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惹谁不好
早上,将胖象留下看家,谷枫开车接上钟皓晴,三个人一起在早上九点钟的时候赶到了位于沙河附近的一个雅致的农家小院。
这家小院看起来不大,进去后才知道里边别有洞天,原来,它主建筑的后边竟有一个是前半部分面积两倍大小的花园!
这会儿的花园里,热闹非凡,到处都是熟人打招呼的声音,李逸和钟皓晴一进去,就被几个老头子给拦住了,“哈,早就听说你们两口子共同收了一个徒弟,却一直秘而不宣,怎么,今天终于肯带出来见见世面了?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按辈分排,你应该叫我师叔祖才对!”
钟皓晴翻了个白眼,没办法,说话这位确实是比她年纪大,而且,勉强也算和她父亲是一个时代的人物。
“李逸,这是你刘伯伯、黄叔叔、王阿姨、马伯伯……这位……喂,总不能让小家伙真问你喊爷爷吧?”
随着钟皓晴的介绍,李逸一一和这些人见礼打招呼,等介绍到刚才说话的那位老先生的时候,钟皓晴一句话就让他额头上的汗水流了下来……
钟皓晴带着李逸在人群中一阵穿梭,也不管他记不记得着,一气介绍了几十个人给他,除了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他平辈论交之外,其它的不是叔叔伯伯就是阿姨婶婶,甚至连爷爷都有好几个!
这次协会的聚会,上午是常规聚会,因此现在就是一些熟人互相之间打打招呼,聊聊天。晚点这些人会陆续离开,到下午那些参加测试的人才会被放进来,而李逸则明显是占了钟皓晴的光,先混进来了。
这些人都是鉴定师,因此,凑到一起的话题也离不开鉴定,李逸很快就发现他们彼此之间除了聊几句彼此的近况外,讲的最多的就是一些鉴定时遇到的趣事,或者集体取笑一下谁谁谁又打眼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带着自己的藏品过来显摆的,而这种时候,如果这件藏品本身没有争议也就罢了,若一旦有了争议,哪怕是很小的一个疑点,一群老先生也会分成几派,争执不休,那场景,很多时候就和一群小孩子吵架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李逸仔细观察过他们的表情,发现虽然有时候吵吵的很厉害,但大家似乎都没有真的生气,更多的时候反而是流露出一种享受的表情,真是一群怪老头!
钟皓晴给李逸介绍了一圈之后,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而李逸跟着她的时候,大家都很热情,可钟皓晴一离开,还有谁会把他一个小屁孩放在眼里?
因此除了有几个好奇钟皓晴和胡瑾泉两口子居然收同一个人为徒的人过来找他随便聊了几句外,大多数时间,李逸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过这样也好,他正好落得清闲,没事到处转转,远远地听他们讲一些逸闻趣事,或者看到有人拿出藏品来也凑上去看上一眼,好涨点见识。
或许是走的路多终遇鬼,或许是殃及池鱼,李逸在连续看了三件藏品之后,麻烦找他来了。
“来来来,小家伙,你帮我们评评理,你看看,这幅画哪里不是真迹了?记住啊,可别给你师父丢脸!”
说话的这人名叫黄海涛,是一家拍卖公司的鉴定总监,不过他的长项是古陶瓷鉴定,能够进入鉴定师协会也凭借的是他在古陶瓷鉴定方面深厚的功力。这位书画鉴定只能算是兼项,水平应该和胡瑾泉差不多,而且因为本身不学书画,很可能在某些方面还要差上一点。
但就这么一个古陶瓷鉴定宗师级的人物,近一段时间偏偏迷上了书画收藏,一两年内频频出手,竟真的给他搜罗到了包括张大千、徐悲鸿等大师作品在内的十几幅珍品,而且还无一打眼。
因此他的兴致更是高涨,这次他带过来的就是一幅据说是香港友人友情转让给他的海上四大家之一,素有“晚清画苑第一家”之誉的虚谷和尚最擅长的得意之作,设色纸本的立轴《松鼠图》,据说他为这幅画花了超过1500万软妹币!
然而这幅画一露面,就惹起了巨大的争议,李逸刚才也旁听了一会儿,知道这幅画的争议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松鼠尾巴的处理手法上,和虚谷常用的笔法有些不同,另一个则是集中在画面左上角那枚鉴赏钤印上。
那枚收藏鉴赏钤印是号称“全世界最富盛名”的华夏书画收藏大家,名列民国收藏六大家之首的庞元济的收藏印章。
据说庞元济一生收藏书画数以千计,其中不但有像倪瓒、唐寅、文徵明这样的名家之作,甚至还有人说,“阎立本赵佶王维黄公望尽入其囊中”!
庞元济所著的《虚斋名画录》以及《续虚斋名画录》共20卷,就是从他的藏品中精心选择了634幅加以著录。
庞元济的鉴赏印鉴众多,如“虚斋”、“虚斋鉴藏”、“虚斋珍赏”等,均是当时著名的篆刻家赵叔孺、王大炘、吴昌硕等人所刻。及至今日,“虚斋”的收藏鉴章已经成为识别书画真伪的重要标志之一。
只是,建国后,庞家后人将其所藏书画文物大多都捐赠或出让给了沪城博物馆、京南博物院和苏城博物馆这三家博物馆,目前流传在市场上的带“虚斋”收藏鉴章的作品非常少见,即便有,很多也是当年庞元济只有缘鉴赏却无缘收藏的珍品,或者是他早年转让出去的一些藏品。
而这幅松鼠图上,鉴赏钤印留下的就是“虚斋珍赏”四字,而且,从字体、规制等方面,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异常,按道理应该是真的。
然而,持反对态度的人的意见也很有道理。
他们认为,虚谷作为那个时代最出名的一批画家中的一员,而松鼠画又是他最擅长的领域,甚至可以讲,画松鼠全天下无出其右者!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庞元济真的收藏过这幅画,为什么在《虚斋名画录》和《续虚斋名画录》长达20卷的篇幅中都没有丝毫提及?难道他的收藏就真的恐怖到连虚谷的《松鼠图》都排不到前634名?
很显然不是这样,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他没有收藏过这幅画,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而且,这幅画上的两只松鼠虽然灵动活泼,但是和故宫博物院珍藏的那幅《松鼠图》上的小松鼠相比,在尾巴的处理上却有着很大的不同之处。
目前存世的虚谷松鼠作品,其所画松鼠均是用细笔清晰的描画松鼠身上的每一根毛发,而且其所画松鼠的尾巴基本上从头到尾都是差不多粗细,而且其中长长的尾骨表现的都比较明显。
而这幅作品,不但松鼠毛发用笔不同,与之其它画作的根根清晰可见相比,这幅画明显要模糊的多,而且松鼠的尾巴更是变化极大,不但看不到尾骨,整个形状都变了,一根毛茸茸粗细差不多的被画成了前端细,尾端粗成球状的那种长尾。
当然,也有人支持黄海涛,画家作画,到后期主要看意,运笔和一些习惯反而成了次要的东西,就以这幅画来说,谁又能肯定不是虚谷在做一种新的尝试?你画虎画马都千姿百态,那么谁规定了松鼠就要永远都是一个模样?
再就是鉴赏印鉴的问题,这个更好解释,庞元济先收藏后转让,或者是应友人之请帮别人鉴赏真伪都有可能,绝对不能因为其未入名画录就一口咬死鉴赏章为假!
更何况,即便鉴赏章为假,也不能断定这幅画就一定有问题,因为后来确实发现过真迹上钤有“虚斋”假章的,据说那是为了提升画作本身的价值,一些造假者故弄的玄虚!
那么,谁又敢肯定这幅画不是那种情况?
这就是双方争执的焦点,而李逸因为一直是在远观,所以虽然将争执的内容听的清清楚楚,但是你要是问他这幅画究竟是真是假,嘿嘿,对不起,就算不是一问三不知,但在这些大行家面前,也绝对是属于超过三句话就露馅的那种水平!
“黄老,我才跟师父学了没多久,这个……水平有限,不敢妄语,不敢妄加置评。”
然而,有些事情靠躲是躲不过的,鉴定师能到这种水平,可以说一个个都是博古通今、惊才绝艳的人物。这样的人骨子里都有一种绝对的自信和自傲,虽然平时看上去是一团和气,但彼此不服的现象绝对不是一例两例。
偏偏钟皓晴就属于某些人暗地里不服的对象之一,而李逸作为她非常看重的一名弟子,为此甚至不惜和自己的老公抢徒弟,登时就有人想要看看他的水平到底怎样,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他脱身?
因此,一看到李逸被抓了出来,不管是认为这是仿作还是真迹的两帮人连招呼都没打,就默契的瞬间合流,飞快的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来,凑近了看,使劲看,别给你师父丢脸!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全蒙了
以李逸的性格,如果真的只是他自己的事情,说不定忍忍还真就过去了,可是这些人竟不止一次的提到别给他师父丢脸,就让他有些着恼了,感情,你们是冲着我师父来的啊!
一群为老不修的家伙,看到老的不在,就想欺负小的……老子还偏不信了,待会儿不把你们一个个的脸都打肿他就不叫李逸!
不止如此,他还决定,不但待会儿要打,下午的考试也要接着打,我就让你们看看,钟皓晴到底有多厉害,收个徒弟才教了几个月就比你们这些老家伙学了几十年还要强!
至于什么年龄,什么传承的顾忌,老子管你呢!天才,这就是天才懂不懂?不懂?回家问你们老子娘去,干嘛把你们生成了个榆木脑袋!
人再积弱,也有逆鳞,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敢针对待他如家人般的钟皓晴,李逸急了!
其实他是误会了,这里边即便是对钟皓晴抱有最大恶意的人也没有想过,要通过他一个才学了没几天的小家伙来让钟皓晴难堪。只是一群老家伙正玩的热闹,你一个小屁孩在旁边探头探脑的看笑话,逗逗你实在也属正常。
都说老人是老小孩,就是这个意思,很多时候,他们的一些举动和真的小孩也没差多少,尤其是当他们完全放开了,没有什么顾忌的时候。
可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很多误会就是来自于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历史上因为一句话成为世仇的多了去了,他们又何能例外?
既然决定了给他们一巴掌,李逸自然不会留手,他先是凑上去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然后毅然启动了鉴灵牌。
即便是不用鉴灵牌,以他现在的水平,虽然未必能够看出这幅画究竟是不是虚谷的真迹,但是一定能看得出来,这幅画作者的水平很高!
即便是被他们所诟病的松鼠身上毛发的问题,在他眼里,这种处理方法也是别有一种特殊的韵味。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顾不上了,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正确的答案。
鉴灵牌启动的瞬间,一股微薄的凉气就被吸收到了体内,然后,他就看到了鉴灵牌给出的提示。
松鼠图,清光绪,王步瀛
王步瀛?王步瀛是个什么东东?国画水平这么高的一个人,怎么竟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李逸的气势瞬间就是一滞,心中一紧,眉头不自觉的就皱了起来,怎么办?
正常情况下,一旦确定了画作的真伪,再倒推回去寻找破绽,绝对要比在不知道真伪的情况下容易很多倍。
就比如,刚才他们讨论的松鼠毛发、收藏钤印等问题,在判定出真伪,尤其是还明确了伪作者是谁的情况下,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些说的过去的理由搪塞过去。
但这一切成立的理由是,他必需要对仿作者有所了解,然后用仿作者的一些特点来验证画作,可现在……别说是了解了,他连这个王步瀛是谁都不知道!
当然,他可以不管不顾的先说出来,因为如果这些人里有知道的,那会儿多半不用他说,这些人就会自己给他补上。
可是,万一他们也都不知道呢?
李逸敢笃定这些人绝大多数都不知道王步瀛是谁。因为他为了弥补自己在知识和见识上的缺陷,曾经通读了几乎所有市面上能够找到的有关古代书画家介绍的书籍,虽然大都是囫囵吞枣,一知半解,但只是从广度上讲,这个院子里绝大多数的人肯定都不如他。
可是,现在居然连他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下麻烦了!直接把答案抛出去然后加入混战跟着他们一块吵吵?别说是能不能吵吵赢,只说他憋着的这口气,他开始要的可是打脸,打脸,打脸啊!
犹豫了一下,他掏出,
“我需要查一下资料。”
顿时,身后传来了几声轻笑,身旁几位比较稳重的老家伙脸上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李逸此时的表现让他们想起了自己刚刚出师头几次独立鉴定时的遭遇,和现在这个年轻人是多么的相像啊,战战兢兢,步步为营,生怕一个不小心鉴定错了,或者记错了哪个资料惹人笑话。
只是,他们当时可没有现在这么幸福,能够直接用上百度,因此很多时候为了鉴定一幅作品要熬好几个通宵,到处翻资料,找依据,还要苦思冥想每一个疑点……
回忆是幸福的,尤其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忽然在一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更是深有感触。
因此,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
然而,这一切看到李逸的眼里就又完全变了味道,刚刚压下去的邪火蹭的一下就又窜了上来。
你妹!老子查个资料你们还要集体取笑一番,老子不相信你们平时鉴定就不需要翻资料,你们这些有一个算一个,敢说记忆力能超过我的,不用估计,肯定是一个都没有!
就这还敢笑我!等着,等我把巴掌抡圆了再说!
李逸的心中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暗暗祈祷,百度啊,你可一定要灵啊,如果查不出这个王步瀛是谁,哥们今天这个亏可就吃大了啊!
还好,移动4g不知道是抽风还是怎么了,居然超级给力,而百度也很给力,李逸输入王步瀛三个字,刚刚按下搜索按钮,页面上就迅速的跳出来了一条百度百科!
王步瀛(1852-1927),字仙洲,号白麓,晚号遯遯斋,又署息壤余生……光绪元年(1875)“乙亥科”举人。次年(1876)“丙子科”考中二甲进士……
好!有名有姓,年代也完全对得上,再有进士这张皮,即便是在书画一道名声不彰,可是谁敢肯定的说,人家就一定画不出这种水平的作品?
就你了,是你也是你,不是你也得是你!
李逸收起,先是谦虚的笑了笑,诸位前辈,对不起了,虽然可能会有误伤,可也只能怪你自己交友不慎了,谁让他们竟敢针对我师父还有……我呢?
“诸位前辈,我认为这幅画是一幅具有一定水准的老仿,而且我认为,作者应该是清光绪年间的进士王步瀛,具体理由如下……”
李逸一开始说话,无论是真的想等着看笑话的,还是想借机语重心长教育他几句的,或者是正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一个个都将耳朵竖了起来。
可是,紧接着,他们听到了什么?这家伙先是武断的直接判定这是老仿,而且还像模像样的给出了仿作的作者!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信?!我们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要多啊!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因为,王步瀛……王步瀛是个什么东东?光绪年间的进士?状元?很有名吗?我怎么不知道?!
一群老家伙你看我我看你,大眼小眼都瞪一块去了,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惑和惊骇,不好,这下搞不好还真要丢人了!
本来想替钟皓晴教育教育弟子,让他认识到这是一个需要按资排辈,需要学会尊老敬老的圈子,没想到啊,反被这小家伙给将了一军!
一时间,咳咳声四起,好几个人都借着各种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至于李逸后边说的那些理由,鬼才会去听!
可是,只是咳咳也不是个了局啊?没办法,查资料吧!掏出百度一下总比待会说错话或者向这个小家伙不耻下问的强啊!
当看到第一个人掏出默默开始搜索的时候,比较新潮,已经换成了智能机的都纷纷戴上老花镜,掏出了自己的。可是有几个用老人机的就尴尬了,尼玛,偶这个肿么上网?
李逸duangduangduang几句话将理由陈述完毕,扭头一看,好嘛,都在查啊!我说,人家拿个大屏的,不管是不是4g也还都能看看,你们几个拿着老人机的凑什么热闹啊?那玩意要是也能上网的话,厂商就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