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和范鸿宇打交道的时间不长,这位年轻上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脾性,还很不好拿。有些话,只能点到即止,说多了,反倒会引起范鸿宇的反感。李文翰深知,一个总是想要去影响上级思维的下属,绝不是个好下属,迟早会被领导不待见的。
接下来又聊了几句闲话,李文翰便起身告辞,带来的那个袋子,就搁在沙发一旁。
“等一下,文翰同志。”
范鸿宇叫住了他,起身去到卧室,拿了一条内部烟出来,又从李文翰提来的那个袋子里,拿出两条“青山王”,然后将内部烟放了进去,递给李文翰。
“文翰同志,我不大喜欢喝酒,这两瓶酒你带回去吧,搁我这里,也是浪费。”
范鸿宇如此处置,算是很给李文翰面子了。
李文翰便有点讪讪的,说道:“县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表示一下心意。”
范鸿宇微笑点头,说道:“我知道。只要把工作做好了,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随手将袋子交到了李文翰的手里。
李文翰也不再坚持,接了过去,又向范鸿宇连连点头,这才出门而去。
范鸿宇也不坐,走过去推开了窗户,让空气对流。满屋子的烟雾,纵算是范县长这样的老烟枪,也觉得有点吃不消。然后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坐得太久,活动一下血脉。
忽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范鸿宇大步走过去,拿起了话筒。
“你好……”
“嘻嘻,猜猜我是谁?”
电话那边立即响起一个清脆无比的女声。
一缕微笑立时浮上范鸿宇的嘴角。
这还用猜么?
除了李秋雨,其他女孩子的声音,都不是如此清脆。
“秋雨,怎么还不睡呢?”
范鸿宇随口说道。
李秋雨立即就不干了,嚷嚷起来:“干嘛呢干嘛呢,你是我爸我妈还是辅导员啊?现在才九点钟不到好吧?睡什么觉!”
自从益东之旅后,李秋雨便养成了隔段时间就给他打电话的习惯。他刚到云湖上任不久,李秋雨就要走了他的办公室电话号码和宿舍电话号码。
不过小丫头片子打电话的时间没个定准,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甚至有一回,半夜三点,李秋雨也给他打电话过来,嚷嚷着说自己睡不着觉,非得让范鸿宇陪她谈人生谈理想,将范县长折腾得够呛。
青春期少女,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永远都不知道在她的小脑袋瓜里,下一刻会冒出什么样的念头来。
“你是学生,九点钟就该睡觉了,早睡早起,才是良好的作息规律。”
不管是爸是妈还是辅导员,范县长还就拿捏上了,正儿八经地教训起来。
“得得得,别扫兴啊,我现在开心着呢,你可别惹我不开心,不然你很麻烦。”
范鸿宇笑了起来,说实话,他还真不敢惹这小姑奶奶不开心,那是真的会很麻烦,笑着问道:“什么事那么开心啊?”
“当然是为了助学贷款的事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啊,是李春雨主任的直接下属,帮他义务宣传,义务劳动,那些想要申请助学贷款的大学生,要是不明白流程的,都是我们去教他们填表,帮他们跑手续……哎呀,范县长,你哥们跟着你学坏了,抠门抠得太厉害,让我们义务劳动不说,买水买冰棍的钱,都要我们自己掏。这个财迷,他手里上千万的资金……”
李秋雨叽叽喳喳的,一刻也不肯消停。
范鸿宇安静地听着,只是微笑不已。
“哎,我爸又表扬你了,说你出的这个主意,真不赖,李春雨同志终于肯认认真真干工作了。实话说,范鸿宇,连我都没想到我哥会起那么大变化,都快成工作狂了……我有时候真怀疑,这还是李春雨吗?李二少什么时候这么正儿八经的工作过?”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范鸿宇微笑说道。
李秋雨便愣怔了一下,随即叫道:“对,就是这话。概括得太到位了,范二哥同志,你可以当作家了。”
“谢谢夸奖,不敢当。”
“哟,谦虚了哈……哎,你现在当县长,忙不忙啊?”
小丫头的思维,总是跳跃性的。
“还行吧。工作上的事,关键是要找对方法。”
“嘻嘻,不忙就好,我琢磨着,等放假了,我就跑你那玩去,顺便游览一下青山湖。怎么样,欢迎不欢迎?”
范县长的头,立即就大了一圈,哪里能顾得到是欢迎还是不欢迎?
第611章 负荆请罪
和小丫头絮絮叨叨地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悄悄话”,李秋雨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在挂电话之前,李大小姐再次提醒范县长,现在离放暑假,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等她到了云湖,范县长必须请假陪她玩儿,最少得陪三天以上。不然和他没完!
说起来,李秋雨只要求范鸿宇陪她三天,已经算是非常非常体谅范县长的了。
范鸿宇自知躲不过,只得胡乱点头应了。反正还有两个月,也许到时候小丫头又改变主意,跑别的地方玩去了。李秋雨这个年龄,那思维本就是天马行空一般,谁知道她到时会怎么想?
但实话说,好一阵子没看到李秋雨,范鸿宇心里还真的有那么一丝挂牵。
站在十分客观的立场来说,就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李秋雨那种极品青春美少女的“诱惑”。更何况益东之行,两人堪称“交情深厚”。
挂断电话,范鸿宇脑海里依旧缠绕着李秋雨青春靓丽的娇媚样儿,慢慢掏出一支烟来点上,十来分钟之后,才起身向浴室走去,准备冲个凉,上床看几页书就睡了。
就像他刚才“教导”李秋雨那样,范县长一直保持着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习惯,甚至于给尤利民做大秘书的时候,也不曾受到多大的影响。
谁知范鸿宇刚刚起身,又响起了敲门声。
范鸿宇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眉头微微一蹙,高声问道:“哪位?”
“您好,范县长,我是财政局的谢慧玲,还有我爱人黄伟杰,和平区的。请问范县长现在方便吗?我们想向范县长汇报一下工作。”
门外响起一个很柔媚动听的女声,十分客气地说道。
范鸿宇双眉轻轻扬起,似乎有些意料不到。
谢慧玲和黄伟杰,他都算是见过面,但还谈不上认识,都是在会议上见过,他坐在主席台上,黄伟杰谢慧玲坐在台下,没有单独谈过话。不过对这两口子,范鸿宇绝不陌生。
盖因谢慧玲是谢厚明的女儿,黄伟杰则是和平区的区长。
谢厚明的女儿女婿,夤夜前来拜访,绝不会是真的要向他范县长汇报工作。估计这会,谢厚明应该还在市里没回来吧,怎么他女儿女婿,就登门了?
范鸿宇没怎么犹豫,随即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女的约莫二十七八岁,个子高挑,身材曼妙,鹅蛋脸,容貌姣好,头发烫了小波浪,衣着打扮都很时髦,在这小小的云湖县城,绝对要算是最前卫的都市女郎了。男的则是三十出头模样,个子中等,不显瘦弱,脸部线条的棱角比较分明,看上去应该是比较坚毅的性格。
见范鸿宇打开了房门,两人同时微微向范鸿宇鞠躬。
“范县长好!这么晚过来,打扰县长的休息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谢慧玲娇声说道。
自始至终都是她在开口“交涉”,黄伟杰除了问过一声好,再不发一言,似乎是个比较沉默寡言的人。又或者,有“妻管严”的症状。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不客气。黄区长,谢股长,请进。”
谢慧玲在财政局也是个部门领导。
八九十年代,“股长”这个职务还是存在的,基本上要到新世纪之后,才会逐渐“废弃”,被“科长”取而代之。然而名称改变,不代表着级别也改变。在政府的编制文件里,“正股级”依旧是科级下属的编制之一。
谢慧玲暗暗吃惊,没想到范鸿宇居然知道自己在财政局是个股长。如果范鸿宇来云湖的时间比较长了,倒也并不奇怪。不管怎么说,她谢慧玲是谢厚明的女儿,在这小小云湖县的官场上,也算是个“人物”。当然,这指的不是她本身的职务,而是她的“谢小姐身份”。问题范鸿宇才来云湖一个月而已,这说明什么?说明范鸿宇的“情报工作”做得很到位。不但了解谢厚明本人,连他家里人的情况,都有所了解。
省长大秘书,全省最年轻的县长,能够把工作做到如此细致,果然不简单。
难怪自家老头子,会被他搞得手忙脚乱。
“范县长,在您的面前,股长算个什么职务啊?您还是叫我小谢吧,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字,这样我心里踏实点。”
谢慧玲娇笑着说道。
明明她的年纪比范鸿宇还要大着几岁,却自称小谢。
谢慧玲也知道,女人喜欢装嫩,男人却多数喜欢扮老成。尤其一县之长,太年轻了真不见得是好事。特别是在统御下属方面,中老年男子似乎永远都占据着一定的心理优势。
不可否认,在机关女干部群体之中,谢慧玲可称“美女”,较之陈霞,似乎也差不了多少。但神色语气,总有那么一丝做作,远不如陈霞自然。这应该和别的原因无关,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两人的水平不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慧玲是“小衙内党”,之所以能够如此“优越”,在于她老子是县委副书记。陈霞靠的却是自己。
范鸿宇哈哈一笑,对谢慧玲这话,不置可否,伸手延客,说道:“来,两位请坐!”
“谢谢范县长。”
黄伟杰这才低沉地说了一句,和谢慧玲一起,在一侧的沙发里坐了。
范鸿宇亲自去给客人泡茶。
谢慧玲又忙即起身,跟了上去,说道:“范县长,您坐您坐,我自己来吧。您是上级领导,我们真当不起这样的礼节……”
范鸿宇笑了笑,也不客气,顺手将手里的瓷杯递给谢慧玲,自己返回去,在长沙发上坐下,拿起桌面上的香烟,递了一支给黄伟杰。
黄伟杰连忙双手接过来,不忙着抽,见范鸿宇自己也叼上了一支,连忙给范鸿宇点上了火,略略犹豫一下,自己也点上了,随即就呛得连连咳嗽,略显苍白的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
谢慧玲端着热茶走过来,满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范县长,黄伟杰刚刚学会抽烟,不太在行,让范县长见笑了。”
范鸿宇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抽烟不是好事,对身体健康的危害真的很大,我是上瘾了,不好戒。黄区长要是没学会,我看还是不要学了,没好处。”
其实瞧黄伟杰那个生疏的样子,就知道他压根就不抽烟,所谓“刚刚学会”,不过是谢慧玲说话的技巧而已。县长亲自敬烟,这边一开口就说不会抽,岂不是让县长没面子?
普通朋友之间,这样说话自然毫无问题,谁也不比谁身份高了。上下级之间,那就很有讲究。尤其谢厚明和范鸿宇的关系,闹得这么僵。谢慧玲和黄伟杰今晚上就是来做“和平大使”的,更加不能惹得范鸿宇不痛快。
黄伟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红着脸点了点头,说道:“范县长,不好意思啊……”
范鸿宇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谢慧玲手脚麻利,很快就给自己两口子倒好了茶水,又给范鸿宇面前的紫砂杯续满,这才挨着黄伟杰坐了下来,抬头望向范鸿宇,脸上带着歉意,很诚挚地说道:“范县长,我和黄伟杰今天是来向范县长道歉的……”
范鸿宇微笑着反问道:“谢股长,何来道歉之说?”
谢慧玲连忙说道:“范县长,您刚来县里没多久,可能对我爸那个人的性格还了解得太深。我爸那个人,怎么说呢,就是脾气太臭。范县长,您是省里大机关出来的人,也知道,基层干部一般都是那样……我爸文化程度不高,在乡镇工作了很多年,基层的同志,没有那么多讲究,你要是跟他们太客气了,他们就当你好欺负似的,对你的话爱理不理,嘿嘿……久而久之,我爸就养成了那样的坏脾气。其实他这个人,心还是很好的,没坏心眼……”
谢慧玲边说,边观察着范鸿宇的脸色。
谢厚明在市里和郭清华郑美堂“交涉”得怎么样,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谢慧玲和黄伟杰这么晚了,还急急忙忙往他家里跑,亲自登门,代父道歉,由此可见,只怕郭清华郑美堂并没有给谢厚明好脸色看。
有关谢厚明可能连县委副书记的职务都保不住的传言,绝不是空穴来风。
别人怎么样,暂且不说,范鸿宇相信,陆玖一定不介意“推一把”,彻底将谢厚明赶出县委班子,也算为他们之间五年的“缠斗”,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一个范鸿宇,就已经足够陆玖提高警惕,更何况还要加上谢厚明这个“老对手”,陆玖确实也是不胜其烦。趁着这个机会,“干掉”谢厚明,迅速简化县里的政治局势,于陆玖而言,绝对是上策。
范鸿宇毕竟初来乍到,今后要依仗他陆玖的地方,还多着呢。
陆玖手里就有足够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