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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电影节虽然是三大展中最悠久的,但它并未成为领头羊。首先红毯不够有气势,而且电影市场小得可怜,甚至一度关闭,其交易量可想而知。
柏林电影节的市场确实气派,却是欧洲院线的大佬们在玩耍,近乎垄断,美国和亚洲的电影根本没啥生意。
与之相比,戛纳的电影市场才是真正包容热闹的。不提每年有1000多家注册公司的涌入量,光那动不动就几亿的成交额,便足够晃瞎眼球了。
因为一年之中,大片厮杀最凶残的时间就在暑期档。而戛纳的时间刚刚好,能在暑期档前保证噱头,又能将这股热乎劲儿留到上映。所以,来这里卖片,逐渐变成了营销中必需的一个环节。
上午,Marché du Film。
这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楼上是艺术的布道场,大师们举行发布会,向全世界媒体和影迷宣扬艺术理念;而楼下,则是喧嚣的菜市,约有100多个国家的片商在这里贩卖产品。
这里就像座金字塔,塔顶供着金闪闪的大神,塔底却压着黑压压的商人。
十点多钟的时候,卖家们已经纷纷入场,多的十几人,少的三四人,拎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和摆设,乱糟糟的开始布置。而买家却非常少,仅有些游客和记者,挂着相机到处闲逛,看看有没有好八卦。
由于个人不允许注册,褚青是挂靠在老贾的公司名头下,才蹭到了一个展位。以两人的交情,老贾肯定不会要分红了,属于奉献精神,不过这也让他隐隐觉得,有家正式机构的重要性。
他们来得早,分到的地段比较好,目光容易集中。展台是一道道隔板划成的独立空间,面积均等,若想要大的,额外掏钱。
前面是长条桌,后面是空场,墙上挂着显示屏,放预告片用的。
说是布置,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几幅大海报和一沓沓的宣传册子。毕竟成本有限,跟隔壁雇佣半裸的金发女郎派送冰激凌,压根比不了。
“哎,你说咱们能卖出去么?”李玉本来就很紧张,被邻居一刺激,更觉着自家实力特悲摧。
“没事,别管他们咋咋呼呼的。”褚青贴好了张海报,又使劲按了按,笑道:“一瞅就是个山炮!这才第一天,开幕式还没办呢,谁吃饱了撑的现在就买片?”
他跟着第六代在国际上厮混,菜鸟面前完全可以装大拿,继续道:“不用着急,三天过后才是做生意的时候。”
李玉皱着眉,显然没听进去多少,也不好再矫情,左右瞅了瞅,问:“咦,小程呢?”
“刚才还在这呢。”
褚青纳闷地找了找,没见人,又转了俩弯,才瞧着那姑娘扎在某个老外堆里,正巴巴地套瓷。
“哎!”
程颖瞥眼看着了他,摆了摆手,冲身边的中年人说了两句,然后乐颠颠地跑过来,道:“青哥!我把片子卖出去了!”
他一侧歪,以为听错了,问:“你说什么?”
“他对我们的片子非常感兴趣,想买断本国的发行权。”那姑娘很兴奋。
“……”
褚青默默无语,好么,我刚跟李玉显摆完,你就来啪啪打脸了。这才开馆多久啊,你丫居然谈成一笔生意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暖场
程颖本来抱着摞宣传册子到处派发,有的会询问几句,多数则爱答不理。
一瞅她就是东方面孔,首先便矮了几分,亚洲电影在全世界的份额不算太小,但也绝对不大,很多国家的片商都没什么兴趣。
等快发完的时候,她终于碰到几个高大的白人,看了册子,意外地驻足攀谈起来。程颖晓得他们是挪威人后,瞬间转换成挪威语开始巴拉巴拉,把老外都吓着了。姐们儿,这么冷门的语种你也会啊?
不过无意中也友善了不少,程大小姐竭尽所能地推介自家电影,什么女性意识,什么唯美缠绵,什么人性冲突和边缘爱情等等。
这些,老外其实不太在意,他们光看到赤裸裸的“同性恋”字样,就已经很感兴趣了。
文艺片在本土的市场占有率,各国片商自然门儿清,而同性恋片,却是一个很特殊的分支。确实大部分人不会去看一部同性恋电影,但这种类型片的观众基数往往是固定,且可观的。
只要拍得不是太烂,保证回本的同时,还能小赚一笔。《今年夏天》能入围主竞赛单元,明显符合标准。
更重要的,那可是挪威啊,同性恋们的天堂。
褚青呆愣愣地听程颖说完,感觉特恍惚,随即又醍醐灌顶:原来你才是开挂的,福缘值A+,妥妥的。
“那帮人给多少?”他问。
“六万美金,要买断本国的发行权,包括影院、碟片和新媒体,咱们没有任何分红。”
“他干吗不去抢啊!”
丫立时就操操操了,因为早早请教过里斯安和市川尚三:五万美金,这算国际电影交易额度的最低档,大家心照不宣。他们现在给六万,虽然寒碜点,起码仍在规则之内,可如果低于五万,那就是啪啪打脸了。
“你当人家都傻啊!”程大小姐鄙视了一句,道:“他们开始只给五万,我说我们是参赛作品,才勉强提了一万。”
“……”
他舔了舔嘴唇,比较郁闷,本想让她推掉,可又略微不舍。
并非老外故意压价,而是挪威一共才几百万人口,电影市场就那么丁点,出大价钱得赔死。
“我跟李玉商量商量吧,你继续跟他们套套瓷,看能不能再加点。”
褚青想了想,果断卖了程大小姐,然后转身找李玉。
“六万?可以啊!换成人民币也四十来万了!”
他本打算寻找支持的,结果这疯婆子当头就是一棒,还颇感荣幸的样子,无奈道:“六万算最低档了,咱们的片子还没差到那地步。”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李玉才不管那些,问:“那你的意思是,等拿个奖再卖?”
“真要拿奖了,卖别国的还成,挪威的可不行,他们是真花不起钱。”
“那不就得了,还纠结个屁?”
李玉拍了拍桌子,确定道:“卖!这叫开门红!”
总之,在程大小姐的幸运加成下,他们算敲定了首份合同。
可惜,那帮北欧佬咬死了价钱不肯松口,还是以六万成交。不过,这无疑助长了李玉的信心,状态直接爆棚,打了鸡血般站台宣传,就差硬抢了。
甭提好莱坞的八大巨头,或者新生代的狮门,连英法德意日这些次级片商的交易额,都是按数千万甚至过亿算的。
他们那小小的六万美金,拉倒吧,纯属丢人现眼。
李玉说的开门红,果然是杆Flag,除了这笔生意,整整一上午,再没人来光顾。顶多就是戳在台前看看预告片,叽里咕噜评价三位女主的颜值高低。
褚青是不着急的,这才正常嘛!小片商才盯着新人到处捡漏,稍微像点样的,谁不得先观察两天。
转眼到了中午,李玉本想赖一会,让他轰去吃饭了。
回到酒店,范冰冰和张静初也做好了基本造型,瞧着是时尚了些,但面容稚嫩,气质还需要沉淀。
呃,大概是从柴火妞升级为村花的程度。
至于展台那边,完全空了,下午姑娘们还得接受袁蕾采访,更没时间看顾。没办法,人手太少,尤其是褚青,一人得忙三家的活:
《今年夏天》的场次安排,以及确定官方发布会时间;
《安阳婴儿》的参评流程和放映计划;
还有《蓝宇》的一系列宣传活动;
这趁着中午得空,褚青跟关锦鹏约了饭局,急慌慌带着女朋友跑出去吃小灶。他当然是有目的的,那劳什子“香港之夜”推广晚会,过几天就开了,想混两张票进去为丫头蹚蹚路子。
阿关对这货的心思一清二楚,举手之劳,乐得做顺水人情。但他对范冰冰能否在香港发展,持保留态度,无它,没特点。
香港女星若想大红,除非像林青霞、张曼玉、王祖贤、钟楚红那般的天纵之资,剩下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脱衣服,如邱淑贞;要么亮拳头,如杨紫琼。
单凭脸蛋漂亮,呵呵,香港的美人多了去了,范冰冰还不够看。
……
皮埃尔·里斯安说过:“世界上最重要的电影节始终是戛纳,甚至可以讲,它比全世界所有电影节加一起的分量还重要。”
并非法国佬骄傲自大,它的影响力确实如此。这个海滨小城的好天气,足够让明星们穿上薄、露、透的晚礼服,出现在红毯、酒会,以及大大小小的Party上。
仅凭这点,零下十几摄氏度的柏林,就已经Out了。
戛纳不光是红毯的创造者,而且对红毯文化的传承与保持,一直无比坚挺。所有的明星都要正装出席,连站在两旁的记者也必须西装领结,人模人样。
喧嚣沸腾,华丽浮躁,充斥着大众趣味……这就是刨掉电影之后的电影节。
9日,晚7点钟,第54届戛纳影展开幕。
今年的组委会有点被玩残了:安东尼奥班德拉斯缺席了发布会,比尔·克林顿根本就没出现,马丁·西科塞斯误了航班,连信誓旦旦的杰克·尼克尔森,也他妈档期紧张……
紧张个锤子!组委会真想揍丫的。
最苦逼的是影迷,巴巴地挤在两边等候朝拜,结果就操了,说好的大明星呢?固然有戈达尔,老科波拉,大卫·林奇,贝尔蒙多等大咖捧场,可我认识你们是个鸟啊!
此种情况下,刚跟阿汤哥离完婚的妮可·基德曼,便成了一众老男人中的独苗。而开幕片就是她的《红磨坊》,主办方也给足面子,排在最具关注度的中段出场。
“妮可!妮可!”
前面昏昏欲睡的影迷们瞬间振奋,开始嗷嗷地喊叫,记者们则淡定地炫耀着闪光灯。
单身的女人果然神采奕奕,基德曼悠闲自若地踱步、站定、拍照,不时挑几个幸运儿握握小手,每个动作都会引来阵阵尖叫。
“我什么时候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正在休息室候场的范冰冰偷偷瞥着人家,满脸憧憬。
她跟张静初是一白一粉的常规礼服,褚青还是那身旧西装,打着领结。他们被安排在后半段,比较凄凉的顺序,而同为华语电影人的舒淇和侯孝贤,已经走完了红毯。
“啧,你以后可比她轰动多了。”
褚青捏了捏她的脸,吐着只有自己明白的槽点。
“别闹!”
她拧着脖子哼哼,却被男朋友扳过头,认真叮嘱道:“等会上去了,注意前面的人,别太快,也别太慢。在中间不要停太久,少摆姿势,两秒钟就继续走。”
“为什么,我还想让他们多照几张呢!”她不解。
“因为老外的镜头根本不会对准你们。”他耸耸肩,泼了一大盆冷水。
“……”
范小爷极其极其的不爽,就算是实话,你要不要这么直接啊啊啊?
褚青没理她,转头又问张静初:“怎么样,紧张么?”
“嗯,有点。”
“那就深呼吸,深呼吸,我教过你的。”
姑娘弯了弯嘴角,试着做了几次。许是心理作用,抑或这个人陪在旁边,果然放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