇这个时候又怀孕了,家里只剩下张铁峰和葛凤莲。
一大家子将近十亩地,两个人干完了估计就到床上起不来了。
邓家今年倒是轻松了不少,往年都是邓二柱和赵凤兰两人干活,今年多了一个张双平。
而且张双平不是自己亲生孩子,两人用起来也不会心疼。就像在前边拉犁和镂这种重活儿,一般人家都不会让女人干,张双平却给邓家拉了两天,累的直接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不过她倒的床也很有技巧,她倒在了邓志明的床上。结果就是,她白天种地,晚上被邓志明种地。
神奇的是,张双平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虽然哭哭啼啼却没显得怎么疲惫,还在邓二柱和赵凤兰跟前演了场没脸活下去的戏。
事情已经这样了,邓志明就是不愿意也得尽快跟张双平定亲。
两家的速度很快,没几天张春桃就去了顾思晴家里炫耀了:“邓家专门请了媒人去向双平提的亲,志明也去了,他跟双平站在一起真是别提多般配了。”
她一脸的与有荣焉,好似张双平嫁进皇宫当娘娘了一样。
“那可真是好事,”王月菊听了张春桃的炫耀后道:“之前一敏跟邓志明退亲的时候,他拿着刀子说退亲就自杀,把我们给吓得要死。现在他又定亲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说完她还随意的问了一句:“定亲礼多少钱啊?”
张春桃本来一张眉飞色舞的脸,被王月菊的话说的有些扭曲,她张了几次口才说:“现在都不流行多给彩礼了。”
王月菊随意的哦了一声,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张春桃也炫耀不下去了,只能悻悻的走了。
邓志明当初跟顾一敏定亲,给的是六十六块钱,六六大顺的意思。六十六块钱的定亲礼,跟别人比起来不是很多,但也绝对不少。
但这次邓志明和张双平定亲,定亲礼是三十块钱,连六十六的一半都不到。张家人自然是不高兴的,可不高兴又能怎样?地都已经被人种上了。
张春桃走后,王月菊拍了拍顾一敏的手道:“他们过不好。”
顾一敏笑了笑,“妈,你放心吧,我没事儿。他们过的好不好跟我没关系。”顾一敏这话说的绝对真诚,本来他对邓志明就没有感情,现在更是一点也没有了。
“爸明天早上出发去省城吗?”顾一敏转移了话题,王月菊嗯了一声,“明天早上早点儿起来,给你爸煮几个鸡蛋,再烙几张饼让他带着路上吃。”
顾一敏点头应下。日化精品推荐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一敏和顾二慧就起了床,顾思晴迷迷糊糊睁开眼,也挣扎着跟着起来了。老爸要去省城考察市场,这是改变的关键一步,她不能缺席。
“你起来干嘛?继续睡呗。”顾一敏看她眼睛都没睁开就坐起来了,笑着就要把她按回去,却听她说:“重大时刻,我必须送送咱爸。”
“好,那你起吧。”顾一敏没有再管她,和顾二慧一起出去了。
顾思晴穿好衣服,看了看睡的小猪一样的顾三静,想了想还是把她叫了起来。四个小棉袄一起送他,老爸肯定会更有力量。
两人进了厨房,里面热火朝天的。二姐在烧火,大姐擀烙饼,老妈站在锅台前拿着铲子来回的翻烙饼。
顾思晴回头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就见老爸正在擦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她走过去蹲在他身边,“爸,你路上小心点。”
八九十年代的时候,社会还是挺乱的,多地出现抢劫事件。
顾建国一颗心又暖呼呼的,大手摸了摸小闺女的头,“我知道。”
一家人吃了个很早的早饭,王月菊把给顾建国带的烙饼和鸡蛋用布裹了一层又一层,然后给他放在黑提兜里。
顾建国把黑提兜挂在车把上,朝媳妇和闺女摆了摆手,然后骑上自行车走了。他的心有些热也有些沉,这次他是带着一家人的期望出行的。
跟韩德义汇合后,两人一起骑车去镇上。到了镇上,又坐车到了县城。在县城买了张去省城的火车票,两人啃着干粮在候车室等车。
坐了一会儿,就见几个身着警服的人进来了,在候车室开会走动,似乎是在办案。
“那个是不是邓大柱?”韩德义看着几个警察,小声问顾建国。
顾建国朝那边扫了一眼,然后嗯了一声。邓大柱就是邓志明那个在县派出所上班的大伯,他见过两次,算是认识。
“一敏跟邓志明的亲事是怎么回事?”顾一敏和邓志明退亲的事儿他听说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亲事就退了。在他看来,邓志明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顾建国不愿多说邓家的事情,含糊的应付了过去。但这时邓大柱朝他们走了过来。
“建国兄弟,还真是你啊!”邓大柱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顾建国只能起身跟他寒暄。
第32章 面包服
邓大柱四五十岁年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是一副掉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形象。他似乎不知道邓志明和顾一敏退亲的事情,跟顾建国说话很热情。
“建国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省城。”顾建国对邓大柱是有些戒备的,他虽然跟邓大柱不熟悉,但从邓大柱说话的圆滑和过度的热情,就知道这个人不是表面这么好相处。
他家一敏跟邓志明退亲有段日子了,邓大柱不可能不知道。退亲时闹得那么难看,现在邓大柱却这么热情,他怎么能不留条心?
“去省城啊?”邓大柱咧嘴笑着问:“去省城干嘛?办事?”
顾建国笑了笑,“有点事。”
邓大柱对他的这个含糊的回答不满意,就想接着再问,但那边有人叫他,他只能笑着跟顾建国说:“建国兄弟,我有事先走了,你有事儿就去派出所找我,都不是外人。”
顾建国客气的点了下头,看着邓大柱背影远去,他收了脸上的笑,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下。
“他不知道你们两家已经退亲了?”韩德义问顾建国。
“不清楚他知不知道,”顾建国道:“他要是有什么算计,我接着就是。”
韩德义哼了一声,“这种人最讨厌,有什么直接来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顾建国冷笑,“他估计就是觉得我是傻子吧。”
因为他家一敏和邓志明退亲,村里不少人说他傻。他不在意这个,说他傻的人,都是把女儿当做牟利工具的人。
那边邓大柱跟派出所的人说着话,眼睛还看了顾建国几眼。他知道邓志明和顾一敏退亲的事情吗?当然是知道的,甚至邓志明因为退亲闹自杀的事儿他也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生气,对顾家也更加怨怼。他对邓志明跟谁结婚不在意,但他在意邓家的脸面。
在邓志明和顾一敏退婚的事儿上,顾家明显没有给邓家面子,自然也没有顾及他的面子。这让他很不高兴。
他在派出所里虽然职位不高,只是个普通的警察,而且办事能力并不是很强。但,他在山水镇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不能容忍顾建国这样的小人物损害他的面子。
顾建国没有太把邓大柱放在心上,遇到事就战战兢兢的,不是他的风格。
检票上车,他和韩德义的车票都是站票,两个人靠在车厢上边聊天边看车厢内拥挤的人。
车厢内大部分人都跟他们穿着差不多,中山装。但还有那么几个异类,是四五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儿,上身都是夹克衫,下边的裤子是他们没有见过的蓝色布料,而且那裤子形状有些怪异,像个喇叭。
顾建国不知道怎么评判他们的衣服,说好看吧,那肯定不是,最起码这不符合他的审美。但你要说难看,也没有。
只能说社会真的不一样了,要是在前几年,这绝对被评判为奇装异服,说不定还会被带走教育一番。
到了省城栗州已经下午三点多钟了,两人先在车站的旅馆住下。旅馆有四人间的还有二十几人间的。四人间的一晚上五块,二十几人一间的三块。两人自然住三块钱一间的。
安排好住的地方,两人简单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在栗州市里面转。供销社、火车站、汽车站、各大厂子
他们也不知道要考察什么,就是漫无目的各处看。两人跑了一个下午,晚上九点多才回旅馆。
房间里已经有很多人,有几个正在打扑克牌,吆五喝六的,整个房间都是他们的声音。两人打了点水,掏出干粮啃了起来。
一天过去,烙饼已经硬的石头一样,他们就着水吃相对软乎点。
“两位大哥,”顾建国旁边床铺的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凑过来跟他们说话,“你们是来办事的?”
小伙子带着个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给人的初印象不错,不过听口音不是本省的。顾建国放下手中的烙饼道:“来办点事儿,你呢?”
小伙子又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嘴大白牙,“我是报社的记者,过来做采访的。”
没想到还是个很有文化的人,顾建国觉得记者接触的人多,知道的肯定也多,就随手拿出一个煮好的鸡蛋递向他,“自家鸡下的蛋。”
小伙子本来要拒绝,但见他一脸真诚就接了过来,“大哥,你们是哪儿的?”
“玉河县的。”顾建国把吃剩下的烙饼收拾起来,脱鞋上床,扭头的时候就见小伙子被子上盖了一件鼓鼓囊囊的衣服,那衣服的样子他从没见过。
因为小闺女多次跟他说过卖衣服,顾建国就对衣服比较留意,所以看那件奇怪的衣服时间有些长。
小伙子见他盯着自己的衣服看,就笑着说:“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衣服奇怪?”
顾建国点头,“没见过这样的衣服。”
韩德义也凑过来看小伙子的衣服,小伙子把衣服递过去让他们看,“我家东北的,我们那旮沓贼拉冷,我又经常外出采访,就咬咬牙买了件面包服,老暖和了。”
顾建国和韩德义伸手摸了摸那鼓囊囊的衣服,软绵绵的还十分有弹性。韩德义跟小伙子说,“这里面装的肯定不是棉花。”
“那当然,里面是鸭绒,就是鸭子毛。”
顾建国一听眼睛亮了一下,这不就是他家小四说的什么羽绒服吗?他内心有些小激动,但状若无意的问:“这得多少钱啊?”
小伙子一听他的话,一脸肉疼的伸出一个巴掌,顾建国和韩德义都睁大了眼睛,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顾建国小心的确认了一下,“五十?”
五块是绝对不可能的。
“五十五”小伙子把衣服从两人手里拿回来,“就这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我托一个朋友帮我从南方带的。”
顾建国和韩德义就是再镇定,也吸了一口气,五十五块钱,什么概念?
一个普通工人将近两个月的工资。
他们这种地里刨食的农民,一年也就能攒下一两百块钱。
第33章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顾建国和韩德义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他们当兵的时候见识的人和事都不少,但就是当初在部队,首长的家属也没有花将近两个月的津贴买件衣服的。
两人又看了眼小青年那件“面包服”,不由得在心里啧了一声,换做他们是怎么都不会买这么贵的衣服的。
顾建国此刻也打消了卖羽绒服的打算,太贵了,有几个人跟这个小青年一样这么舍得的?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就各自睡下了。顾建国没有睡着,今天下午在栗州各处转了转,他发现社会跟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火车站出现了很多做小生意的,如卖茶叶蛋的,卖水的,甚至还有卖衣服鞋子的。街上还出现了私人的小饭馆,电影院门口还有很多卖零嘴的。
街上还有不少像在火车上看到的那几个小青年一样的穿着,他现在知道了那种像喇叭一样的裤子,叫喇叭裤,是现在最流行的。
还有隔壁床位的那个记者,一件衣服就五十多块钱。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南方应该更繁华吧!
这一刻,他坚定了去南方的信心。
韩德义一样没睡着,他跟顾建国一样,想着这一天的经历,心里有一股子劲儿想要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