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把剧本塞进抽屉,在屋里踩了两圈,同样很兴奋,继续轰炸道:“对了,你自己当制片行吗?今年行情特火,全北京城都在开戏,估计借不出人来,只能给你派个助手。”
“啊,行行,我行的!”她回过神,总算蹦出句话。
“周期得用多长时间?”他又问。
“我,我打算春夏秋冬都拍一点,得,得一年。”她弱弱道,生怕对方翻脸。
“一年……”
他沉吟半晌,道:“好,你回去做份方案给我,要详细一点。还有,角色怎么选,你有想法了吗?”
“那个老太太,我觉得不要那种传统的慈眉善目的样子。最好要凶一点,这样前面让人很反感,等后面感情出来的时候,效果才会更明显。”她琢磨这戏快两年了,心里早有预案,脱口就道。
“凶一点啊?”
他眯着眼睛,在脑中刷刷地过人脸,最后啪地定在李奶奶那里。没办法,就熟悉这么一个老太太,而且凶到丧心病狂!虐紫薇狂魔,童年阴影!
“李明启老师怎么样?”他笑道。
“呃……”
马俪文顿了顿,不好直接否定,委婉道:“李明启老师年龄小了点,也太,太富态了。”
“噗!”
褚青顿时就喷了,忍不住哈哈乐,哎我滴妈,李奶奶,您这把年纪了,还有人嫌您胖呢!
“……”
对方却很尴尬,不知道说错啥话了,只得赔笑。
“年龄小可以化妆,反正先试试戏吧,改天咱们去李老师家里看看。你要是不满意,咱们再接着找。”
“嗯,好吧。”马俪文考虑片刻,便点头应道。
“那个小马呢?你有中意的没?”
“没有,我从写这剧本就开始找,到现在都没合适的。”她郁闷道。
褚青也想了想,暂且没啥头绪,便道:“不着急,我们慢慢找,今天你先回去吧,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谢谢,谢谢!”马俪文起身,情绪明显激动。
……
待把她送到楼下,褚青抹回办公室,根本静不下来,在屋里转转悠悠,一种莫名其妙的充实感萦绕在心头,整个人都很愉快。
作为演员,碰到一部好戏,即便自己演不了,也是视若珍宝。何况他还是出品人,能够参与其中,看着它在手中塑造、完成。
这种心情,难以明述。
褚青再怎么懒散,做人也是有点理想的,以前是安稳生活,后来是攒点小钱,再后来是拍部好戏,演个好角色……到如今已经变为了,成就一部好戏,成就一个好角色。
《我们俩》这片子,大梁全在老太太肩膀上,直接关系到成败。
他提出李奶奶作为候选,固然有还恩情的意思,但老人家的演技过硬也是原因之一。退一步讲,就算李奶奶Pass了,国内还有那么多铮铮的老戏骨,不愁找不到。
至于小姑娘嘛,气质比演技更重要,贵在那种清新自然。
还真挺难找的,褚青思来想去,把认识或不认识的女明星划拉个遍,要么形象不搭,要么年龄太大,要么一股油烟子味,媚俗。
张静初倒是还行,但他合计合计,又给否了:太柔,且不够可爱。
至于范小爷,呵呵,自家媳妇儿从出道就没清新过,一路打怪升级,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你让她演个变态杀人狂,还有潜力培养培养。
反正褚青费劲脑汁,现役的基本Over了,只得在菜鸟里面踅摸。最好的地方,无疑是北电和中戏两大山脉。
这次他没让人过来面试,打算自己去逛逛,着实闲得蛋疼。
于是乎,在16号一大早,这货跟张献民打过招呼,就颠颠跑到了北电门口。
原本想找找大咖微服私访的感觉,结果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买了套煎饼果子就进去了。
第四百零四章 藏龙卧虎
煎饼是煎饼,果子是果子,煎饼+果子又变成了煎饼果子,这居然是三种食物。
一般来说,煎饼果子要么放薄脆,要么放油条,再刷点酱,撒些葱花,两边面皮一卷,拿手里跟暖炉一样。
这是很朴实的做法,可再过几年,材料就慢慢神奇了,有加辣条的,有加金针菇的,还有加骨肉相连的……你妹,那还叫煎饼果子吗?
那叫大饼卷一切好伐!
早晨八点钟,褚青捧着一套地道的煎饼果子,晃晃悠悠地进了北电校园,瞬间Hold住整片气味。
经过门口时,他还特意往边上瞅了瞅,跟那保安的眼神一碰,各自风起云涌。
褚青:嘿!你居然不拦我?你不拦我,我怎么装逼打脸开后宫啊?
保安:望天,望天,望天,中国电影没希望了。
好吧……都是有故事的人。
北电呢,他只来过一次,就跟电影局叫板那回,大半夜入场,第二日闪人,根本没仔细观察。今儿这么一看,呵,起码有个高等学府的样子,不像中戏那种逗逼规模,跟地主大院似的。
反正他不着急,就这边瞧瞧,那边望望,慢吞吞地闲逛。
校园里人来人往,颇为嘈杂,学生们刚下早课,吃饭的吃饭,扯淡的扯淡,还有门口那一溜私车,上啊下的,也是逼忙。
要说艺校生的颜值就是高,一票一票的年轻妹子擦身而过,平均线至少在七十分以上,嫩得能掐出水来。
诶,这感觉特棒,往里头一扎,百花深处,甭管你什么病,保准荷尔蒙沸腾,寿命都拉长两年。
褚青也很愉悦,姑娘嘛,谁不爱看。
不过人家可没啥兴趣,或者说,对他手里那煎饼果子没啥兴趣,忒寒碜。一个个挺胸抬头,直接略过,秀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只是有几位,偶然间一扫,似乎觉着这人面善。待追上去一瞧,顿时“啊啊啊”地兴奋大叫。
褚青哎!
就算不认识班主任,也不能不认识他啊!北电和中戏两大山脉,无论表演系、导演系,还是文学系、摄影系,几乎所有的专业,在02年之后都多了两道必考题:一道是《小武》,一道是《安阳婴儿》。
这位虽然不经常上电视,可特么老在教科书上见着,有种很微妙的高冷范儿。
“你又来开会啊?”
“能给我签个名吗?”
“你要去哪儿啊,我们带你去!”
“你该不会是来选演员的吧?”
她们一嚷嚷,其他路人也纷纷围了过来,叽叽喳喳个不停。对着一群热情过度的后辈,他真有点招架不住,随手签了两个名,便道:“呃,我找张老师有事,先走了,拜拜!”
他摆了摆手,拔腿闪人,一路跑出去好远,又拐过一处大花坛,见周围僻静,才松了口气。
没有什么虚荣或暗爽,只是有些怪异。当年在中戏的时候,也有不少明星来过学校,学生们纵然激动,可仍有一份自制与矜持,决不像这般疯狂。
褚青瞧了眼时间,张献民应该还没上班,又左右扫扫,溜溜地猫在一墙脚,摸出一盒芙蓉王软蓝。
这烟六十块钱一包,是老贾送的,他自己很少买三十块钱以上的烟,平时就抽555。而且范小爷对他这个破习惯,也是越来越反感,正在尝试减少吸烟量。
他叼住一根,做贼似的点着火,结果刚抽了两口,忽听背后有人喝道:“谁让你在这抽烟的?”
“咳咳!”
丫差点没呛死,一边拍胸口一边捻,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掐了!”
“扑哧!”
后边那人忍不住一乐,踩了几个碎步,轻巧地转到身前。
褚青一抬头,不由惊喜,道:“哟,小老师,我还以为红袖箍大妈呢!”
“切!我听同学说看着你了,没想到躲在这抽烟呢。”
江一燕像根春葱似的站在那儿,怀里抱着本文件夹,半长的头发,巴掌大的脸上勾出一双笑眼,如折弯了的月亮。
她那个什么漂亮宝贝的组合散伙之后,便考上了北电表演系,算02级的学生。第一次在音乐学校碰见时,她才十六岁,转眼已经二十一岁。貌似长高了一点,眉目也开了,挺有那股子江南的闺秀气韵。
这几年,两人偶尔发发短信,互相拜年,就没见过面,主要是不熟,而且工作没啥交集。
“你要去上课啊?”褚青打量了一番,心中有数,随口问道。
“不是,一会要排个小品,你呢?”
“哦,我有部戏要开,来挑演员。”他没隐瞒。
江一燕眨了眨眼睛,没为自己争取,笑道:“那不耽误你了,我就是过来打声招呼,我先排练去了。”
“哎,好容易碰着了,中午请你吃饭吧。”
褚青唤住她,说完又怕人家误会,补充道:“呃,你可以叫几个同学一起。”
“叫几个都行?”那姑娘抿了抿嘴。
“行,你们全班来也行,等我电话啊!”他转身,挥了下手。
……
“来,坐坐!我这没什么好茶叶,都是高碎,凑合喝吧。”
办公室里,张献民摸出一包茶叶末子,沏了两大缸。那水一倒,颜色瞬间就变了,又浓又浊,散着一股欠扁的味道。
“好家伙,你这快赶上卤煮了!”
褚青使劲地吹啊吹,嘴上挑剔,还是喝了一口,又拍拍屁股底下的沙发,略微感慨。几个月前,正是在这间屋里,七个人熬了整整一宿,起草出来那份宣言。
如今时过境迁,早没了那种惶恐与茫然,完全轻轻松松地胡侃。
“你现在这待遇,妥妥是第一级别,学校知道你来挑演员,把能公开的都公开了。”
张老师从柜子里搬出一大摞档案,啪地砸在桌上,道:“学生资料全在这儿,自己找吧!”
“这么多?”
他瞧着那小山包一样的文件,特诧异。
“哎,近两年报考的人数比以前翻了好几倍,学校已经在尽力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