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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九龙重案组的苗长官都快气疯了,管区内发生大规模驳火案件,发射了几百枪,死了六个人,还有两个人在医院抢救,其中一个是自己的手下,警务处长亲自打电话来询问案情,可是自己这个当头儿的却对手下的行为一无所知,搞得本区的警司面子上也很难看。
等他赶到现场的时候,交火已经结束,满地都是子弹壳和血迹,汽车残骸上密密麻麻的弹孔触目惊心,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通常这种味道只有在地下靶场才能闻到。
PTU来了,EU来了,飞虎队也来了,荔枝角道的交通依然没有恢复,满街都是穿制服,挂胸牌的人,交通部的伙计拉起了警戒线,驱散围观市民,地上躺着五具用白布盖起来的尸体,苗长官上前拉开白布,扯掉黑头套,看到一张陌生的亚洲人面孔,不像是土生香港人,也不像大陆人。
忽然手机响了,是总区打来的,苗长官接听了电话,立刻上车赶回办公室,刚到楼下就看到一列政府牌照的轿车呼啸而来,车头上都盯着一个蓝色的警灯,从车上下来一群西装笔挺的男人,口袋上挂着工作证,径直朝重案组办公室来了。
“你们哪个部门的?”苗长官问道。
“我是保安科警司李泽坤,现在接手你的案子。”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说道。
“哪个案子,我手上很多案子。”苗长官不明就里。
“就是刚才的枪战案。”李警司说。
所有的证物和现场视频录像都被李警司的人拿走了,就连会议室也被这帮保安科的家伙占据了,苗长官和他的伙计们忿忿不平,但敢怒不敢言,毕竟保安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警察,而保安科那帮家伙却是特工。
忽然会议室的门开了,一个保安科的小子冲苗长官招了招手:“李警司叫你。”
苗长官赶紧走过去,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桌子上摆着一大堆枪械,就连办过不少涉枪大案的苗长官都瞠目结舌,两把德国G36K紧凑型突击步枪,一把泵动型霰弹枪,三支英国造斯特灵冲锋枪,还有三支英国军用FN型手枪和几件血迹斑驳的防弹衣,头套等。
“据我们初步了解,这些冲锋枪和手枪是九七之前英国军营失窃的,这两支突击步枪应该是走私货,来源不详,这种型号的霰弹枪在香港很常见,应该是黑市货,死亡的五个人中,有两个是前华籍英军,一个是尼泊尔人,还有两个身份不详。”李警司娓娓道来,显然已经掌握了不少材料。
“有什么需要我帮手的?”苗长官客气的问道。
“告诉我有关梁骁的事情,档案里可能不全。”李警司说。
……
自从上次押运车大劫案之后,香港警方制定了许多紧急预案,航空队、水警、以及道路线控系统的契合度比以前更高了,干了大事后再想像以前那样从容逃走似乎不大容易了。
但张佰强他们似乎也进步了许多,龅牙狼对香港的地形烂熟于心,车技娴熟无比,迅速甩掉了跟在后面的警车后,厢式货车开进了一个地下停车场后,迅速换了一辆黑色加长高档轿车从另一个出口出来,堂而皇之的开在大街上。
后座上,上官谨心有余悸,对刘子光说:“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就不计较那一脚了。”
刘子光刚想开句玩笑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忽然脸色一变:“你中枪了。”
12-37 案板上的处长
上官谨黑色西装上有一块渗血的地方,枪战的时候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中弹都不觉得疼,现在精神松弛一下,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迹,冷汗顿时流了出来。
刘子光扯开上官的西装,里面白色的衬衣已经被血渗透,一枚子弹从腰部右侧穿入,伤势似乎很严重。
“去医院。”刘子光说。
“不行。”上官谨出言阻止, “我们连入境记录都没有,被内地通缉就很麻烦了,又在香港惹出这么大乱子来,绝对不能去医院。”
刘子光思忖片刻,说:“听我指挥,去这个地方。”
他报了一个地址给龅牙狼,回头一看,上官谨已经撕下一条衬衣绑在伤口上,她额头上的汗珠哗哗的滚落,面颊变得苍白无比,嘴唇毫无血色,发现刘子光在看自己,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别吃惊,我是学医的,不晕血。”
她不晕血,金旭东却早已吓得不行,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他却更加恐惧:“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给你。”
刘子光扳过金旭东的身子,照脸抽了四个大嘴巴,喝问道:“和日本人在一起干什么?”
“谈生意。”恐惧之中的金旭东还不忘用谎言保护自己。
“啪嗒”一声,是手枪击锤扳开的声音,黑洞洞的枪口正顶着金旭东的下巴:“再说一遍谈生意试试,今天已经杀了五个人,不在乎多你一个。”
“日本人买我的信息。”金旭东是个聪明人,立刻选择了妥协。
“什么信息?”刘子光紧追不舍。
“国内企业和澳洲矿业的合同。”
“说具体!”
“我不能说,说了你就会杀我。”
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挺狡猾的,刘子光一记手刀砍在金旭东大动脉上,把他打昏又蒙上了一个黑布头套。
忽然汽车开始减速,前面不远处警灯闪烁,警察们如临大敌,钢盔防弹衣全副武装,一辆冲锋车停在路边,警员正在领取雷明顿霰弹枪。
穿反光背心的交通警挥舞着指示牌,命令车辆依次通过检查,刘子光他们所乘的加长轿车夹在车流中,向后退已经不可能了。
“别管我,你快跑。”上官谨也发现了情况不对,有气无力的说着。
“别担心,香港是法治社会,不会查我们的车的。”刘子光自信满满的说。
“为什么?”上官谨咕哝着,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了。
警察检查的很仔细,每辆过路的汽车都要检查司机的车牌,看看后座以及后备箱,轮到这辆黑色加长轿车的时候,警员敲敲车窗说:“先生,下车临检。”
龅牙狼降下车窗,递出两张证件,警察接了看了两眼,又看看车里的人,西装笔挺,衬衣雪白,头发一丝不苟,司机很有礼貌的说:“长官可以快点么,我们快要迟到了,领事先生不希望让特首等太久。”
警察一个立正,敬礼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安全通过,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龅牙狼扬了扬手里的证件说:“领事馆的车,谅他们也不敢查。”
汽车经过加士居道上公主道,经过红磡海底隧道来到香港本岛,一路向南行驶,刚开始两旁尽是高楼大厦,慢慢就变成了葱绿一片,山峦叠翠,进入了香港富豪聚居的半山地区。
“浅水湾四十一号南山别墅,就是这里了。”龅牙狼转弯驶进了岔路口,映入眼帘的是一栋白色的高层豪宅,一个穿西装的男子迎面走来,伸手挥舞了几下。
副驾驶位子上的张佰强打开了手枪保险,刘子光在后面说:“别紧张, 自己人。”
来人走到车旁,也不说话,径直拉开后门坐了进去,指挥龅牙狼开到地下停车场入口处,门卫走过来询问,那人降下车窗答道:“标叔,是我啊。”
门卫见是新搬来的住户,呵呵笑道:“郑先生,好靓的车。“返身打开了升降栏杆。
汽车驶入了停车场,这里面停满了各式豪车,而且大多是雍容华贵的高档轿车和保姆车,劳斯莱斯就不下五辆,反而很少见那种高调新锐的跑车,可见这个住宅的业主应该是以社会中高层为主。
泊好车之后,几人下车正要上电梯,忽然张佰强停下说:“阿狼,那件事你去搞定。”
龅牙狼点点头,转身去了。
刘子光在香港的安全屋是委托郑晨在去年购入的,用的是内地某富豪的名义,和瑞丰商社没有一点联系,南山别墅位于香港岛东半山,俯瞰深水湾和香港仔的美景,历来是上流社会人士趋之若鹜的地方,虽然南山别墅已经是一栋有着三十多年房龄的老楼,却依然是顶级豪宅,因为这里风景优美,治安良好,业主非富即贵,几乎随便拉出来一个住户,都和特首吃过饭。
正是基于这个,刘子光才选择南山别墅作为安全屋,他买入的这个单位有两千四百尺,地方宽敞的吓人,厨房尤其装潢的美轮美奂,一水的不锈钢操作台,四开门超大冰箱,瓷砖地面一尘不染,天花板上的顶灯灿烂无比,仔细看其实是个无影灯。
刘子光把上官谨抗进了厨房,往操作台上一撂,脱下鞋子扔了出去,打开柜子拿出防菌罩衣穿上,戴上帽子和口罩,仔细洗了手,从柜子里拿出一整套手术器械来,全都是无菌包装未开封的。
上官谨躺在冰凉的厨房案板上,看着刘子光用手术剪刀剪开自己的外衣,吃力的笑道:“怎么感觉像是上了屠宰场的猪。”
刘子光却不笑,和蔼的问道:“你什么血型?”
“B型。”上官谨说完就昏了过去。
刘子光把推完的针剂丢进了垃圾桶,用无菌手术巾盖在伤员身上,只露出伤口位置,万幸,击中上官谨的是一枚穿透汽车钢板后乏力的子弹,钻进腰部皮肤脂肪后没有继续深入,所以血流了不少,并无大碍。
弹孔很小,刘子光用镊子探进去捏住子弹头,轻轻拿了出来,这是一枚已经变形的九毫米手枪子弹,应该是斯特灵冲锋枪发射的,弹头已经变形,呈蘑菇状,落在不锈钢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子弹取出,血从弹孔里流了出来,刘子光用止血钳夹住伤口,打开冰箱拿出一袋带着水珠的血浆,帮上官谨挂上,开始输血,然后清理,包扎伤口,操作台下面是带轮子的,直接推到卧室,把昏迷中的上官谨放到床上,回到厨房用打开水龙头,清洗操作台,血迹统统冲进了下水道,沾了血的纱布和器械丢进垃圾桶。
干完这些,刘子光又从冰箱里拿出几盒西冷牛排和盒装的黄油,点着煤气灶放上平锅,开始煎牛肉。
……
夜总会,阮雄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叼着雪茄,电视里正在播放荔枝角道的驳火大案,满街的狼藉让这位曾经在台北黑道叱咤一时的豪杰也为之动容,那几个过江龙,果然是狠角色,这种人可万万留不得。
阮雄拿起电话打给程国驹:“驹爷,看电视。”
说完放下了电话,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走到桌子旁,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短筒左轮手枪,抖开弹膛看了看,又拿起桌上的对讲机说:“阿杰,让兄弟们准备做事。”
脑后传来“啪塔”一声,阮雄慢慢放下了手枪,举起了双手。
“这样才乖嘛,雄哥。”龅牙狼从背后转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机头大张的黑星,顺手抓起桌上的左轮看了看。
“阿狼,听我说,咱们兄弟认识也有不少年了……”阮雄情真意切的说着,话音未落,龅牙狼抬手一枪,子弹正从阮雄的嘴里穿过,后颈处飙出一股血箭,人像麻袋一样倒在沙发上。
“多年交情,给你留个全尸。”龅牙狼轻蔑的说着,把发射完的左轮枪塞到了阮雄的手里,施施然的去了。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噪音,然后是阿杰惊慌的声音:“雄哥,条子来了。”
……
西九龙总区,重案组办公室,电话传真手机电台声乱作一团,各种资料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资料越多,这案子就显得越不简单。
死的人基本确定了身份,其中五个杀手是前驻港英军中的华籍士兵和廓尔喀士兵,以及混黑道的大圈仔,还有一个司机是合连胜大哥阮雄的小弟鸡仔,伤者的身份就复杂多了,一个是西九龙重案组的梁骁督察,还有一个是日本古川商社的高级经理荒木直人,根据保安科的资料显示,这个日本人实际上是个间谍。
梁骁虽然穿了防弹衣,但是肋骨被子弹的冲击力打断扎伤了肺部,还在医院抢救之中,荒木直人伤得更重,一枚步枪子弹击中了他的腰部,在身体里打了几个滚,肠子搅了个稀巴烂,估计是没得救了,现在还在尽力当中。
警察、杀手、黑社会、间谍,九七回归之前丢失的军用枪械,华籍英军,这些要素让苗长官头疼脑涨,根本找不到线索,保安科的伙计们把现场照片放大若干倍,贴满整个会议室,不断播放着现场视频监控,期望从中找到线索,每个人都在抽烟,每个人都在思索。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李警司和苗长官同时拿出手机。
“不好意思,是我的。”苗长官接了电话,嗯了几声挂断对李警司说:“去夜总会的伙计说,阮雄在房间里自杀了。”
李警司神色更加严峻了,忽然手机再度响起,这回是李警司的电话,他看了看号码不禁动容,快步来到走廊无人处,干咳一声清清嗓子这才接了电话。
“处长好,我是保安科小李。”
“是,明白。”
挂了电话,李警司回到会议室,就连苗长官都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李警司,有什么进展?”
李泽坤苦笑道:“处长打来的电话,和梁骁在一起的两个人,是中联办的客人。”
苗长官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再问了。
12-38 牛排
上官谨从沉沉睡梦中惊醒,发觉自己一身冷汗,身上盖着羊毛毯子,窗帘紧闭,床头柜上一盏黯淡的小灯孤独的亮着。
摸摸腰间中弹的位置,已经包扎好了,记忆在这一刻忽然恍惚起来,这是什么地方,北京的家里?基地宿舍?上官谨觉得头疼欲裂,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忽然房门打开一条缝,一个黑影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谁?”上官谨警惕的喝问。
“我,饿了吧,我给你送饭来了。”来人正是刘子光,他手里的托盘上是一份牛排、土豆培根意大利面,一杯热牛奶,还有刀叉和筷子。
“谢谢。”上官谨伸手接过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问道:“没想到你还会做手术,我很想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你不会的东西。”
刘子光笑了笑说:“我只有战场医护兵的水平,刮骨疗毒取子弹行,接神经、血管这种技术活可来不了。”
“金旭东在哪里?你问过他没有?”
“已经审过一遍了,这家伙吓得都快尿了,哦对不起,你正在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