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得躺在地上,见全有和萧佐为了他,都奋不顾身,他虽然浑身巨痛,嘴中涌出了鲜血,却依然欣慰地笑了,才一笑,眼前人影一闪,天南已经欺身近前了。
“对不起了,施得,我不是欺负你,实在是你太惹别人嫌了。”天南话一说完,一脚就朝施得的脑袋踢去,如果这一脚踢中了,施得不死也得重伤,哪怕侥幸没死,也会连累运势衰减,至少也会有一年半载的运势低谷。
施得不用猜也知道,天南的背后,估计有商开的影子。而且他也相信,天南不会要他的命,天南是求财,和他又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犯不着背一桩命案。
想要躲开已经不可能了,主要也是施得力气用尽,翻个身都困难,何况要原地打滚躲开天南的致命一击了,他暗叹一声,人生有起有落很正常,也不知道他这一次的低落,会换来以后怎样的高飞?
“施老弟!”全有离得远,又被卸掉了一只胳膊,鞭长莫及,悲怆地长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居然急火攻心,昏了过去。
“施大师!”萧佐火冒三丈,拼命朝前一扑,情急之下他迸发了让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潜能,一下将二强扑倒在地,但毕竟离得太远了,怎么也来不及救下施得,只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施得!”
坐在车中的夏花等人,见施得浑身是血被打倒在地,又要被天南再一次踢上一脚时,几人心急火燎,却离得太远了,就算飞,也飞不过去救下施得,况且几人都清楚她们也没有能力救下施得,去的话,只能是添乱。
月清影泪雨纷飞,几乎咬破了嘴唇。夏花双目圆睁,怒不可遏。碧悠紧握双手,一脸担忧。花朵泪花闪动,忧心忡忡。几人之中,唯有盛夏一人一脸平静,漠然地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
不过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盛夏的平静之中,却如火山爆发之前的吓人的平静,蕴藏着即将汹涌而出的冲天怒火。
刚才几人已经打了电话报警,只不过由于地处偏远的缘故,警察还没有赶到。现在看来,施得是等不到警察的到来了。
眼见在众目睽睽之下,天南的飞腿就要击中施得的脑袋之时,忽然,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凌厉而肃杀的哨声,如同尖锐的利器因为速度过快而划破空气引发的刺耳的声音。
一股平和但却致命的强大的气息锁定了天南,天南如芒在背,直觉似乎有人在背后朝他开枪一样,他哪里还敢继续再对施得施暴,连从容地收回右腿都来不及,因为他察觉到直取他后心的暗器已经逼近到了两米之内。
如此之快!天南顿时惊吓出了一身冷汗,什么人,手法如此犀利,必定是一名他从未见过的绝世高手。
来不及多想,更顾不上形象,天南原地纵身跃起,急急躲闪,尽管他躲得十分及时,但还是晚了一步,被暗器划破了后背的衣服。
而且在他腾空跃起之时,再落地的时候,脚下一滑,没有站稳,居然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尽管他努力站稳了身子,但在一招之下,被对手逼得如此狼狈,也是让他心中既惊又怕。
惊的是,他出道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厉害的高手,怕的是,对手一招就险些重创了他,也不知道对方会有多深不可测的功夫。
定睛一看,天南更是吃惊不小,原以为对方袭击他的暗器会是什么利器,却只是一段手指大小的树枝。就是这一段手指大小的树枝,居然划破了他的衣服,而且还让他差点当场出丑,更主要是,树枝在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尖锐的声音,锐利而夸张,说明此人的腕力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力度。
天南站定了身形,定睛一看,不远处站着一人,来人的年龄不过30出头,一身洒脱的休闲装,鞋穿布鞋,手中还握着一对古色古香的核桃转来转去,当前一站,平和从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像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倒像是一个淡然自若的文人。
“你是谁?”天南愣了片刻,心中恼羞成怒,“不管你是谁,送你一句话——多管闲事多吃屁!”
“我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几句话要送给你。”来人气定神闲,淡然一笑,“佛家道家讲究守戒律,基督教也要奉行十诫。戒律是什么?就是操守,是一种人品、行为的标准。一个人立身处世,要有一个立脚点,以现代的观念来说,就是要先建立自己的人生观,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天南,你做人处世格局太小,处处想着占便宜,却不知道这样的一个道理,沾光沾光,越沾越光。舍得舍得,越舍越得。”
见来人上来讲了一通大道理,天南冷笑一声:“还轮不到你教训我。”话一说完,化掌为拳,欺身向前,一拳就朝来人当胸打来。
来人呵呵一笑,错身闪过,继续说道:“人是社会性动物,任何人想成功,都离不开别人的帮助和协助。一个人想做成一番事业,良好的社会关系和人际资源都是非常重要的。你可以没有钱,但不能没有信誉。你可以缺钱,但不能缺德。朋友可以接受你贫穷,但不能原谅你狡猾。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都来帮你,你才能把事情做好。如果你总是想占别人的便宜,朋友不跟你计较,对你敬而远之。你需要帮助,大家冷眼相看,你大难临头,众人袖手旁观。这个时候你才感觉觉世态炎凉又有何用?不是世态炎凉了,是你让大家心都凉了。可悲的是你自己还不知道!”
第059章 不归路
来人一边躲闪天南的进攻,一边嘴上说个不停,天南的攻势,呼呼生风,咄咄逼人,他的躲闪,云淡风轻,从从容容,仿佛天南狂风暴雨的进攻对他来说只是春风拂面。
施得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正是上次在岁月楼见过的何叔!
何叔和天南交手时施展的拳法,也正是和施得所练的拳法一脉相承的太极拳法。只不过和施得只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同的是,何叔的拳法已是太极宗师的气象。
更让施得惊讶的是,何叔故意和天南周旋,表面上有卖弄之嫌,其实是在为他演示如何将太极拳法运用到极致。他一时忘了疼痛,仔细观察起了何叔的步伐和手法……
“所以说,人背不能怪社会,人穷不能怪亲朋。大凡爱占小便宜的人,整日算计,斤斤计较,可是到头来小便宜似乎占了不少,却没见哪个真正发财大富大贵的。年轻时折腾,老了后贫穷;年轻时算计着别人过日子,老了后算计着银子过日子,那才是真正的可怜。”何叔不但在功夫上教训天南,也在道理上教训天南,他继续说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项羽和刘邦争天下,按说没什么悬念——项羽是楚国贵族之后,血统高贵,又有盖世武功,四方诸侯拥戴,他最应该得天下。刘邦是市井流氓,造反时职务只是个亭长,放到今天,连副科级都算不上。可是刘邦偏偏得了天下,这是为什么?”
“我管他妈的为什么!”天南被何叔举重若轻的节奏惹得大怒,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了,打就打,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有什么屁用,他怒不可遏,就想一拳将对方打倒地,可惜的是,不管他拳脚多快,却总是跟不上对方的步伐。
“你还真有必要知道为什么。”何叔如猫逗老鼠一样,继续摆布天南,“因为项羽不守信誉,兼有妇人之仁。诸侯联盟攻秦时,大家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刘邦率军先攻下咸阳,项羽却翻脸不认人,说过的话不算数,诸侯们从此对他有了看法。项羽和刘邦连年厮杀,部下受伤了项羽会心疼得痛哭,却不肯把打下来的土地封给将士,所有的财产都由他一个人独占。刘邦则不然,谁打下来的地盘就归谁,只要你们认我这个老大就行。所以打着打着,项羽的地盘越来越小,刘邦的地盘越来越大。楚汉相争,刘邦最终登上皇位,靠的不是别的,就一个字:舍。只有舍,才会得。刘邦虽然出身卑微没有文化,这个道理他懂。他也就是凭了这个,让部下为他死心塌地卖命,最终杀了项羽夺了天下。舍得舍得,能舍就一定会得。”
“闭嘴!”天南受不了了,打了半天,他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够着,对方却滔滔不绝说个不停,让他感觉就如一群苍蝇在耳边飞来飞去,十分烦人却又哄不走,他终于暴怒了,奋起一脚踢向了对方,“去死吧。”
“天南,你错就错在为了钱而丧失了做人的尊严,为了钱而失去了原则底线。”何叔双手一伸,如探囊索物一般,一下就抓住了天南的右腿,然后双手一错,“一个人失去了原则和底线,失去了做人的原则,就不配做人了。”
话一说完,他双手一分,著名的太极推手施展开来:“开!”
随着何叔的一声断喝,天南腾空跃起,身子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摔得鼻青脸肿。
“啊!”天南双手抱住右腿,“我的腿,我的腿。”
“你的腿被错骨了,如果你好好休养一年半载的话,也许还能好。如果你不甘心,还想再办坏事的话,也许会留下残废。”
“师傅!”大坚见状,冲了过来,双拳齐出,如炮弹一般朝何叔当胸打来。
何叔淡淡一笑:“你刚才卸了别人一条胳膊,我就卸你两条好了。”随后他一错身,双手怀抱,如抱一个圆球,旋转之间,就将大坚的两条胳膊卷入其中。
大坚身子如陀螺一般原地打了几个转,也一个翻滚滚在了天南身边,却是躺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原来他的两条胳膊全部被卸掉了。
二强倒也识趣,朝何叔一拱手:“请高人手下留情,我认输了。”
何叔冲二强点头一笑,来到施得面前:“施得,你们又见面了。”
“何……叔!”施得声音微弱,气息不足,想起身却没有起来,“多谢你救了我。”
“我没有救你,救你的,是你自己。”何叔哈哈一笑,转身来到全有身边,一抓一送,就将全有的胳膊按上了,然后他也不停留,转身离去。
“善乃福之基,恶乃祸之兆。阴德与阴功,存忠更存孝。富贵有宿因,祸福人自召。救困与扶危,胜与做斋醮。天地有洪恩,日月无私照。子孙爱余庆,祖宗延寿考。我心与彼心,各欲致荣耀。彼此一般心,何用相计较。第一莫欺骗,第二莫奸狡。萌心欲害人,鬼神暗中笑。命有五分强,心有十分好。心命两修持,便是终身宝。”
话未说完,人影已经杳杳,来无影去无踪,高人形象一览无余。
夏花、月清影、碧悠一拥而上,搀扶起了施得,花朵扶起了全有,盛夏扶起了萧佐。天南的阵营之中,还有二强没有受伤,还有一战之力。
不过二强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动不动,直到施得冲他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如果不想落到警察手里,就赶紧走。”
二强才如梦方醒,一左一右扶起天南和大坚,狼狈地离去。
天南右腿骨折,一落脚就是钻心的疼痛,但为了逃命,不得不咬牙坚持。他狠狠地看了施得一眼,眼中怒意滔天:“施得,今天算你走运。”
施得对天南仅有的一丝敬意也全部消失不见了,他冲天南惨然一笑:“天叔,应该说,今天算你走运。不过我还想告诉你的是,宇宙规则就是一个圆,你施舍的是什么,收获的就是什么。施舍的是快乐,收获的是幸福。施舍的是残忍,收获的是痛苦。”
“狗屁理论,我不信!”天南遭此惨败,气急败坏,失去了惯常的气度,如果不是腿受伤了,他早就冲上去踢施得一脚了。
“信不信由你。”施得淡淡地一笑,心中对天南并没有多少恨意,却有深深的可怜。可怜的天南,一个曾经的宗师,沦落到了现在的地步,等于是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天南确实是走向了不归路。
事后,天南来不及治好腿伤,仓促之中逃往了他心目中的天堂——美国。到了美国之后,面对美国高昂的医疗费用,为了治伤,他带去的钱花掉了一大半。由于在国内养成了喜欢用现金的习惯,他被一个黑人犯罪团伙盯上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和大坚、二强一起回家的时候,被对方数人包围了。
天南一怒之下,试图用他高超的功夫将对方打得满地找牙。一开始对方猝不及防,确实被他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但几个回合之后,对方恢复了理智,拿出手枪朝天南开了一枪。
可怜的天南忘了一个事实,他心目中的天堂美国是一个不禁枪的国家,几乎人人有枪。在枪支泛滥的社会,他的功夫再高也比不上子弹的杀伤力。一声枪响过后,天南这个纵横一时的一代宗师,手捂胸口倒在了地上。
二强顾不上再和对方计较,忙不迭打电话报警救人。对方见出了人命,也怕了,一哄而散。大坚却心疼被对方抢走的美元,穷追不舍。追到了一处加油站,对方眼见被大坚追上,情急之下,朝大坚开了几枪。
也是大坚命大,几枪都没有打中他。但他不走运的是,子弹却打中了加油枪。“砰”的一声巨响过后,大坚被四处喷溅的火花击中,瞬间成了一个火人。
在烈火中,大坚被活活烧死了。
而守候在天南身边的二强最后活了下来。天南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死了,子弹击中了天南的心脏,即使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
二强后来回了国,痛定思痛,他想起当时何叔所说的一番话,又想了施得对天南的告诫,才明白过来,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千算万算不如顺其自然,做人,不应该强求太多,强求来的,最终还会被强行夺走。
大彻大悟的二强出家了,后来成了一名高僧。
天南几人一走,施得一行也迅速离开了现场。离开之后,警察才姗姗来迟,场中只留下一行杂乱的脚印和几段枯枝,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为什么要放过天南?为什么不让警察抓了他?”路上,碧悠愤愤不平,她心疼施得的受伤,“就应该让天南伏法。”
“说到底,只是个人恩怨,没有必要惊动警察。”施得受伤不轻,不过还好,没有伤及根本。
第060章 肺腑之言还是离间之计
当然,如果不是何叔及时赶到,施得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再说了,警察抓了天南,也不会拿他怎样,走走过场就又把他放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继续走完他应走的道路。”
“什么意思?”萧佐不理解施得的话,“就算警察不能拿他怎样,关他几天,让他在里面吃吃苦头,也算解气了。”
“天道好还。”施得坐在后座上,神情十分疲惫,不过仍然强打精神说道,“刚才我观察了一下天南的气色,他没有什么未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最终结局是客死他乡。”
“客死他乡?太便宜他了。”全有恨恨地一拳砸在座椅上,“还不如让我打死他才解恨。”
“你打死他,你不但犯法了,而且还损耗了福分。”施得反倒淡淡地笑了,“打仗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做人的最高境界是我自巍然不动,对手纷纷踩空。”
“我宁愿打得对手满地找牙,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对手自己摔一个鼻青脸肿。”全有心中窝了一团火,“背后一定是商开捣的鬼,他妈的商开,老子一定灭了他。”
“灭了商开?”施得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为什么要你灭了商开?灭商开的人,另有他人。”
“谁?”全有忙问。
施得却神秘地一笑,闭上了眼睛:“我累了,要休息了。”
全有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却又笑了:“好吧,我也休息一下。”
“对了,那个神秘人是谁?”萧佐想起了何叔大战天南时的神勇,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他太厉害了,举手投足就打败了天南,神了。”
“他叫何叔,是一个真正的高人,他的太极拳法已经到了太极宗师的境界。”施得感慨地说道,“他是我的人生榜样,为人中正平和,一身正气,却又谦和低调。”
几人说话的工夫,汽车已经驶回了市区,夏花要带施得去医院,施得却不同意:“算了,我没事,回家休养一段就行了。不用去医院了,麻烦。”
夏花不肯,非要去医院,施得假装生气,才让夏花打消了念头。
回到家中,众人又忙了一番,见施得虽然吐了血,精神倒是不错,才又放心了。
最后全有、花朵、萧佐和盛夏都陆续走了,就剩下了夏花、月清影和碧悠。三个人都想留下陪施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好意思开口让对方走。
若是平常,夏花才不会让别人掠美,但今天不知何故,她犹豫了片刻,忽然说道:“我刚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还有事情,我就先走了,就拜托清影和碧悠照顾一下施得。”
月清影和碧悠面面相觑,想说什么,还没有说出口,夏花已经出门了。
夏花一走,月清影想了一想,对碧悠说道:“既然夏花让我们照顾施得,我们就要尽到责任,这样吧,我负责上半夜,你负责下半夜,怎么样?”
“好吧,听你的。”碧悠没什么意见,她只是担心施得的伤势,“施得也真是的,让他去医院,他说什么也不肯去,真不听话。”
“好了,不说他了,他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说没事,肯定没事。”月清影相信施得自己的判断。
施得确实没有大碍,虽然受了不小的冲击,但并没有影响到内脏,回家后,他不一会儿就睡了。
睡着之后的施得,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了何爷和何叔站在一起,临风而立,犹如父子。只不过让他不解的是,何爷对何叔和蔼可亲,而何叔对何爷却似乎有几分漠然。虽然表面上很是恭敬,但在恭敬之中,有一丝刻意的疏远。
何叔到底是不是何爷的儿子?何爷对何叔确实有父子之情,但为什么何叔对何爷表面上恭敬的同时,暗中却有疏远之意?施得想不明白,就想走到近前亲口问个明白。
不料才一迈步,就忽然醒了。
醒了之后才发现,月清影俯身在他的床边,睡着了。她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一块精雕玉琢的美玉。
施得不忍惊醒月清影,悄悄起身下床,为她盖了一件衣服,然后来到客厅,却发现,碧悠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怎么没睡?”施得小声地问道,“我没事,你赶紧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