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种嘀嘀咕咕,录音组和特技组的表情都很难看,这是当众打脸啊!可他们也不敢耍性子,剧组对这帮人都有意见,再挑刺就别混了。
约摸等了几分钟,一干主创走进来,俞飞鸿坐在正中间,先扫视了一圈,面色平静。
她为这部戏筹备了近十年,从里到外都憋着一口气,谁知仅仅两天,这口气就有被打落的危险。她并非强势的性格,此刻却不得不坚硬起来,缓缓道:
“我知道,你们对我不信服,但我不会为了你们去证明什么。我只强调一点,私下里我们可以是好朋友,工作上,我不会有任何姑且,尤其是自己。”
她没有过多的废话,继续道:“今天是最后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从明天起,我说八点开拍就是八点开拍,我不管你们几点到场,反正我要看到一个准备就绪的片场。”
话落,底下一片安静。
褚青想了想,忽然身子前倾,来了一句:“呃,导演说的很对。迟到是非常非常讨厌的,我就特不喜欢迟到的家伙。”
“……”
众人凛然,如果刚才是惴惴不安,现在都有点害怕了。
孙立见状,赶紧打圆场,笑道:“干这行,时间观念是基本,大家都是老江湖了,可能初来乍到,不太适应高原气候,以后肯定都好好的。”
俞飞鸿没搭理他,有意无意地瞅了瞅褚青。
这人年纪轻,名声足,品行端正,更难得的是懂得关心人,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呃,好吧好吧,飞鸿姐姐判断有误。
不要被暖男的外表蒙骗啊,那妥妥就是个渣!戏霸!导演杀手!褚青大魔王!
第六百三十四章 大魔王变身
这次短会之后,俞飞鸿算把规矩立住了。第二天,果然整整齐齐的全部到场,八点钟准时开拍。
不过呢,这剧组貌似多灾多难,又险些出了事故。在拍阿九和哥哥幼年的戏份时,两个小演员需要在森林里奔跑,然后爬到树上,后面有只熊追赶。
熊是马戏团借来的,它本该扒着树根吼叫,或许是森林的环境激发了凶性,丫吼着吼着就转过身,直奔镜头冲过去。
黎耀辉吓得扔了机器,往后退退退,扑通坐在了地上。幸好驯兽师及时控制,才没出现人员伤亡。
后来费了好大的劲,方把这场戏拍完。褚青当时没在场,光听人说就觉着特惊悚,随即又暗自庆幸,戏里有熊,有狼,有野猪,有马,亏得自己骑马就好。
晨,草甸。
清风徐来,四野开阔,俞飞鸿在拍吴刚的一场戏份。
褚青暂且无事,正骑在一匹黑马的背上,右手挥了挥鞭子,啪地就抽了一下。黑马吃痛,撒开蹄子蹿得更欢,转眼就到了草甸那头,变成一只小小的画影。
“驾……驾……吁!”
他兜了一大圈,才哒哒哒的跑回来,笑道:“不错,老实听话,气力也足。”
“这可是我们队的头牌,也就青哥您骑,别人我都不舍得!”年纪轻轻的马师牵过缰绳,明目张胆地拍了记马屁。
褚青笑了笑,翻身跳下,忽问:“哎,你有没有什么小技巧,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人骑了很多年的马。”
“小技巧?倒立、翻跟头成吗?”那哥们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那个太难了,简单点。”他摆摆手。
“呃,上马成吗?”
“怎么个上法?”他问。
“就是这种……”
说着,只见那哥们站到黑马左侧,双手一撑鞍子,脚没踩镫,身体就腾空而起,稳当当地骑在背上。
哟呵!
褚青眼睛一亮,忙道:“这个行,这个行!一看就练过。”
那哥们也略微得意,道:“手要撑住,再借这个劲儿起来,当然你的弹跳力要够,不然跨不上去。”
“行,我试试。”
他让对方闪开,自己站好,学着刚才的动作使劲一拍,双脚嗖地往起一蹦。眼睛估摸着马背的高度,那两条大长腿一分,啪地就坐了上去。
“……”
那哥们目瞪口呆,惊道:“青哥,您尿性啊!”
“还,还行。”
他自己也有点蒙,卧槽,我咋上来的?
一遍可能是巧合,八遍九遍才是真功夫。于是褚青戳在这儿,来来回回蹦了十次,五次成功,五次失败,很快就掌握了技巧。
这不是为了耍酷,因为阿明在马贼帮里长大,与普通百姓肯定有区别,他就想抓住一个细节点,来更好的表现人物。
约摸半小时后,俞飞鸿那边也OK,副导演颠颠地过来招呼:“青哥,到您了!”
“嗯,知道了!”
他应了声,牵着黑马走到场中。俞飞鸿交代了几句,立即开拍。
“各人员就位!”
“摄影OK!”
“Action!”
只见褚青站在离马三米远的地方,几个大步就到了近前,手一拍鞍子,就像只大鸟一样飞了起来。他今天穿的是白色长衫,那衣袂宽袖随风一荡,身体舒展到了极致,也好看到了极致。
待屁股坐稳,他又一抖缰绳,黑马嘶鸣,哒哒哒的奔向远景。
“……”
俞飞鸿一眨不眨地盯着监视器,眼睛愈发透亮,那个男人的年纪已然不小,但那份利落潇洒,温文内敛,十足一个翩翩公子。
她今年三十六岁,感情生活一向成谜,此刻的心动,并非看上了褚青,而是觉得遇到了大贵人。
你想啊,没有他,就找不来这么多的投资和演员。人家咖位最大,却又苏又暖,肯用心揣摩,开会还力挺自己,这不是贵人是什么?
可以说,经过几天接触,俞飞鸿对褚青的评价已经爆棚……然后,呵呵,大魔王就变身了。
……
阿明自幼在寨中长大,哥哥让他远离打打杀杀,请先生教其读书写字,甚至琴棋书画。他被所有人宠着,生活得悠闲、任性,又十分无聊。
他很少接触外面的世界,那些花花绿绿的,纸醉金迷的。每日就在这山里,打打猎,看看书,作作画……可读书干什么呢?自己又不能科举,没人会要一个马贼出身的学子。乃至终身大事,都不能选一个好人家的女儿。
阿明想着,就这样老死也好,直到遇见了阿九。
褚青探寻着这个人物的一切,有学问,又有匪气,懂道理,又不遵礼法。一个比较简单的角色,让他掰开了揉碎了,完美的融合自身。
拍到第五天的时候,男女主角总算有了首场对手戏,也恰好是阿明和阿九的初遇。
片场内,俞飞鸿穿着红衣,梳着黑亮的大辫子,眉目如画。她先叫过执行导演和摄影师,细细地嘱咐要求,随即抬头四顾,问:“褚老师呢?”
“在车里歇着呢。”助理应道。
“不是让你去叫了吗?”
“呃,他说,他说不能见您,不然第一眼就没感觉了。”
助理吞吞吐吐的样子,还顺便吐个槽:“导演,这不能怪我,人家是艺术家啊,我可搞不定!”
“扑哧!”
飞鸿姐姐一乐,道:“行了行了,你十分钟之后再去叫,就说正式开拍了。”
“哦!”助理憋憋屈屈地退下。
其实褚青不是拿乔,只是想保持一种惊艳的状态,事先看到什么样子,那就不自然了。十分钟后,这货下了车,仍然避而不见,离她远远的。
俞飞鸿有些无奈,准备好的交代都吞回肚子里,示意执行导演开始。
“灯光没问题!”
“摄影OK!”
“Action!”
褚青骑着马,去追一只鹿,不知不觉跑到山那边。那边有大片大片的青甸,正值莺飞草长,风暖逐香。
然后,他便见了她。
俞飞鸿背对镜头,一身大红,坐在一块石上吹笛。美好的曲线掩在红衣里,这样的静,这样的天成,就像春浓时偶经花树,沾了满身落英。
“吁……”
他轻勒缰绳,马蹄杂乱且细碎地踏着青草,恰如自己怦怦的心跳。他歪着头,不敢出一丝声响,怕惊扰了这场春梦。
少时,呜呜咽咽的笛音且住,她似有所感,侧身回眸。
“……”
这一瞬,褚青的眼神都能将时光凝住:无措,痴缠,觉得触犯,没错,她美得触犯了他。
《诗经》里说:“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阿明见了阿九,即是粲者何……
我们说美人,常说惊鸿二字,但究竟怎么个反应,谁也不透彻。此刻,大家都懂了,她一瞥惊鸿,他便寤寐求之。
“嗒嗒嗒!”
褚青松开缰绳,驱马向前。俞飞鸿的全身都被那目光侵占,慌乱地跳下大石,跌跌撞撞跑了几步。
“驾!”
他策马跟上,围着她小心游走,就像小孩子见到梦寐以求的珍宝,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收着她,藏着她,哪怕抢走她。
黎耀辉适时放了个大远景,忽然将镜头拉开,两人一追一躲,追逐在青山绿树,流水汤汤。
“咔!”
俞飞鸿见镜头已过,执行导演居然没喊,便自己喊了一声。
“……”
褚青立时僵住,你能想象本来演得好好的,然后你正全心全意深情凝望的那个女人,冷不丁就扯了一嗓子:“咔!”
哎哟我滴妈!输精管堵了都没这么难受!
没办法啊,这就是自导自演的坏处,你得在两个角色之间跳来跳去,精分得不是一点半点。老实讲,飞鸿姐姐的演技算好,但远没有那么出类拔萃,方才是被褚青带的,也难为她还记着导演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