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瑞,这个事吧,你想要沾点什么好处?”
范鸿宇开门见山的说道,亦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范宝瑞顿时就尴尬起来,期期艾艾地说道:“嘿嘿,叔公,这话怎么说的?我想沾什么好处?我就是看不过眼,想要帮个忙。宝青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也挺可怜是不是?”
范鸿宇淡然说道:“宝瑞,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想把咱们大家都当成傻瓜来耍,有那么便宜的事吗?这个事,镇里会给一定的补偿,但这是给宝青家里人的。你能不能分到什么好处,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你得明白,明面上,这事确确实实和你没关系。你要是闹得太厉害了,等这个事过去,你以为镇里就没人记得了?你今天这么死命的得罪高镇长,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后还得在西龙村过日子吧?还得在枫林镇过日子吧?你不是喜欢打牌吗?高镇长要是给派出所打个招呼,多关照你一回两回,你觉得怎么样?”
“这……”
范宝瑞顿时咽了一口口水,有点色厉内荏。
范鸿宇说的话,直接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这种没尾巴流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派出所的人。派出所要收拾他,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怕找不到把柄。
高洁可是正儿八经的镇长,正的,不是副的,派出所肯定得给镇长面子。
“宝瑞,你听清楚了,我这是为你好。这事,你别再闹了,好好配合高镇长的工作,把这事圆满解决了,到时候你该有什么好处,我们都当作没看见。你要是再闹,嘿嘿,你人聪明,未必别人都是傻瓜?”
范鸿宇的声音渐渐严肃起来。
“那……范秘书,那你说,要我怎么配合?”
范宝瑞态度开始软了,却也不再叫“叔公”,改了规规矩矩的官面称呼。
“很简单,别再闹,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你给宝青的婆娘还有其他家里人都做做工作,好好把宝青下葬了。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总是停在家里不出殡,也不是个办法。时间一长,都臭了,谁受得了?”
“这个,范秘书,不再闹我可以保证……就是,给宝青家里人做工作,有难度。他们都在担心,现在下葬了,到时候镇里什么都不给,那不亏死了?”
范宝瑞也装出了很诚恳的样子。
“你担心什么?高镇长这不是亲自来了吗?待会去宝青家里,给他烧柱香,肯定会有个表态的。高镇长是地委下来的领导,当着大伙的面表了态,难道你们还信不过?领导是要面子的,说话不算数肯定不行。至于做工作,除了你,宝才支书肯定也会去做工作的。只要你不再闹,这工作就好做。”
“行,我听你的!”
范宝瑞下了决心。
这本家叔公,年纪虽轻,却是个狠角色,一出手就拿捏住了他的软肋,不服不行。
第99章 刑警队的老朋友
彦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重案中队中队长叶友道正在办公室喝茶水看报纸。
叶友道本来在宇阳县公安局刑侦队工作,因为郑峰匡那个案子,宇阳公安局大洗牌,新来的局长是个狠角色,背后有地委书记梁光华撑腰。一到宇阳,立即便着手对县局进行“大清洗”。
倒也并不是说,每位新官上任都要对原先的队伍大动干戈,宇阳县局的情形特殊了些。郑天平郑峰匡父子,在宇阳经营多年,宇阳县局有太多郑氏亲信心腹,为了配合省委专案组办案,新局长对县局原班人马进行大换血。若是因为宇阳县局内部人员泄密,导致案件的侦破受到阻扰,新局长可吃罪不起。
刑侦队骨干叶友道同志,被交流到彦华市局。
叶友道倒也无所谓。
他反正是吃技术饭的,还是未婚,光棍一条,去哪工作都一样。再说了,彦华的城市规模,远不是宇阳县城关镇能比的,在彦华地区,彦华市就是最大的城市了。由小城镇调往“大城市”工作,这生意做得过,怎么看都不能算是贬谪。
叶友道年纪不大,在彦华地区刑侦界,却是小有名气,是把好手,到了彦华市局,市局领导对他很重视,直接委以重案中队队长的重任,也算是人尽其才。
不过现在看上去,叶队长有点无聊。
彦华不像宇阳,经过前几年的严打风潮,又没有像郑峰匡那样嚣张至极的“警察衙内”,社会治安相对来说比较好,流氓混混不能说都抓绝了,但大案要案的发案率较之严打之前,下降了许多,重案中队很多时候无所事事,只能像机关干部那样喝喝茶水看看报纸,聊以度日。
把叶友道憋得!
有些人天生就是劳碌命,忽然清闲下来,一点都不习惯。
“叶哥!”
一个声音很突兀的在办公室门口响起。
叶友道顿时一激灵,紧着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这是范鸿宇的声音,叶友道听出来了。
也难怪叶队长失态,眼下,整个彦华地区政法系统,范鸿宇同志俱皆是大名鼎鼎——这个煞星!
将彦华地区政法系统搅得天翻地覆。
抢夺警枪,在公安局内部劫持人质,最后却一点事都没有,还差点被评为见义勇为的“英雄人物”,范鸿宇的了得,不但是空前,应该也是绝后了。
“范主任?”
叶友道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给范鸿宇打招呼,眼里满是好奇之色,也略略有一丝戒备。
范公子,你想搞哪样?
祸害了宇阳县局还不够,又想着要祸害彦华市局了?
叶友道的戒备,范鸿宇焉能看不出来,不由笑着说道:“叶哥,不至于吧?我有那么坏吗?你至于这么紧张我?你跟郑峰匡屁关系都没有,杀了他,你该高兴才对。有他在的时候,你在宇阳县局不憋屈啊?”
范鸿宇这话,还真起了作用,叶友道脑子一转,似乎真是这么回事。
在“一七大案”之中,真正倒了大霉的,俱皆是郑氏父子的亲信,也是些无恶不作的家伙,警界败类,而像叶友道这样行得正站得稳的正直警察,基本上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他调到彦华市局,还是当队长,工资奖金不少发一分钱,办案条件更不是宇阳县局能比的。诚如范鸿宇所言,在宇阳县局的时候,叶友道等正直的警察,一个个都憋屈得厉害。
很多大案要案,不要说证据确凿,压根就是当众发生的,叶友道这帮刑警,却只能眼睁睁瞅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着受害者和家属愤怒伤心的眼神,叶友道承认,真的很拷问自己的良知。
其实叶友道心里,何尝不想杀了郑峰匡?
因为郑峰匡的关系,叶友道在朋友面前都有点抬不起头来,大伙私下里议论他们这些警察都是“粮食局”的——光吃饭不管事。
“嘿嘿,不是紧张,是有点奇怪。范主任今天忽然大驾光临咱们彦华市局,让人意想不到。范主任应该不是来闲逛的吧?”
叶友道不愧是老刑侦,顷刻之间便恢复了镇定,笑着说道,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范鸿宇,在心里猜测着范鸿宇的来意。
“就是想来看看你。”
范鸿宇笑着说道,很随意地站在叶友道办公桌前,拿起他面前的台历翻看着。叶友道有个习惯,喜欢将较为重要的事项记录在台历之上,以免忘记。当然,都是他个人生活方面的一些事,比如父母生日,朋友喜庆之类的日子。有关案情,不会记在这上面的。
这基本的保密原则,叶友道这样优秀的警察,不可能去破坏。
叶友道心里又涌上那种一种怪怪的感觉。范鸿宇跟他说话的语气实在过于随便了,动作则更加随便,好像他们真是多年的至交一般。可是,叶友道清清楚楚,今天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这深厚交情,从何而来?
“范主任,咱俩以前没怎么打过交道吧?叶友道也不敢自称是你的朋友。”
叶友道直截了当地说道。
范鸿宇放下台历,随口说道:“一回生二回熟,谁交朋友也不是刻意的。在一起多打两回交道,彼此性格对脾胃了,不就成了朋友?”
这话还真他妈有道理!
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刻意去交朋友的人,但那样的朋友,靠得住吗?
“我就是有点奇怪,你怎么就认定我了?确定我们能成为朋友?”
范鸿宇毫不犹豫地答道:“直觉。宇阳县局,被郑天平郑峰匡两父子把名声搞臭了,真正名声好点的,不多,就那么几个。你是其中之一。那回你去农机厂,我几句话就把你弄走了,这就是对脾胃,我喜欢这种性格,光棍,够意思。咱俩投缘。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天跟你说过,我会请你喝酒。今儿我就是来还这个愿心的。走吧,一起喝酒去。”
这个理由也许在其他人听来,十分勉强,压根就不能称之为理由,就是找个借口,还挺蹩脚,但在范鸿宇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理所当然,叶友道竟然也觉得很有道理。
在他看来,这还是个很大的理由!
男人和男人之间友谊的产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的。
“行。反正我现在啊,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有人请我喝酒,我还真没拒绝过。走吧!”
叶友道倒也极其干净利落,没怎么犹豫,一口应承,随即就将桌面上的一些小零碎一股脑扫进了抽屉,跟着范鸿宇,晃晃悠悠的出了办公室。
“叶哥,够直爽!”
范鸿宇就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叶友道笑道:“范主任,你也别忽悠我,我现在可都没敢当你是朋友,你是官家子弟,我这心里啊,说实话,不敢高攀。我就是想要弄明白,你到底找我有啥事。”
范鸿宇哈哈大笑,说道:“这就对了,刑警的好奇心。你要是不弄明白了,没准今晚上连觉都睡不安稳。没有好奇心的人,永远都当不了好刑警。”
“是这个理。你就痛快点,直接说了吧,省得我惦记。”
“别忙别忙,我今儿找你,确实是有事想要请你帮忙,但请你喝酒,也是真心诚意的。待会边喝酒边聊天。哎,叶哥,我有话在先,喝酒是喝酒,帮忙是帮忙,两码事。你喝了酒,也可以不帮忙,我决不怪你,我范鸿宇不是那种求人办事才请人喝酒的性格。”
叶友道也大笑起来,点头说道:“好,就是这个话。范主任,我估摸着,你这样子如果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本心的话,咱俩还真有可能成为朋友。”
“不是真有可能,是一定,我有信心。你这种人,天生就该我和做朋友的。你不能成为我的朋友,那是我的失败,我绝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本质上来说,咱们是一个类型的人。有句话说得好,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范鸿宇很笃定地说道,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叶友道哈哈一笑,摇了摇头。
这位范公子,豪爽是真豪爽,霸道却也是真霸道。
县长的公子,确实有这种牛皮哄哄的本钱!
范鸿宇请“老朋友”喝酒,自然不能小里小气,直接去的彦华宾馆,也就是彦华地委招待所。眼下,是整个彦华地区最豪华的宾馆,其规模远不是宇阳县委招待所能比的,前两年刚刚扩建了新楼,装修豪阔奢华,外观比较新潮,已经有了那么点现代高档宾馆的雏形。
随着经济的发展,娱乐业和服务业总是发展最快的行业。
只有这些行业,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从客人们口袋里将大把钞票给掏出来!
尤其是一个穷了许多年的国家,一个穷了许多年的社会,一个穷了许多年的民族,骤然富裕起来之后,面对着滚滚而来的金钱和财富,那股浮躁虚华之气,也会伴随着一夜暴富的“经济神话”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充斥国家社会的各个角落。
有了钱,不显摆,那要钱有什么用?
富贵不归故乡,宛如衣锦夜行!
古有明训。
第100章 给你找个案子办办
宾馆门口,夏言老早就在等着的。
如今的夏言,穿着合体的黑色单排扣西装,板寸头,裤子笔挺,皮鞋锃亮,胳肢窝下夹着黑色公事包,颇有老板派头。
其实这身装扮,夏言一开始还真是有些不大习惯。他自由自在惯了的,穿西装实在拘谨。但二哥坚持要他这样穿着,说什么世道不同了,生意越做越大,是老板就得有老板的架势,不能叫人看轻了。
从古到今,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夏言拗不过,只得装扮齐整了。
二哥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所幸二哥未曾叫他打领带,不然,真要老命了。在夏言看来,那玩意除了勒着脖子透不来气,再没有别的作用。
收个国库券,用得着这么费事吗?
范鸿宇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夏言的性格,比他还要飞扬跳脱,生意场上,这是大忌。现在不好好磨磨他的棱角,将来终究难成大器。
现实如此,不得不然。
“叶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