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知道了。还是海上好啊,没有红绿灯,没有十字路口,城里那车我瞧着头都晕。”来顺儿点头附和,身体也随之放松了一些。
江逸晨又观察了片刻,看他的操作动作还算规范,以前自己教的技术要领貌似也没还回来。于是慢慢放心了,身体靠在椅背上,侧头望向窗外的海景。
自从购买快艇以来,一直是由自己驾驶,当初的新鲜劲儿逐渐过去,现在做做乘客,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快艇的后甲板上,搁着需要更换的液化气罐,以及几大包葱姜调料。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绑了绳子的竹筐,面上盖一块白布。筐内装着一堆由细条竹篾编成的长条形小竹笼,每只竹笼中住着各种蟋蟀五、六只至七、八只不等。
这些小竹笼都是石锁儿的作品,由于要得急。做工不算太细致,但却很结实。
这也是来顺儿此行的目的,准备一上岸就前往城南的花鸟鱼虫市场,将这批货色销售出去。
前天夜间岛上的几人又出动了一次,新捕捉了一批蟋蟀,并从中挑选出四十多只比较像样儿的留下来,现在正住在上回购买的那些陶制蛐蛐罐中,照例用特殊饮食供养着。
由于季节的原因,今年最多也就搞这么两批了。
半个小时后,快艇抵达金昌俱乐部码头。泊好船。二人一起将各种货物卸下,液化气罐交由码头工作人员代劳更换。
接着江逸晨到外面租了一辆面包车,将其它货物装上。汽车随之启动,离开了龙湾村。
司机根据客人的要求。先将他们带到了位于南城边的“福龙”花鸟鱼虫市场。来顺儿提着竹筐在这里下车。
随后面包车继续向城里驶去。
因为张凤兰那儿以及鼎香园都找江逸晨有事情。所以他不能在这里耽搁了。蟋蟀的买卖全部交由来顺儿处理。
来顺儿手攥住绳索,将竹筐往肩上一搭。徒步走进福龙市场。
向保安打听了一下,根据指示很快找到了蟋蟀贸易区。虽说已经过了今年的高峰期。但目前来看人气还算可以,看货的、试斗的、谈价的,人头攒动,每个店铺门口都不断进出着形形色色的顾客。
另外,据说现在饲养技术大为提高,使得蟋蟀的生命周期得以延长,整个市场自然也受益匪浅。
来顺儿先是四处溜达,看货品,听人家侃价,了解了解市场行情。
大约逛了一个小时左右,他感觉差不多了,于是背着竹筐走近一家名为“德胜阁”的店铺。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因为这家店铺的规模瞧上去不小,二来是门前还挂着收购蟋蟀字样的牌子。
“陈先生,请慢走。”一位四十多岁、腆着个大肚子、长了一对儿金鱼眼的中年男子微笑着将两名客人送出门。
“邢老板,留步。”手中拿着两只蛐蛐罐的客人转头说道,随后离去。
看样子这位就是店老板了,来顺儿随着他进屋,四处环顾了一番。
店里的装修古色古香,墙上挂着字画,实木多宝阁、太师椅、陈列架摆放得错落有致,还有一张镶嵌大理石的八仙桌。
陈列架和柜台上摆着各种小玩意儿,除了各种材质、档次的蛐蛐罐及配套用品,还有玉石、鼻烟壶、小摆件等杂物,看来这家还经营旧货古玩之类。
“老板,你这儿收购蛐蛐吧。”来顺儿也不耽搁了,直接说明来意。
“哦,小老弟,你有什么货,拿来瞧瞧。”邢老板回应道。
同时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小伙子几眼,面皮较黑,头发有点儿长,衣着朴素,还带着个竹筐,瞧模样应该是从乡下来的。这样的顾客他接待过不少,估计也就是粼江附近一带的村民,不会太远。
来顺儿答应了一声,然后放下竹筐,从里面取出一只长条小笼子,搁到柜台台面上。
邢老板不经意地拿过来一瞧,笼子里有五、六只大小色泽不等的蛐蛐,正在慢慢爬来爬去,看品种就是一些普通的金钱黄、茄皮紫、黑麻头之类,至于品相,从他专业的眼光来看,也很是一般。
“还有吗?”邢老板语气平淡地问。
“有。”来顺儿答应一声,又拿出两只小竹笼搁在对方面前。
邢老板用目光一扫,跟刚才那只差不多,没什么很好的品种。从头部、色泽、斗丝、眼、脸、牙几个部分观察,都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都是从哪儿拿的啊?”邢老板已经对此做出了评判,一批大路货色。
“牛甸乡那边。”来顺儿说了个自己知道的地方,那儿有山。
“牛甸啊,前些日子倒是来过几个。五块一只,全要了。”邢老板听到产地,心中更是确定。随即开出收购价格。
牛甸乡那地方的村民倒是有每年逮蛐蛐进城卖的传统,可惜从来没出产过什么名品。
“老板,你识不识货啊?五块一只,拿来喂鸡的还差不多。”来顺儿听了心中暗骂,于是说话也不大客气了。
正在这时,又有一位干瘦的高个儿中年男子进屋,与邢老板打了个招呼。
“邢老板,我要的货来了吗?”
“是武先生啊,早给您备好了。”
邢老板见了来客,笑容可掬,撇下来顺儿,从货架上取过一只精致的澄浆泥圆罐,递到对方面前。
“正宗咛阳产铁头青背,瞧这菩提头、银斗丝;还有这眼,黑点如漆,突出额角;墨牙,色如乌金,黑而发亮。这虫儿斗性极烈,难得的上品货色,要是换成别人要,我可舍不得拿出来。”邢老板揭开盖,详细介绍斗蟋的情况,同时面带得色。
“嗯,不错。”武先生点点头,表示满意。随后将罐盖盖上。
他又问起价格,邢老板回应就按上回说好的价儿。
武先生拿过手包,爽快地从里面取出一摞红票子,点出二十张递给对方。
“我这里还有别的好货,您要不要再瞧瞧。”邢老板见交易达成,心情愉快。又想再挖掘挖掘潜力。
武先生显露出无可不可的表情,随后邢老板又从货架上拿过几个圆罐,殷勤地介绍别的品种。
“老板,你再瞧瞧我的虫儿。”来顺儿先前见对方来了大客户,耐着性子等了一阵。此时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小老弟,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五块一只。你考虑好没有?”邢老板扭头说道,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屑。
“哦,让我瞅瞅。”那位武先生闻言,目光转到柜台上的三只小竹笼子上面。一时好奇,凑过来弯腰端详。
“哎,就是些牛甸乡的虫子。”邢老板在旁边搭了一句。
武先生看过之后,摇了摇头。
“这些虫子也就是拿来做陪练的,五块一只全包还真差不多。”
对于高级玩家来说,手中拥有再好的名斗蟋,光养不练的话也无法达到巅峰状态。往往还要准备上几只活靶子,以培养主角的斗技和杀气,就像人类拳王的陪练一样。
第二百二十三章 黑麻头的实战
德胜阁店的老板并没有瞧上来顺儿带来的蟋蟀,随口开出了五元一只的价格。
“俗话说虫不可貌相。蛐蛐是拿来斗的,不是拿来瞅着好看的。我的虫儿个个能打能咬。这样吧老板,从你店里随便选一个,咱们试试就知道了。”来顺儿憋了一口气,提出挑战。
“嗬,小老弟,还真不服气啊。我干这行儿都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看走过眼。也成,这会儿没别的事情,让你长长见识。”邢老板更加认定这小伙子是个新手,不知天高地厚。此时临近中午,客流减少,干脆教训他一局。
说罢,他叫来一位年轻伙计,取来一具竹制的器皿,放置在八仙桌上。
这器皿有一个大号的铝制饭盒子大小,形状像南方江湖运河里行驶的乌蓬船,顶盖就像乌蓬船的蓬盖,成等边三角形状,中间最高,两头最低,是用像牙签般粗细的细圆竹棍穿制而成。
每根竹棍之间的间距约二到三毫米,人的肉眼无论站在哪个方位都可透过顶盖竹棍的间距很清楚地看清器具内的一切。整个器具制作得精巧玲珑又浑然一体。
如此专业的东东,来顺儿并不认识,他左看右看,目光有些茫然。
武先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好心地解释道:“这个东西叫做‘斗梭’,是专门都蟋蟀用的。这是过导笼,这是闸门……提起来中间就是斗场了……底部是平竹板上再覆以粗毛糙纸。打斗的时候就不会打滑……”
来顺儿瞧了一阵,总算搞明白了,心中不由感叹人家玩儿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器具都做得巧妙无比。哪像自己等人,随便弄个泥盆就斗开了。
邢老板把一只蛐蛐罐中搁在桌面上,再拿一只特制的开孔过导笼放进去,用绑着棉球的小竹棍把蟋蟀赶入过导笼中。然后用食拇两指堵住过导笼两头小孔提出来,将它的一头与斗梭的一端相接,再次经过小竹棍的驱赶,一只黄色蟋蟀便进入斗梭的一侧。
“这是一只油黄。在我的店里算中低档货色。也就两、三百块吧。你可以挑一只你认为最厉害的,不限个头儿、体重。”邢老板介绍道。
因为这种情况属于试斗,不是正式比赛,所以也不用搞得过于细致。比如使用专门的微型秤称量体重、配对以及其它复杂的程序就免了。
“邢老板。你这油黄。啧啧,有点儿……”武先生瞧了瞧斗梭中的黄色蟋蟀,觉得有点儿欺压对方弱小的感觉。但话说一半儿到嘴边便收了回去。
“呵呵。这位小老弟要长长见识,咱们用太差的那不是瞧不起人嘛。”邢老板微笑着说着,他只是想一局就搞定,让对方瞧瞧蟋蟀品种和实力的巨大差距。
“成。”来顺儿答应下来。然后目光在自己竹笼子里面扫视,最后挑了一只与对手体积差不多的黑麻头。
并借了店里的过导笼,有样学样,将黑麻头也弄进了斗梭的另一侧。双方目前是被梭中央的大闸门隔开。
邢老板让伙计用引草对黄色蟋蟀进行撩逗,扫它的触须、头部和身体,这引草端头是用黄鼠狼毛制成,夹入红木的细管中。黄蟋蟀很快被挑起斗性,振翅发出瞿瞿洪亮鸣声。
相比之下,来顺儿这边的装备就差多了,手中的引草就是一根用过的普通牛筋草。
武先生在旁边观瞧,不禁暗暗摇头,各方面的实力相差悬殊,这中一边倒的比赛似乎没有什么看头儿了。
不多时,黑麻头也兴奋地叫了起来,声音浑厚凝重,这一点儿倒是并不弱于对方。不过蟋蟀的鸣叫声在各种考评参数中并不是很重要,现场几人也没有太在意。
见差不多了,店伙计经过双方同意,一探手从蓬盖上方提起大闸门,原来一分为二的梭便合成一间“决斗场”。
两只蟋蟀终于碰面了。
只见那只“油黄”身体油亮,脑袋又圆又大,斗牙粗壮,一举一动沉着大气,颇具大将风采。
黑麻头个头儿与对方差不多,但脑袋与牙都相对要稍小一些。一般人可能还看不出什么,但在行家眼里,两者已经高下立判。
两只蟋蟀对峙,似乎都在观察评估对手的实力。
几秒钟后,油黄率先发起进攻,也不玩儿什么花巧,往前一冲,直接将大牙往下戳,想把黑麻头挑起。
黑麻头稍微退了一步,大牙与对方正面磕撞,发出清脆的咔咔声,随后各自弹开。
试探过后,油黄再次进攻,双方的牙搅在一起。
油黄使出了“留夹”的招式,一埋牙就把对方死死钳住不放,腿脚发力一直往后拖。
邢老板、店伙计和武先生面色轻松,油黄的牙口很重,估计这一招留夹,对方黑麻头无法挣脱,而且时间越久越痛,最后只能被迫弃战。
来顺儿紧张地观战,毕竟这是首次面对专业的斗蟋,在岛上那些都属于业余的玩闹儿。
斗场中,黑麻头被油黄拖动,一步两步三步。
来顺儿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就在这时,黑麻头突然反击了,大牙一紧猛地往上一抬,竟然将油黄整个儿举起,然后转了半圈狠狠摔在地上。
嘢!来顺儿攥起拳头兴奋地大叫。
邢老板三人霎时呆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油黄居然被杂牌货玩了个“霸王举鼎”,在蟋蟀战斗中,往往是双方力量相差较大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定睛再看,那油黄从地上爬起,触须歪了,脚步有些踉跄,看样子摔得不轻。
黑麻头不依不饶,冲上前张开大牙往上一扬,紧接着借助向下的冲力直奔油黄的脖颈处咬去。这一招在斗蟋中叫做“绝命口”,是置对方于死地的杀招。
店伙计的经验相当丰富,也不等老板发话,迅速将引草探入斗场中,遮挡住黑麻头的脸,干扰它的视线。待决斗双方分开一定距离后,咔的一下落下闸门。
油黄这才算捡了一条命。黑麻头随之振翅发出胜利的欢叫。
来顺儿喜形于色,这些日子的心血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