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处长,你好!”
来到范鸿宇身边,陆月就站在了未婚妻的前面,微笑着和范鸿宇打招呼。
一年时间过去,陆月还是老样子,斯斯文文,彬彬有礼。
“陆处长好!”
范鸿宇微笑点头,却不曾起身,只是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他面前摆着肉食,面包,按照西餐的“规则”,范处长应该手持刀叉,优雅地切割。奈何范鸿宇同志当真是个“土老帽”,杀人的刀子他用得习惯,吃饭的刀子实在用不惯,还是用老祖宗遗留下来的筷子比较靠谱。
我就用筷子夹面包吃了,那又怎样?
“哟,这位就是范处长,可真是久仰大名啊。”
陆月的未婚妻说道,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之中,无可掩饰地流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傲然之意,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地在范鸿宇身上扫来扫去。
“不敢。请问尊姓大名!”
范鸿宇依旧坐着,斜斜地乜了她一眼,淡然说道。
“我叫张冰,陆月的未婚妻。”
女子轻哼一声,说道,语气已经有点发冷。
这个什么范鸿宇,还真以为他是个人物呢。在小地方当了个秘书,就拽得什么似的,以为普天之下他最大,所有人都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搞清楚,这里是首都,不是洪州!
可没人吃你那一套。
其实范鸿宇老早就知道了张冰的名字,也知道她的来头。葆兴跟他说过,陆月这位“新”未婚妻,就算在京师“衙内圈子”里,也是个极其嚣张跋扈的人物。
说起来,张冰也确实有嚣张跋扈的本钱。
老张家在京师,算得是一等一的豪门大族,张家老爷子威名显赫,在开国元勋之中都堪称大人物,前不久才退的二线。而张家的二代子弟,一个个身居要职,在各自的部门手握权柄。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自来京师豪门世家,都有相互联姻的习惯。老张家更是个中“典范”,后辈子女,就没有一个是和普通人家结亲的,俱皆是与其他豪门联姻。多年“积累”下来,围绕着老张家,结成了一张庞大至极的关系网,各种姻亲数不胜数,只怕连张家的人,也算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亲戚。
张冰不是张家的旁系子弟,是嫡系子弟,她老子正儿八经是张家第二代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如今在国家某部委执掌大权,隐然是老张家的“接班人”。
自小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之中长大,张冰养成了好得不得了的心态,看谁都是“下里巴人”。
范鸿宇这才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张主任,你好!”
陆月的双眼,顿时微微眯缝了一下,放射出冷厉的光芒。
貌似刚才张冰并没有介绍自己的职务,范鸿宇却一口就叫了出来。可见范鸿宇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他这位未婚妻的真实身份和来头,连张冰在哪里上班,担任什么职务都一清二楚。
“情报工作”做得相当到位。
由此看来,范鸿宇一直都不曾放松对他陆月的关注。
就好像他陆月,人在京师,双眼都无时无刻不在死死盯住青山的范鸿宇。
所谓“死对头”,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张冰却毫无察觉,大约在她想来,任谁都应该知道她张大小姐的来头,嘴巴微微一扁,朝范鸿宇伸出手去,摆出了很优雅的姿势,最少她自己觉得很优雅。
“陆处长,张主任,请坐!”
范鸿宇伸手和她握了一下,微笑说道。
第433章 张主任,陆处长!
“小范,给你更正一下,是张主任,陆处长!”
不料范处长话音刚落,张主任便淡然说道,神色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而且直截了当就叫起了“小范”,张主任的心态,不是一般的良好。
范鸿宇就眼望陆月,微笑问道:“陆处长,是这样的吗?”
陆月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脸上微笑不减,轻言细语地说道:“是这样的,我很爱张冰,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单位,她都是我的领导。”
范鸿宇微笑之意更甚,带着点好奇问道:“这么说,张主任和陆处长都在中组部上班?”
自从去年那场绝大的政治风波之后,陆月被免去彦华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职务,调回首都,就一直闲置,在某个国营企业挂了个闲职,无所事事。
这已经算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最高层发生大量的人事异动,陆月的父亲陆成栋直接倒台,被撤销了政研室副主任职务,甚至还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审查。差不多两个月后,才挨了个党内处分,和陆月一样,安排一个闲职,挂了起来。
陆月之所以没有受到其他处分,关键还是因为他职务较低,未曾受到太大的牵连。饶是如此,想要东山再起,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卷入到这样层级的巨大政治漩涡之中,政治生命通常会就此终结。
所以也就没有人再去关注他。
不料前不久,陆月竟然又从国营企业调回了中组部,还担任副处长,扎扎实实让大伙都吃了一惊。细细一打探,却原来陆月和张冰成了男女朋友,陆月身上发生的这个重大变化,无疑是老张家的面子。
在去年那场政治大博弈之中,老张家站队正确,获得了极其丰厚的回报,张冰的父亲更上一层楼,整个张家以及和张家有姻亲关系的好几个世家豪门,都有重要二代子弟获得提拔晋升。
陆月既然将要成为老张家的女婿,那么将他从绝望的深渊之中拉出来,也就很有必要。不然张冰可不干,一定会在家里大吵大闹的。看不起她的丈夫,那就等于看不起她,说明她在张家没地位。
政治大博弈余波未息,无论是哪个世家豪门,想要拉陆成栋一把,短时间内难度太大,总要等余波完全平息,重新达成新的妥协与平衡,才能慢慢寻找合适的机会。陆月不过是个小字辈,区区的副处级干部,老张家拉他一把,谁也不会在意的,更不会将此看做是老张家的政治态度起了变化。
就是张老爷子关照一下孙女婿,有什么不应该的?
只是听了张冰一本正经的“张主任陆处长”的排名,恐怕为了东山再起,陆月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至少这样的代价,范处长是绝对付不起的,也绝对不会付!
大不了不当这个鸟官!
这就是范二哥的脾气,任谁都没办法让他低头服软。
张冰傲然地说道:“不是,我不在中组部上班。但这有什么关系?中组部的事,也并不是管不到的。”
这话真心牛叉!
连范鸿宇都有点佩服了。
自然,不是佩服张冰,而是佩服陆月。
这忍耐功夫,不是一流,而是超凡入圣了。
不过,貌似张冰也没有说假话,陆月不久东山再起,官复原职了么?中组部的事情,老张家还真的能管到呢,至少能管到一部分。
“小范,你是来首都出差的吗?”
“是啊,张大姐。尤省长来首都开会,我陪他一起来的。”
不经意间,范鸿宇也改变了对张冰的称呼。既然你口口声声叫上“小范”了,显得大家关系如此亲密,那么范处长再口口声声的叫“张主任”,就于理不合了。
看上去,张冰的年纪和陆月相当,甚至还大一两岁的样子,范鸿宇叫她“大姐”,倒也不算离谱。
张冰一张脸顿时就完全沉了下去,冷哼一声,说道:“范处长,这就是你不应该了,既然是因公出差,那就应该陪在尤省长身边,不要到处乱跑。”
范鸿宇摇摇头。
这世界上,还真有心态如此良好的女人。
“那么请问张主任陆处长,为什么又到这里来了呢?下班时间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领导一般都不干涉我们的私人空间。”
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语气已经很不客气。
我到处乱跑,尤省长都没意见,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
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跑过来装大瓣蒜,在范处长面前唧唧歪歪,可真是找错了对象——连你老公我都干得他满地找牙,你算什么东西?
“是吗?杨青山是你的朋友?我还不知道呢。范处长,你还真有本事啊。在彦华那个山旮旯里住着,朋友交到了四九城。哎呀,小杨也真是的,没一点规矩,什么人都往跟前凑。就好像刚刚几个做小生意的,居然也跟他称兄道弟,笑死人了!范处长,你别看那几个所谓的老总,现在人模狗样的,以前就是在大街上卖烤白薯的,哈哈……现在装模作样的给我发名片,什么董事长总经理头衔一大堆,我差点连牙齿都笑掉了……什么玩意?”
张冰说着,大笑起来,很是放肆。
范鸿宇也笑着说道:“张主任还认识烤白薯的?也是好本事啊!”
“谁认识烤白薯的了?”
张冰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珠子瞪得老大,盯住了范鸿宇,怒气冲冲地说道。
无数道眼光朝这边望来,李春雨杨青山等人,一个个神情古怪。
张冰毫不在意,她跋扈惯了的,才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陆月可就有点受不了。原本今晚上这个生日派对,他真不想来参加。同是京师的世家子弟,陆家以前没倒霉的时候,陆月都不想和这些纨绔往来,更不用说现在了。只是拗不过张冰。
张冰很不客气地教训了他一顿,说他就是太假清高——你凭什么瞧不起人家?只要人家里老爷子杵着,那就是中流砥柱。
你陆月瞧不上人家,怎么没看到人家倒霉,倒霉的恰恰是你这位眼高于顶的首都大学高材生?
告诉你陆月,甭管到了什么时候,有个好老子,永远都是至关重要的。
凭你自个这小身板,不怕你本事通天,人家说放倒你就放倒你!
“范处长,彦华的国企改制工作,搞得怎么样了?”
陆月不得不开口,转移话题。
再这么下去,搞不好会“打架”。张冰不明白范鸿宇的脾气,陆月可是清清楚楚。不要说张冰,就算是张部长坐在这里,惹火了范鸿宇,一样让你下不来台。
陆月尽管对范鸿宇恨之入骨,却也不愿意在这里出洋相。真闹起来,范鸿宇是没什么,毕竟人家是外地干部,在首都城里呆几天就走的。他陆月的面子,那可就剥得一点都不剩下了,从今往后,只怕会被李春雨杨青山那帮人笑话死。
这是陆月万难接受的。
他也知道,他决定娶张冰做老婆,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京师的世家子弟笑话了。但那没关系,终归他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可因为和范鸿宇“吵架”而被人耻笑,能获得什么好处?
范鸿宇哈哈一笑,说道:“陆处长,这个事情是你在彦华工作的时候,一手抓的。你以前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没变。”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范处长。陆月已经不在彦华工作了,他分管的所有工作,都有其他同志来接手。彦华的国企工作好也好坏也好,都跟他没关系。”
不待陆月开口,张冰立即抢在了头里,冷冷说道。
张冰高高在上,彦华的任何工作,她其实都不关心,唯独这个国企改制工作是个例外。
正被人盯着呢!
被谁盯着的,张冰都一清二楚。
范鸿宇想将这个屎盆子再扣在陆月头上,门都没有!
“范处长,听说现在彦华的常务副市长是个女的,叫高洁。以前和你们都是同事?”
嘴里问的是范处长,那眼神却直往陆月脸上扫来扫去,神色相当不爽。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张主任这是明知故问。
“以前是同事,现在,高洁是我的未婚妻。”
范鸿宇淡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