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宇……”
电话里传来赵歌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透出异样的娇媚。
“发生什么事了?”
范鸿宇没来由的一阵紧张,急急问道。
赵歌显然感受到了范鸿宇的紧张,连忙说道:“没,没发生什么事,你别担心……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到我店里来一趟?”
语气之中,是难以压抑的兴奋之意。
范鸿宇顿时明白了,笑着说道:“赵老板,恭喜发财。”
“哎呀,你别开玩笑了,快点过来吧,我这心呀,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都快受不了……”
赵歌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味,急急忙忙地说道。面对骤然而来的惊喜,赵歌也不免露出了女儿家的娇娇之态。
“行,你先回店里,我马上过去。”
范鸿宇微笑说道,心情也变得很是愉悦。看起来,有了先知先觉的优势,至少“经济产业”这条路,是行得通的。
八六年那会,电话还是个稀罕物,赵歌店里没有装电话,肯定是在公用电话亭打过来的。赵歌很注意,绝不亲自到农机厂办公室来找范鸿宇,怕人家说闲话呢。
十来分钟之后,范鸿宇便出现在赵歌的小店里。
正是上午十来点钟,店里没有客人,静悄悄的,小花一个人坐在店堂里择菜。
“小花,歌儿姐呢?”
小花忙即抬头,憨憨地一笑,说道:“是范大哥……歌儿姐在楼上呢。”
赵歌这个小饭馆,租的民房,一共两层,楼下是饭馆,楼上就是生活区了。
范鸿宇笑了笑,径直穿过厨房,从后面天井上了二楼。赵歌的卧室,他没去过,正准备再叫一声,一间房门“嘎吱”打开来,探出了赵歌的脑袋。
“快,这边呢……”
赵歌抿嘴笑着,伸出白生生的小手,向他连连招手。
范鸿宇大步走了过去。
二楼和一楼一样,也是四十来个平方,两间房,以前是赵歌和小花一人一间,如今加了三个后生,赵歌就和小花睡一间房了。
范鸿宇刚刚来到门边,赵歌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房间中央的小方桌上,摆放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军用黄挎包,鼓鼓囊囊的。
赵歌将他拽进门,又连忙将房门关上了,这才来到小方桌边,站住,深深吸一口气,憋住,原本柔和的胸部轮廓一下子变得比较汹涌,双眼望向黄挎包,紧紧抿住嘴唇,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范鸿宇就笑。
瞧这兴奋得!
稍顷,赵歌才轻轻舒气,伸出双手,打开挎包的扣带,猛地将挎包翻了过来,顿时十几扎新崭崭的票子便哗啦啦地掉落在小方桌上,传来一阵阵的油墨清香。
“都在这了,一万零六百五十块……鸿宇,我们,我们尽赚了一千六百五十块,七天,七天就赚了一千六百多……”
赵歌兴奋难耐,双手情不自禁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呼呼喘息。
刚才在银行兑现的时候,她已经很兴奋了,但古语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幸福总是要同人分享才能达到巅峰。
范鸿宇自然不至于如此兴奋,哈哈一笑,戏谑地双手抱拳,调侃道:“恭喜赵老板,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第20章 有大领导来视察
范鸿宇愉悦的心情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范鸿宇从赵歌的小饭馆走出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回味着赵歌说的那句“你真了不起”,以及赵歌说这话时那种仰慕甚至是崇拜的眼神。
无论多大年纪,无论经历过多少,对于男人而言,最大的褒奖永远是女人的崇拜,尤其是美丽女孩崇拜的眼神,足以令任何男人深感自豪。
范鸿宇翻身上了自行车,赵歌推开二楼临街的窗户,探出头来,娇声说道:“鸿宇,骑车小心点,不要太快。”
范鸿宇扬了扬手,脚下一蹬,单车向着县政府方向而去。
从赵歌的小饭馆到农机厂,原本无需经过县政府大院,范鸿宇想去要点报刊杂志。农机厂只订了几份报纸,其他理论性的党刊不曾订阅,范鸿宇很需要掌握最高层的舆论动态。他是范卫国的小孩,又在县政府大院住过一年多时间,熟人还是有几个的,要点党刊杂志看看,问题不大。
范鸿宇浑身有劲,脚下蹬得飞快,快要到县政府的时候,却猛地握住了车闸,自行车立时停了下来。
三台小车,由北而来。
一台军用吉普车打头,一台中巴车居中,一台明珠牌小轿车殿后。在当时,这就是个很豪华的车队了。
“有大人物到了……”
范鸿宇脑海里随即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因为他认出来,打头的那台军用吉普车,是地区公安处的“安保专车”。彦华地区穷乡僻壤,八六年那会,纵算是地区公安处,也没有什么很像样的小车。上级领导前来视察彦华地区时,地区公安处就会派出便衣警察,保护首长的安全。更加令范鸿宇吃惊的是,殿后的那台明珠牌小轿车,竟然是地委书记梁光华的座驾,挂着彦华地区的一号牌照。
这样的顺序排列,有经验的机关干部,一眼就能看出来,必定是来了上级领导,而且身份地位了得,地委书记的车,都只能殿后。
八十年代初中期,上级领导下地方视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兴起了坐中巴车的风气。
估计这会,地委行署的头头脑脑,都陪着领导坐在中巴车上,彦华地区一号车“沦落”成了跟班用车,以备不时之需。
车队滚滚驶进了县政府大院。
范鸿宇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这是一个新情况。
上级领导此番前来宇阳县视察,是保密的。宇阳县的领导事先并未得到通知,这一点,从县政府大院门前冷冷清清,没有任何欢迎队伍就能看得出来。
上面的大领导,为什么忽然视察宇阳县?
一般来说,上级领导视察地方,都会提前通知,以便地方上做好接待的准备工作。领导忽然视察宇阳县,只能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临时起意,想要到宇阳县走走,这倒也不算太离谱。另一种原因就比较特别了,领导的目的地本来就是宇阳县,却故意不提前通知,搞“突然袭击”,自然是为了要了解一下宇阳县的真实情况。
问题在于,宇阳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重要了,那么大的领导还要搞突然袭击?
目送车队进了县政府大院,范鸿宇轻轻摇头,调转单车,向农机厂而去。
一进人事股办公室,老王股长不在,只有乔凤一个人,坐在椅子里,修剪着尖尖的指甲,百无聊赖,一见范鸿宇进来,顿时眉花眼笑,“呼”地站起身,就趴到了范鸿宇的办公桌上,脑袋凑过来,盯着范鸿宇,嬉皮笑脸的,问道:“范股长,去哪啦?”
范鸿宇便很是头痛。
乔凤极具八卦天性,似乎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深感兴趣。
“出去有点事。”
范鸿宇便随口敷衍。
“当然是有事了。我问的是,你去了哪里?是不是找赵歌去了?”
范鸿宇不理她,端起茶杯看了看,便即起身去续茶水。
“嘻嘻,被我说中心事了吧?小范啊小范,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你还真是那么回事。不声不响的,就把咱们农机厂的一枝花给搞到了手……嘻嘻,要我说啊,虽然赵歌比你大了两三岁,其实你俩蛮般配的,俗话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吗?赵歌人又漂亮又勤快,还会做一手好菜,你好福气嘛……”
对范鸿宇爱理不理的态度,乔凤丝毫不以为忤,跟在范鸿宇身后,死命的八卦,满脸神秘兮兮的暧昧笑容。
范鸿宇现在满脑子都是大领导忽然视察宇阳县的事情,哪有心思和乔凤瞎掰这些?尤其那句“会咬人的狗不叫”让范秘书哭笑不得。一不小心,范股长变成深沉狡诈的阴险小人了。
“我要是会咬人的狗,我用得着舍近求远?我先就咬你!”
范鸿宇索性腆着脸,和乔凤胡说八道起来。
“行!你想咬我你早说嘛。只要你开口,我就让你咬……嘻嘻,让你咬个够,好不好?”
乔凤的神情更加暧昧了,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尽是魅惑之意。要不是大白天在办公室,乔凤说不定就敢扑上来,先狠狠咬范鸿宇两口。
范鸿宇当真是一表人才啊!
女孩子心目中标准白马王子的形象。
范股长便即色厉内荏,不敢接口。他发现,跟乔凤这种“奔放型”的年轻女子斗嘴,绝对是个不明智的选择。乔凤已经完全不在意名声了。当女人有羞耻心的时候,她就娇柔似水,似乎很好欺负。一旦女人不要脸了,立即就变成男人的噩梦。
倘若范股长真的是二十岁心理年纪,倒也不怕乔凤。乔凤名声是差点,长相身材都不赖,二十三四岁,正当年,水灵得很,这样“明目张胆”地送上门来,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问题在于,范股长年轻的躯壳里,隐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
八十年代,可不比后世。染指乔凤这样的女人挺容易,就是一句话的事,开始的时候肯定也很畅快,但真沾上了,再想甩掉,怕就难了。
好不容易重来一回,范鸿宇若是栽在乔凤这种女人身上,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范股长便坐回自己的办公桌,拿起一份文件,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不敢去望乔凤。
眼见范鸿宇“怕”了,乔凤更加来劲了,又再笑嘻嘻地往范鸿宇面前一趴,包裹在紧绷绷牛仔裤里面丰满性感的翘臀轻轻摇摆着,笑着问道:“小范,你看不上我那也没关系,我就问你一件事,你们是不是在和赵歌合伙做生意?”
这才是乔凤想问的事情。相比范鸿宇和赵歌的“风流韵事”,做生意赚大钱更加能引起乔凤的兴趣。
这一点,范鸿宇倒没打算瞒着乔凤。八十年代中后期,逐渐兴起全民经商的热潮,许多机关干部纷纷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尤其是成功的商人,普遍被看作是有能耐。领导们都不急着和商人撇清关系。
“是啊,我们合伙倒腾点国库券。”
范鸿宇轻描淡写地说道。
“倒腾国库券?这生意倒新鲜,都没听说过,怎么做的……好做吗?挣钱不?”
乔凤顿时兴趣盎然,紧着追问道。
范鸿宇就笑了,放下文件,很认真地望着她,说道:“怎么,乔姐也想参一股?”
“不行吗?只要赚钱,我参一股!”
范鸿宇笑道:“乔姐,谈生意可不是你这么谈的。没有什么生意包赚不赔。你要是想做,你去弄几千块,参一股,可以。大家赚了你也赚,大家亏了你也亏,同进同退。”
“切!我都不知道你们那生意怎么做的,哪能随便就丢钱进来,几千块,你以为是小数目?你先给我说说,这生意怎么搞,我觉得能行,我就投钱。”
谈到正经事,乔凤可不糊涂。
乔凤比范鸿宇有钱,比赵歌也有钱。她十六岁就参加工作,迄今七八年了,加上她爸爸是厂里的书记,家庭条件好,乔凤自己挣钱自己花,也不用补贴家用。七八年下来,估计有一笔不菲的积蓄。
范鸿宇雅不愿和乔凤多所纠缠,随口说道:“具体的操作方法,你去问赵歌吧。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不过乔姐,你要真怕呢,那我可以给你支个招。你把钱借给我,我认利息,比银行同期整存整取利息高一倍,怎么样?”
“真的?”
乔凤的眼睛便亮晶晶的了。
她不怕范鸿宇赖账不还,人家老子是副县长呢,几千块钱算得什么?
“当然是真的了。”
“那行,我给你凑五千块,一年到期,你还我五千六,怎么样?”
乔凤的脑子挺好使,一时三刻,便算清了利息,比银行同期整存整取一年期利息两倍还高点。
范鸿宇就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