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是好奇导致相吸引,您的世界我从未涉及,我的世界您也根本不了解。所以我们彼此间都很好奇。好奇驱使着我们走得很近。”单勇笑着反驳了左教授的话,一语听得左南下也频频点头,似乎两人之间真有好奇的因素,至于帮助,单勇大加摇头了,笑着道:“我认识一位驴园的前辈,传说这老家伙上几代都是土匪出身,他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好,比您这位哲学大师还有份量。”
“是吗?我倒有兴趣想听听。”左南下道。
“他说,饭碗是挣回来的、抢回来的,不是你跪着求着能乞讨回来的。”单勇道,眼光里流露着几分得意和骄傲,兜里的钱是靠本事挣的抢的,最起码腰杆是直的。
“好,说得好。”左南下被这简单的一句听得稍有耸然动容了,咂摸片刻,连声叫好,直道着:“我的后人要有这份胆气,就当土匪也是有成就的土匪,不过可惜了,我培养了两个女儿,让我这心呀,操也操不完。”
“这可不像您从心所欲的风格。”单勇笑道,话题渐向温馨,水壶又开,泡着茶,过了滤杯,再倾上时,老头这唉声叹气呀,把单勇当老哥们倒上苦水了:
“你年纪小不懂呀,什么从心所欲,都是拿出来骗人的,将来你要有了儿女,你能不操心,那是假话……我这一辈子现在大家看来是风光无限,别说我,就我那大女婿也是被人捧得快捧天上去了,可倒回去几十年你知道是个什么景气,人人避我如蛇蝎,那叫一个苦字呀,我直熬到中年以后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有那么苦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呀?”单勇笑着道。
“呵呵,你个小屁孩你知道什么?我可是见过日本鬼子的……哎哟,那时候,我奶奶抱着我,东边打枪、她往西边跑;西边打枪,她就往东边跑。要是枪声四起,她就抱着我往地窖钻,一出生就是战乱,能有好日子过吗?后来跟着我父母南下,两人都是军转干部,那时候福.建土匪不比咱们潞州少,别看现在当个县长市长牛气得跟什么样子,那时候可都是提着脑袋当官,没准土匪就进城了,好几任县长都在任上被打死了,老婆都给土匪抢走了……刚好过了点,又遇上三年自然灾害,那时候黑市玉米面你知道一斤多少钱,一块多,工资才几十块,相当于现在一百多块钱一斤玉米面,别说美食了,有吃的就不错了……肚子饿罢了,想着好日子来了,谁可想到,却把动乱等来了,我这一辈子,从抗日开始的苦难史,全让我赶上了。你别仰慕我,其实我还仰慕你,想和你换换经历呢。”
左老啜着茶,倒了一大杯苦水,像说笑话一样说着身世,听得单勇笑意盎然,没来由地觉得这位从上个世纪走来的老人非常非常的亲切,就像亲人般那么亲切。
“左老,我听说您还被专政过两天?”单勇笑着问。
“啊,何止两天,七年零九个月,整得我家破人亡呀,你知道逼着我干什么活?”
“什么活?”
“插秧、放水牛。”
“呵呵……您这身子骨是不是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嗨,你说对了,还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原来稍有点脑神经衰弱,一劳动改造,哟,什么毛病没有,就剩下饿了,那时候我们队里被饿浮肿很正常,饿死了也不稀罕,不过我比别人聪明,捉田鸡、逮蛇、钓鱼、甚至还捕过几只穿山甲,咱会吃呀,就我们那一队没饿死的,前年还有个老伙计巴巴从北京来瞧我来了,见了我哭得稀里哗拉,说要不是当时我偷着给他塞鸟蛋,他早饿死了……好像吃上瘾了似的,领着一家老小,又来我家吃了好几天。”
“呵呵……”
老少两人,笑得颇是开怀,这老头讲个故事也像讲课一样抑扬顿挫,怎么烤田鸡、怎么烤穿山甲、怎么剥蛇,单勇听得真切,这绝对不是嘴上功夫,而是实实在在干过才有的经验,一直没想到左教授也有这等精彩的经历,边喝边聊,让单勇有点忘我了,这些经历似曾熟悉,甚至都他也干过的。
“虽然呀,我们所处的时代境遇不同,可我们的本心是一致的,都是在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理想而奋斗着,我觉得这也是除了好奇我们另外一个共同点。”
左南下道,趁着单勇喝茶的时候说的,像在试图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一般,说得很委婉,单勇笑笑问道:“那您那时候的理想是什么?”
“建设社会主义,而且我们坚信在21世纪初会实现**。”左南下正色道。
噗声单勇喷茶了,脸色整了一下下的左南下瞬间也笑开了,满脸的皱纹像开了朵花,促狭地道着:“理想虽然是荒唐的,不过苦难却是真实的,有一天等你回首往事的时候,重要的不再是那些理想,而是你所经历的那些苦难历程,那将是一笔最珍贵的财富,谁也夺不走的财富……当然,前提你得从苦难中走得出来。你能吗?”
单勇怔了怔,似乎觉得这话有所指,能吗?这是一个大大的问号,那种在夹缝中不得喘息和日夜如履薄冰的感觉对他而言尤为真切。
能吗?这尚是一个未知数,单勇不敢做答了。
“先别急着回答,我跟你说说我们那个时代的荒唐,在我们那个时代,不缺高尚的人,高尚到宁愿饿着也不吃嗟来之食,结果是,被饿死了;也不缺有理想的人,理想主义直到蹲在牛棚里还相信英特纳雄耐尔会拯救他,不知道拯救了没有,后来我再没有见过还有这种坚定理想的人……意志坚定的也不是没有,有些人宁死不屈,所以就只能死了。能走到最后的反倒是我们这些意志不怎么坚定的人,让我们低头,我们就低头,那怕不该低头;让我们认罪,我们就认罪,那怕无罪;让我们揭发,我们就揭发,那怕是诬陷……人活着呀,就像在潮水中挣扎,想求生你只能顺流,而无法逆势。”
平淡而苍老的声音,第一次看到老人居然还有这么颓废的情绪,让单勇觉得很讶异,更讶异是,这所说的把自己置于的位置,似乎和传说中的德高望重大相庭径,忍不住让单勇蹙了蹙眉头,这个细微的动作左南下发现了,一笑置之,笑着转着话题道:
“不要被表像迷惑,每个人都是伟大和委琐、卑鄙和高尚的共生体,所差无非是展示在世人面前的不同而已,从长远来看我们的归宿都是一样的,都要经过坟墓站在上帝面前,所以,我觉得咱们交往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从长远这个层面上看,我们都是平等的。”
单勇愣了下,笑了,两人相视而笑,单勇由衷地说了句:“谢谢您,左老。看来此行不虚,每次在您这儿都让我收获很丰。”
“那还还准备明天走吗?”左南下突然话锋转回来了。这一问,把单勇将住了,舍不得走了。老头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又是警告道:“有些大道理咱也不跟你多说,活人一口气,办事凭良心,我几乎要比你大半个世纪,比你所说更荒唐的事我也经历过,你就干再出格的事我也能理解,就即便你有一天被专政了,我倒无所谓,还能把你当个小朋友,不过你别指望熙颖还能接受你。”
“我知道,对此我不抱太多幻想。不过老爷子难道您没发现,其实您对我的吸引力和影响,比师姐大多了。”单勇心放坦了,笑着道,一句噎得左南下连茶也不喝了,抿着嘴瞪了单勇好大一会儿,似乎看到单勇的眼神从期艾走向清明那般洒脱的变化了,似乎不为情所困了,这点让左南下想到什么了,半晌放下茶杯有点生气地道:“那个小兔崽子又搬弄是非了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谁呀?”单勇愣了下,话出口已经明白了,是梁钰洲。
“我那外孙,从小就被那个老妖婆教坏了,都说女怕嫁错郎呀,其实男人最怕娶恶婆娘,没起一点好作用,净坏事了,我好好一小外孙,全让她给带坏了,一家子还拽得都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数典忘本啊,以此为甚……他说什么了?是不是又说熙颖自杀过?他们呀,眼睛都盯着这幢楼里的财产,就等着我闭眼呢。生怕我当嫁妆全给了熙颖。哎……我这辈子犯了个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娶这个老妖婆。”
老头说到此处一点也不淡定了,提到老妖婆几乎是咬牙切齿,单勇莫名地泛着一种可笑的情绪,觉得老爷子在好恶上分明得很,一点也不像偌大快入土的年纪了,不过家事可不是外人掺合得的,单勇摇摇头道着:“没有,老爷子您想那儿去了,钰洲和我吃了一路,被女孩半路约走了。”
“少给他打掩护,早上听熙颖说他自告奋勇要陪你就觉得有问题。”
“真不是您想的那样,你不能冤枉人家小孩。”
“算了,不说这个话题,烦死了,等我死了,他们爱干嘛干嘛,不见不心烦……哎,这下午光咱俩喝茶没意思呀,我想想啊,我给你找几个咱们那边南下来的,活着的可没几个了……对了,你会唱梆子戏么?我们几个业余票友偶而聚聚就是玩这个。”
左老看样是个变着花样找新鲜的主,又想上了,单勇笑着点点头,会点儿,这好,左老头喊着小阿姨拿着电话,约着人,几杯茶功夫,单勇的眼直了,又来了几个老头,个顶个大脸盘高身材,一瞅就是潞州的特产爷们,开口乡音,一问哪里人氏,把来人兴喜的挨个直搂单勇小老乡,搂得单勇哭笑不得,左南下却是在旁边哈哈笑着看得其乐无比。
过不久,悠扬的板胡拉起来了,急促的梆子敲起来,一会儿是鼓檫齐鸣、一会儿是笙胡同奏,就在左老家的院子里,五六人围了一圈说话着抑扬的唱调开始了,这铿锵的梆子调可比流行曲给力多了,不多会路过的行车,住户,大大小小不少围在门口门外看,窃窃私语时,据说左老家这老头乐隔三差五就有,只不过今天看稀罕了,加进来一个黑黑的、帅帅的小年青人,吹了几声唢呐调子着实不错,把隔着几家的藏獒撩得乱吠。
左熙颖快到家门口看到了远远的一群人,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快步奔着直到家门口,现场把她一下子看愣了,平时经常来的几位叔叔伯伯正自得其乐地陶醉着,单勇大言不惭地居中唱了句:想当年咱兄弟不得地、走关东无路到关西……那“西”一扬,看到师姐时,走调了,这一走调,戴着厚眼镜的郭叔不乐意了,喊了句:“下去,唱跑调了。”
单勇一吐舌头,做了鬼脸,接着郭叔手里的檫子,郭老头一拿架势,继续着来了:三御弟!我成人长大闯祸精、七岁上我骑过城皇的马、八岁上赵州桥剑斩石龙、九岁上我娶妻贺氏女、十岁上闯关东无路到在关西、十一岁我将人来打死……这段子唱得字正腔圆、铿锵顿挫,惹得一干围观鼓噪叫好,换了个老头接着《醉陈桥》的调子往下唱,却是更热闹了,单勇鼓着檫子,不时的偷眼瞟着师姐,不经意却发现师姐的眼光像审视一般看了他良久了,那眼神,静得很一泓秋水,美得像春色绽绿,瞥了眼,眼睛的余光被什么吸引住了,又回过头来,却发现师姐除了肩上的麦秸包,手里还提着个袋子,一大包菜,袋口露着青青的菜叶,一瞬间让单勇愣了愣,这么出尘的师姐提着一包菜,好像哪儿看得老不和谐了。
“檫子怎么不响了?单勇,看什么呢?走神啦!”有个老头生气地喊上了。
单勇一回神,才发现自己把调子忘了,老头吹胡子瞪眼旁若无人一喊,众人一乐,笑歪了,左熙颖悄悄把菜藏身身后,不好意思似地,一闪身回家里了………
!#
第69章 天风海岛影成双
第69章 天风海岛影成双
又过了一日,单勇神清气爽的早起,跑步,吃早餐,早早地等在楼下,约好了到鼓浪屿玩,左教授和小阿姨商量好似的,早早离家,一个去遛达、一个是卖菜,走时候还给了单勇一个笑吟吟的鼓励眼神。
也许给单勇鼓励最大的莫过于这位老人,直到今天单勇也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闪光点能让这位德高望重的学者类的人物侧目,抑或许,他仅仅是希望看到女儿高高兴兴的样子,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是不戴着有色眼镜给予理解的友谊都值得珍惜,不仅左老,昨天那一班吹笙拉胡的老头差不多都是南下子弟,虽然经历雷同,但境遇迥异,几十年过后,有儿孙满堂的也有伶仃一人的,有健康如昔的也有百病缠身的,有逍遥一世同样也有潦倒一生的,饭间的老人们拉着单勇问着家乡潞州的长短,唏嘘不已,同样也让单勇感触良多,人要活到这份上,除了想想有没有可能落叶归根,差不多什么也能云淡风轻了。
当然,这份淡定与单勇无关,即便再淡定,有师姐在的他也定不下来,特别是无意发现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师姐提着一篮子菜回来,还亲手做了一份蔬菜沙拉,让他感觉到了师姐那份拙于表达,却在心中从未磨灭的关切。这关切给单勇带来的暖意足以驱散任何芥蒂,尽管那份沙拉没人动筷,全让单勇一个人吃了。
又一次期待地看了阳台一眼,时间并不长,而单勇却按捺不住那份迫切,靠在铁艺门廊上,他在异样的回味着曾经在潞州的点点滴滴,纷乱的思绪偶而拐个弯,又到了毕业后的那些桩桩件件,两厢相较之间,除了有点无奈,就剩下自惭形秽了,有时候他甚至在想,真要和孔老驴、秦老虎那帮货色一样有一天折了,不是折在警察手里就是折在同行手里,那个众叛亲离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身边还会剩下谁!?
雷大鹏肯定不会走,那家伙没原则,只知道吃和玩;宋思莹就不一定了,肯定会择个高枝,那些新认识的城管兄弟不用说,肯定得自顾自了。贤弟呢?不好说,他一直就反感这些事。史家村那帮呢?单勇想了想,根娃大彪这些苦兄弟肯定不会抛下他,反正都穷根穷命没什么可在乎。史老驴就不一定了,这老家伙一惯于趋炎附势,谁比他横他就服谁。宝英姐呢……单勇不敢往下想了,宁愿把宝英当亲姐。至于左熙颖……单勇也不敢往下想,相见的每一天都值得珍惜,再往下想,有点奢望了。
叮铃铃电话响着,单勇掏出手机一瞧,愣了下,又是宋思莹的电话,一侧身躲开了好远接上了,电话里宋思莹发现新大陆一样和单勇说着,驴肉香的廉老板、鑫荣的钱老板一行人到朝阳镇专程找单勇去了,她接待了,事由是愿意出资五十万购买“响马寨”商标,这五十万在宋思莹看来差不多是笔巨款了,不过单勇在电话上却促狭说着:“别理他,给他加个零,吓跑得了。什么?你想卖了?你傻呀,这个牌子炒这么火,五十万我一年就挣回来了,还用卖给他们……让他们想去吧。”
说服了款姐,单勇扣了电话,左拳右掌狠狠地来了一下子,这个峰回路转等了不少时间了,肯定是省城委托的律师事务所已经通知潞州几家侵权的商户了,官司还要继续,估计那帮货怵了,想花钱摆平了,谁也在这事上耗不起。只不过这价码,***太少了。正思忖着是不是通知史家村里的,电话又来了,却是史老爷子家的固定电话,那老家伙不太会用手机,响了一会儿,单勇斟酌了半天才接着:“
“怎么了,老爷子,钱挣得不好意思了,准备给我分点?哦,对了,我懂,您老不会嫌少的……往下怎么干?这还用说吗?现在商户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有官司在等着他们呢,谁还敢挂响马寨的牌子,你就可了劲地抢市场,想怎么占怎么占,对,不趁乱占领市场,等有人回过神来,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机械加工安装该完了吧?什么?还在调试?我说老爷子,就一个加热和挤压工序,这都多长时间你还干不下来,赶紧点,你要说多少回才能明白,手工的落伍了,我承认你手工压制的好,可你赶不上吃不是……呵呵,哦,担心商标费呀?哈哈,借我几个胆我也不敢朝匪爷您老人家要钱呀?得了,你拉过我一把,我今天送你一程,不给钱落个人情总成吧……什么?大辛庄的到西苑和东关抢市场了,怎么干的,你跟我说说。”
新事又来,电话里史保全把最新情况给单勇摆活了一番,侵权商户不死不活给吊着,鑫荣肉联厂自然是开工不足,连潞华厂的前西街的店也处在半关门的状态,这事解决不了,迟早是个大隐患,而单勇根本就没想给谁解决,就那么放着,让这些山寨户干也不是,不干也不是,一听史保全说又有新户在市场上抢生意搞批零,而且还是来自潞南大辛庄的大户,想了想,对着电话恶狠狠地道:
“砸了,手不狠,事不成,这事很难吗?找碴去跟他们打架去,你村里痴傻呆愣憨多着呢,还怕打架,你要不敢干,等我回去扫清了可没你的份了啊?”
铿锵一句,正合史老头心意,啪声一扣电话,单勇撇着嘴,骂了句什么,很不屑道。随手一摘,墙上藤萝开的小花,这才省得自已身处何地要干什么事,一回头时,又让他差点直拍额头,只顾着教唆,没发现什么时候左熙颖已经俏立在门口,异样的看着他,好久了。
挽着的学生发散开了,长长地披洒在肩上,墨绿色的外套围着一圈白白的绒围,少了份庄重,多了份俏丽,单勇笑了笑,快步走上前来,此时左熙颖才回身关着家门,异样地看了单勇一眼道了句:“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很霸气呀,让我想起了你在潞院振臂一呼的样子。”
“有吗!?”单勇大惊失气道,现在已经掩饰不住匪气时常侧漏了,否认着道:“我和大鹏就这么说话呢。”
“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听着像骂人?”左熙颖轻轻责怪了句。
“哦哟,你不知道,那二皮脸除了白吃白喝还借钱不还,现在居然得瑟地去考公务员了,电话里居然笑话我呢……你说他要有一天当了领导干部,可让像我这号的老百姓还怎么混呀?”
单勇笑着撒谎道,似乎也想起了雷大鹏的样子,惹得左熙颖笑了,并行走了不远,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等坐到车里时,这样的话题却是停了,左熙颖说了句到渡口,安安地坐大后座,不时地瞥眼坐在旁边的单勇,想是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单勇却是有点讶异,左老家连辆豪车都没有,不过现在明白了,左老偌大的年纪、师姐又这么宅的性子,车是可以有,可是让谁开呀?
这样多好,坐得这么近,一侧眼就能清晰地看到师姐的发梢,稍稍注意就能嗅到淡淡的香气,更或许,手稍稍一挪,就能握上那双一直拘谨放在腿际的柔荑。单勇试着挪了挪,不过手不太听使唤,没敢伸出去,左熙颖美目眨着,似乎窥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看了单勇一眼,单勇慌乱的掩饰着。却不料那只他不敢伸过去握的手,却自动伸上来了,抚过他的腕子,放在他的手心,轻轻地,和他的手十指交叉的握在一起,冰冰凉凉的小手,单勇异样的皱了皱眉,握紧了点,感觉那小手慢慢地有了温度。
似乎不需要浓情如蜜的言语,在这静静的牵手中也能感受彼此的心跳,左熙颖眼睛的余光能看到就在她身侧的肩膀,那个宽厚的肩膀,却矜持着没有靠上去,数月不见,似乎多了一份陌生,她似乎在踌蹰,是不是在这个独处的时候可以偎依,却发现单勇捉到了她另一只手,捂在他宽大、厚实、温暖的手心里。
微微的感觉像细流从心思缓缓流出的时候,左熙颖耳边一热,还以为单勇要来亲昵动作,下意识地闪了下,却不料单勇是说悄悄话来了,小声怕司机听到似地说着:“师姐,你手太凉……怎么还和上次一样涅?你得多吃点荤腥,不能太忌口,特别是动物的脾胃内脏之类。还有辣椒,那东西发热……昨个我还和小阿姨探讨了,那食谱有问题,太清淡了,长年吃下来脾虚胃寒,营养不良。”
左熙颖微微笑了,回味起了那份肚肺汤的味道,现在反而有点想那种吃得额头见汗的感觉了,笑着轻声道:“习惯了,不太好改,我爸太贪嘴,我怕放开了他更不节制了。”
“哦哟,你让人家吃吧,都多大年纪了,还节制什么了,能干的还不就剩下吃和玩了。”单勇替左老说话了。
“你说得轻巧,不是你爸你不心疼,上次还没跟你算账呢,在潞州又把我爸喝多了,输了两天液才过来。”左熙颖不悦了,掰着旧账。
“啊?不会吧。”单勇可没想到去年驴肉香请客还有这么大副作用,看师姐眉头拧住了,笑着放低了声音:“要不这样,我教你个办法管着他。”
“什么办法?”左熙颖随意道。
“给他找个老伴管着,我看厦大那边一块玩的单身老太太多了,左老这号钻石王老五肯定挺受欢迎的。”单勇正色道,一说这个左熙颖眼睛一瞪,像是生气了,单勇赶紧地解释道:“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啊,我是觉得嘛,反正左老也结过三次婚,不存在晚节不保的问题。”
左熙颖咬着嘴唇,像要生气,却又被解释说得噗声笑了,而后是哭笑不得的表情,稍有不悦地要抽手回来,却不料单勇有准备了,握得很紧,抽了两次无果,眼光威慑他时,他又是那副嘿嘿傻笑的样子,这本事估计是跟雷大鹏学得,目的就是让你生不起气来,而且很奏效,左熙颖转眼忘了刚才坚持着什么,又被他的傻样逗笑了。
下车,到渡口,单勇挤着买票,这个名闻瑕迩的地方趋之若骛的游客不少,几乎是拉着左熙颖挤上船的,抢着买票没问站坐,买的是一层的站票,自己倒无所谓,让师姐陪着单勇心里可就有点过意不去了,又要下船换票,却是来不及了,尴尬地道了句歉,左熙颖却是笑着背倚着船舷一点也介意。
汽笛声响了,轮渡劈波斩浪前行了,天气却稍显阴霾了,海风颇大,吹得衣角猎猎作响,左熙颖拢着长发,面朝着风向,握着船舷好一副胸襟大开的样子,那飘扬而起的长发看得单勇心里一漾一漾,偶而鸥鸣伴着汽笛的声响,看着如乘风御行的师姐,让单勇心里的那份期待更炽更盛,一如当年在校园坐在路边看学妹时,总期待着风大点,把裙子吹得更高点……
“你反应不错呀?”左熙颖突然问。
“什么反应?”单勇愣了下,从冥想中省过神来。
“呶。”左熙颖小声示意了下身后,今天风大,船稍有点晃,北方有的旱鸭子游客受不了了,已经有人呕上了。单勇笑了笑道着:“我在漳泽水库里经常玩冲锋舟呢,比这速度快多了。”
“那儿是个人工湖,这儿可是大海。”左熙颖异样地道,眼睛眺着远方,闪着热切。远处,海天一色,被阴霾遮敝的太阳仅剩下一片白光,像渲染在蓝天碧水中的亮白色,照得天际下波翻浪涌的海面像有重宝出世,霞光万道,鸥声的涛声相合,沉浸于天风涛声奇景的观者忘记自己的存在。
“真美。”左熙颖轻声赞道。
“真美。”单勇也轻声赞道。
左熙颖回眸时,还以为两人此时浩渺的心境雷同,却不料单勇根本无心观景,而是眼睛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一笑,旋即不高兴了,嗔怪地道:“你以后别这样看我行不行?”
“为什么?”单勇小声道,不服气了。
“看着人家脸红。”左熙颖也小声道,下意识地眼珠转着看着四下无人注意。
“呵呵。”单勇倒不脸红,反道着:“那你以牙还牙,也像这样看得我脸红不就行了。”
“没个正形,不理你了。”
左熙颖嗔道,说是不理,却仅仅是头微侧了下,感觉舷上的手被握紧时,并没有太过反应激烈,任凭单勇握着,两个人迎着海风,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岛,牵着手随着一船的游客到站。下船时单勇突然发现就即便自己这一对郎豺女貌也很难引起更高的回头率,下船和上船的还有岛上能看到的,牵着手的情侣不是很多,是太多了。
“好地方,我喜欢。”单勇牵着左熙颖踏上小岛时,由衷地道了句。
“当然好了,这里的钢琴之岛、音乐沃土,还保存了很多的建筑风格,东边皓月园郑成功的雕塑有十三米多高,很壮观的。我爸最喜欢这儿的菽庄花园,建于上个世纪初,很有明清时代的建筑风格。”左熙颖道,指了指方向。
“呵呵,我说的好和你说的好不一样。”单勇道。
“那你发现什么好了?”左熙颖奇怪地问。
“你看……情侣真多,还是师姐你会选,看来这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单勇心歪歪地想着,左熙颖蓦地一愣,旋即笑了,除了鼓浪屿自身的特色,恐怕这个就是这里最大的特色了。
笑而无语,单勇每每调侃,不会在左熙颖身上引起更大的反应,也许师姐的性子里遗传了左老那种不急不燥的成份,就即便心里再喜欢嘴上恐怕也不会轻易说出来,这不,仅仅是一笑,然后拉着单勇前行了。
不看不知道,景色真奇妙,除了大把的帅哥美女,这岛上最招人的居然养着无数种各式的猫,花的、白的、黑的,穿梭了大街小巷,根本不怕生人,你就照相,没准它还会给你摆个poss,显得小岛分外有爱,很招那些小mm和大姑娘的喜欢。
左熙颖就很喜欢,每每见时,弯下腰轻招手,亲和的笑容似乎连猫咪也喜欢,每每总把抱在怀里轻抚几下,再放到街上墙上任凭猫儿喵喵四下游逛,不但路上,一路商业街的店铺,几乎家家有猫咪,有的就在店里乱跑,有的躺在收银台上睡懒觉,单勇发现其中的玄机了,这么萌的猫加上故意卖萌的店,总能勾搭得那些过往的女生掏着腰包,买上一堆没用的东西。
逛了两个小时,吃了午饭,又到了一家店门口时,左熙颖热切地看着门牌,呶呶嘴示意的单勇,像是恳求,单勇一看牙差点酸倒了,店名叫“邮寄幸福”,广告词更酸,叫“有时候你失去的一朵云,不一定失去整个天空;而有时候你得到了一朵云,却幸福了整个天空”。
即便单哥中文大本毕业也没明白这做得是什么生意,左熙颖小声地解释才明白,特点就是你可以在此写下一封给未来自己的信,老板负责在你规定的未来的时候里给你寄出。当然,视保管的时间长短收费。
“那老板要把钱黑了,不给寄呢?”单勇马上发现了生意上的漏洞。左熙颖脸一苦,道:“人家都开了几十年了,会黑你几十块钱?”
“那不一定,每天上岛这么多,一人骗一块钱也是相当可观滴。隔几年总不能再回来要吧?”单勇又想到了一个发财途径,左熙颖一撇嘴要生气了,单勇却是嘿嘿一笑道:“开玩笑的,呵呵,你的意思是,想在这写一封寄给将来的自己?”
“不,我给将来的你写一封,现在你不许看,等我毕业的时候寄给你。好不好?”左熙颖像个小女孩,很萌地道。
“好,我也写一封给将来的你,内容就是……对,不能说是吧,那我也不告诉你。”单勇如法炮制了。
两人牵着手,进了温馨卖萌的小店,那店主是个中年人,半秃着脑袋很有奸商气质,岛上的店也并非名副其实,比如赵小姐的店里头根本没迷人小姐,是个大妈。店主殷勤地招待,听明来意,给两人准备的信笺还特意把两人分开,单勇刷刷几笔落就,折好塞进信封,等了好一会儿,左熙颖才写完,神神秘秘折好,亲自封了口,两人互写的地址,交给了老板保存,出门时单勇看老板车房心里还在滴咕,这南方佬真会挣钱。这么挣居然都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