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天霸这会儿已经信了个九成,眨了眨眼睛:“你……真认识我爹……”
胡小天道:“我骗你作甚,不信等你爹回来再问,我说熊孩子,客人到了门前,你堵住城门不让我们进去,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等你爹回来,他那张老脸往哪儿搁?”
熊天霸把斧头垂落下去,点了点头道:“那……就先进去吧,我爹这两天就要回来,你要是敢骗我,我可饶不了你。”
胡小天笑道:“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屁股吧。”
熊天霸嘿嘿笑了一声,示意手下人闪到两旁。
文博远一提马缰,准备一马当先进入仓木城内,目光恶狠狠瞪了熊天霸一眼,他也是嚣张惯了。可熊天霸是个缺心眼少根筋的货色,看到文博远居然这么恶毒地看着自己顿时又火了,他向胡小天道:“他是你朋友不?”
胡小天摇了摇头,他实事求是,文博远的确不是他朋友。
熊天霸一听不是胡小天的朋友,自然就不可能是他爹的朋友,当下怒吼一声:“小白脸,你瞪谁呢?”
文博远心中这个气啊,这一路之上在胡小天面前处处受制,现在来到大康这个边陲小城,连一个缺心眼的小子也敢跟自己作对,他冷哼一声,锵!地将腰间虎魄刀抽了出来。
别看熊天霸少根筋,可是这货生就好斗,看到文博远拔刀,已经认定他要向自己出手,熊天霸的动作要比头脑灵活,就连他胯下的那匹瘦马也在突然之间就恢复了精气神,带着熊天霸宛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向文博远冲去,他高高擎起手中的开山斧,大吼道:“小白脸,你吃我一斧。”熊天霸出招要在说话之前。
文博远压根没想到这小子能这么快,他扬起手中虎魄刀,反手向上方削去。论到兵器的重量,对方手中的开山斧数倍于文博远的这把刀,但是文博远手中这把刀乃是刀魔风行云所赠,削铁如泥。刀斧撞击在一起,发出当!的一声巨响,虎魄竟然将开山斧的刃缘崩出一个缺口。
众人看到这火花四溅的碰撞,心中都是一惊。文博远虽然拔刀在先,可是熊天霸却是先一步出手,而且他用得武器占优,虽然如此文博远丝毫没有落入下风,由此可见文博远绝非浪得虚名,他的武功的确在年轻一代中堪称翘楚。
真正的情况只有交战双方知道,文博远虽然挡住了熊天霸雷霆万钧的一击,也被他震得双臂发麻,他真是没有想到这愣头愣脑的黑瘦小子竟然拥有那么强大的膂力。
熊天霸看到自己的开山斧被崩出了一个豁口,心疼万分:“你姥姥的,竟然弄坏了我的传家之宝,哇呀呀!再吃我一斧!”斧面倾斜,照着文博远的脖子横削而来,沉重的开山斧在他手中竟似乎轻如鸿毛,呼!夹杂着风雷滚滚奔向文博远的颈部。
如果单纯以膂力而论,文博远不如熊天霸,但是他经过名师指点,武功根基又岂是熊天霸这个愣头青所能比肩的,身体向后一仰,后背几乎平贴在马背之上,开山斧落空从他的身体上方横扫而过,文博远手中虎魄巧妙地向上反削,这次他学了个乖,亲身体会到熊天霸的霸道力量之后,他当然不会跟这傻小子硬碰硬,这一刀正砍在斧柄之上,锵!的一声,二臂粗细,精铁铸成的斧杆被他一刀削成两段,斧头失去了羁绊,宛如风车般旋转着向队伍中飞去。
众人齐声惊呼慌忙向两旁闪避,谁也不敢尝试去阻拦这不受控制的斧头。可马上他们又发现,这斧头竟然飞向了安平公主的座驾。
危急关头,展鹏抽出羽箭,弓如满月,离弦之箭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镞尖在高速奔行中被空气摩擦得发亮,抢在那斧头落在安平公主座驾之前射在斧头之上。
当!又是一声巨响,展鹏及时射出的一箭虽然改变了斧头飞行的轨迹,让安平公主转危为安,却无法彻底制止斧头飞行的势头,斧头在空中变换了方向,继续飞向右侧的人群。
看到明晃晃的大斧头朝他们的头顶飞来,众人吓得脸色都变了。就在此时一个魁伟的身影胜似闲庭信步地迎上,右手伸了出去,宽厚的大手稳稳抓住了那旋转飞行的斧头。
周默的表情宛如古井不波,仿佛飞来的不是斧头,只是一团棉花,神策府的那帮武士看在眼里,内心却是震骇到了极点,谁也想不到这个负责公主座驾维护的车夫竟然是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其实周默昨日硬撼羽魔李长安的时候,因为现场混乱,再加上烟尘弥漫,很少有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还没有天黑,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熊天霸的大吼声让众人将注意力重新回到交战的双方身上,熊天霸心疼这祖传的兵器被文博远毁掉,举起剩下的斧头杆向文博远的心口戳去。
文博远冷哼一声,心中暗生杀机,以刀脊磕开熊天霸的斧杆,一提缰绳,坐骑前冲,手中虎魄向熊天霸左肩斜劈而下,倘若他这一刀落下,熊天霸只怕免不了身首异处的下场,黑小子看到文博远刀如急电,脸色不由得变了,颤声道:“乖乖……完了!”
胡小天看到文博远出刀,心知要坏,大声道:“刀下留人!”
文博远又岂会给他这个面子,眼看虎魄就要落在熊天霸的身上,忽然感到一股金戈之风从侧方袭来,文博远出于本能,不得已放弃对熊天霸的杀招,挥刀向来袭的方向斩去,当!却是那把断裂的斧头,周默在熊天霸生死存亡之际出手救了他的性命。
熊天霸虽然少根筋,可他并不是真傻,知道自己不是文博远的对手,硬撑下去等于自寻死路,一提马缰向己方阵营逃去。文博远充满怨毒地望着周默,恨不能一刀砍了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周默毫无畏惧地和他对望着,文博远抿了抿嘴唇,竟然没有发作,缓缓将虎魄还刀入鞘,单从周默刚才的出手他就能够看出周默的武功只怕还要在自己之上,此人绝对是胡小天手中的一张王牌。
胡小天道:“文将军,你何等身份,不会跟一个熊孩子一般计较吧?”
文博远冷哼一声:“他惊扰公主座驾,其罪当诛!来人……”
此时远方烟尘阵阵,一行三骑向城门处飞速赶来,来得正是仓木县的县丞熊安民,他七天前去武兴郡公干,今日方才得以返回,还没有进入仓木城就觉察到这边情况不对,料想到这里肯定出了乱子,而且十有八九和他的愣头青儿子有关,于是赶紧赶了过来。
熊安民高声道:“大家住手,大家住手……”他在武兴郡已经听说了安平公主要前往武兴郡的事情,期间公主并没有按照计划前往武兴郡,于是猜测到公主可能取道峰林峡直接前来仓木,这才是他提前回来的原因。
熊安民来到近前,看到胡小天一方队伍的阵势已经猜到十有八九就是公主的车队,心中暗暗叫苦,希望自己的傻儿子千万不要冒犯了公主才好。
熊天霸看到老爹回来了,催马迎了上去,大声道:“爹!您来的正好,那个小白脸欺负我……”
熊安民不等他说完就斥责道:“混账东西,胡说什么?”他翻身下马,来到文博远面前抱拳道:“敢问这位大人,可是护送安平公主的车队吗?”
文博远冷哼一声,根本没有理会他,神情倨傲之极。
熊天霸看到文博远对自己老爹无礼,怒道:“小白脸,我爹跟你说话呢。”
文博远冷冷道:“冲撞公主车队,危及公主安全,侮辱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熊安民一听就知道自己儿子肯定闯了大祸,慌忙跪倒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公主殿下,小臣不知公主千岁大驾光临,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爹……”
“跪下!”
熊天霸一脸的不情愿。
“我让你跪下!”熊安民怒吼道。
熊天霸道:“爹,您不是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
熊安民暗自叫苦,今天可惹了天大的麻烦。
一旁响起爽朗的大笑,却是胡小天骑着小灰缓缓行了过来。
熊天霸看到他如同看到了救星:“叔叔,你是我爹的好朋友,你别让人欺负他啊!”
熊安民哪见过胡小天,可是看到胡小天的穿着气派已经知道对方身份不凡,慌忙斥责儿子道:“熊孩子,不得胡说!”
胡小天道:“熊大哥,您起来吧,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点小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
熊安民忐忑不安,颤声道:“下官诚惶诚恐,不敢高攀……”胡小天已经一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扬声道:“公主殿下,仓木城守熊安民熊大人过来迎接您了。”
龙曦月娇柔的声音从坐车内传出:“平身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拜师】(上)
熊安民从胡小天的言行中已经猜到他的身份,应该是这次的副遣婚史,皇宫新近蹿升起来的一位当红宦官胡小天。当下试探着问道:“可是胡大人?”
胡小天微笑道:“熊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
熊安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心中暗忖,我好像从未和你打过交道呢,何以对自己如此亲热,自己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一个仓木县城的小小官吏又怎有机会攀交到这种当红人物。
胡小天道:“熊大哥,总不能让公主就在城外老这么等着吧?”
熊安民经他提醒方才醒悟过来,慌忙让人带路迎接安平公主入城。
仓木县城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街道之上也是人烟稀少,途中见到的百姓大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整座城市在黄昏中流露出莫名的萧瑟和落寞,县城内别说是驿馆,甚至连像样的建筑都没有一个,有钱人早就南迁了,这两年接连水灾后闹起了饥荒,有点能力的老百姓也离开这里自谋生路,剩下的大都是些老弱病残,除此以外就是奉命在此驻守的士兵。
县衙也是空空荡荡,比起昔日胡小天任职的青云县还要贫瘠破败,除了一个大堂,就是一座空空荡荡的院落。胡小天和吴敬善商量之后,决定就在这县衙里面暂时扎营。
众人忙着扎营的时候,熊安民来到胡小天身边,表情显得颇为尴尬:“胡大人,仓木贫瘠,士兵已经数月没发粮饷了。”
胡小天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熊安民这是哭穷,是在告诉他没钱招待他们一行,胡小天道:“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你不用管我们的事情,平时怎么做,现在仍然怎么做就是。”
熊安民点了点头:“多谢胡大人体谅。”
胡小天道:“我看这城里的百姓不多,是不是都往南方逃难去了?”
熊安民叹了口气道:“有往南方的,也有偷偷渡河前往大雍的。大人千万不要怪罪犬子无理,最近这一带乱民四处闹事,下官几天前被召往武兴郡议事,临走之前,专门叮嘱我那个傻儿子,让他守好仓木,千万不要发生民乱,他从小就是个实心眼儿,我让他怎样做,他就怎样做,所以才冒犯了公主。”
胡小天道:“我倒是很喜欢他,挺憨直厚道的一个年轻人。”
熊安民道:“他小时候本来也算聪明伶俐,可突然生了一场病,病好之后,头脑就有些糊里糊涂的,不过这孩子心肠不坏,只是脾气暴躁了一些。”
两人正谈论着熊天霸,熊天霸就走了过来,熊安民慌忙将他拽住道:“熊孩子,你又来作甚?”
熊天霸道:“我来找那个小白脸,他把我的家传宝斧给弄断了,我要他赔。”
熊安民叫苦不迭道:“小祖宗,你别再给我惹事好不好,你知不知道那位将军是谁?他乃是当朝文太师的公子,国舅爷,陛下的爱将,这次护送公主前往大雍的副遣婚史。”
熊天霸不忿道:“我管他是谁?弄坏了咱们家祖传的宝斧就得赔!”
胡小天不禁莞尔,他笑道:“天霸,我看这事儿算了,以后我赔你一把更好的斧子。”
熊天霸直愣愣望着胡小天道:“我为什么要你赔?又不是你给我弄坏的,我做事向来丁是丁卯是卯,谁对我好,谁对我坏我知道。”
熊安民气得扬起手照着熊天霸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熊孩子,你给我滚回家去,再敢出现,老子把你吊起来打。”
熊天霸道:“也就是因为你是我老子,不然就你这身子骨,还真禁不起我一拳!”
“好你个忤逆子,我这就打死你,省得留在世上给我丢人现眼。”
熊安民作势要揍他,熊天霸傻笑着往胡小天身后躲。冷不防一只大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往后一带,熊天霸立足不稳,噗通一声摔了个屁蹲儿,他勃然大怒:“那个王……”抬起头看到周默魁伟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顿时止住不说,周默今天从文博远的刀下救了他的性命,他当然不能骂。
周默横眉冷道:“混小子,哪有这么跟自己父亲说话的?”
熊天霸道:“念在你帮过我,这次算了,下次再敢偷袭我,我连你都打。”
周默道:“你打得过我吗?”
熊天霸撇了撇嘴,看到周默朝着胡小天走去,趁着周默不备,爬起来从后面冲了上去,他是想给周默一个突然袭击,从后面把周默抱摔在地,小小报复他一下。可是他刚刚冲到周默身边,周默身影一闪就已经不见了,熊天霸前冲的势头太猛,双脚还没有站定,周默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起:“空有力气,没有头脑,若是在战场上,你不知死多少次了。”
周默的大手在熊天霸后背轻轻一推,这小子原本就冲得太猛,这下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熊天霸抹去嘴唇上的泥巴,狼狈不堪地站了起来,这下可急了眼:“你阴我,有种跟我面对面打上一架。”
熊安民急得直跺脚,可他这个傻儿子一旦脾气上来什么人的话都不听,胡小天却笑眯眯作壁上观。
熊天霸猛然一拳向周默打去,周默这次果然没有再躲,也是一拳迎击而出,蓬!双拳硬碰硬撞击在一起,拳风卷起的气浪将两人脚下的沙石都激飞了起来,熊安民不巧被灰尘迷了眼,泪水直流。
周默心中暗赞,虽然他没有使出全力,可是也有八分,这傻小子根本没有修炼过内力,纯粹是仗着天生的气力跟他比拼,竟然不落下风,此子果然是天生神力,若是能够得到名师点拨这傻小子绝对能够成为一员猛将。
蓬蓬蓬,两人连续对了三拳,周默脚下纹丝不动,熊天霸虽然勇猛,可是全力击出的三拳如同打在了山岩之上,他已经使出了全力,却根本无法动摇对方分毫,现在他完全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熊天霸停下手来,左手揉着右手的拳峰,虽然他骨骼坚硬,此时也被震得肉疼。
周默微笑道:“不打了?”
熊天霸摇了摇头道:“你当我真傻啊,打不过还打,那不是找挨揍吗?”
几人听他如此说话都不禁笑了起来,熊天霸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周默面前:“我熊天霸活这么大从来没服过谁,师父,您以后就是我师父了。”
周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傻小子还真是个奇葩,你拜师,也得问我同不同意啊。
熊安民慌忙道:“熊孩子,别滋扰这位大人。”
周默微笑道:“熊大人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一个赶车的。”
看到周默刚才的表现,谁也不相信他只是一个赶车的那么简单。
熊天霸是个死心眼儿,任谁让他起来他都不肯起来,大有周默不收他当徒弟,就要长跪不起的意思。
胡小天爱惜熊天霸勇猛,笑道:“周大哥,我看你就收他为图吧,你叫霸天,他叫天霸,说起来你们还真是有些缘分呢。”胡小天刚刚认识周默的时候他的确叫周霸天。
其实周默心中对熊天霸颇为喜欢,否则今日也不会在他危难之时出手救他,这孩子虽然少根筋,可并不是真傻,更何况天生神力,若是能够正确引导调教,以后说不定能够成为栋梁之才。所以胡小天一开口,周默就点头应承下来:“既然胡大人为你说情,那我权且收下你。”
熊天霸乐不可支,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周默道:“你过去怎样我不管你,可是你既然认我当了师父,以后要记住,第一要孝敬父母,不可再有任何不敬,第二做事要坦坦荡荡,不得为非作歹,第三要尊敬胡大人,对胡大人要跟对待我和你爹一样。”
熊天霸道:“是!”他又给胡小天磕了三个头,胡小天笑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