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7日,当十月天然气头寸开始交易时,就开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当然,这个数字是相对于八月份最后交割时候的价格而言。
此时正是早晨,迎接着西半球的阳光,钟石、胡平等人心情极为愉悦地坐在办公室内,一边谈笑着一边等待着开盘时间的到来。此时算是大局已定,胡平的团队攫取了不凋花基金亏损的大部分资金,现在在他们面前只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接手不凋花基金头寸的机构打算以什么价格来平仓。
包括对方在内的人都很清楚,他们不会将这些头寸持仓到最终的三月份,因为他们只是投机者,并不是真正的实物需求者,只要开出合理的价格,双方就能够大规模地平仓,彻底结束在这个市场的厮杀。
说到底,这是大战过后的利益再分配。
当市场重新恢复到正常轨迹的时候,天然气的价格自然开在了一个合理的区间,5.76美元,这个开盘价就比上一个交易日高出了20%多。只是很可惜的是,那些上个月的多头有些并没有能够看到这个价格。
而在远月合约上,尽管近月的合约大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远月尤其是0703和0704的头寸合约并没有出现大涨,相反的是还在缓慢地缩小。
“这……这是什么情况?”当看到这种反常的情况时,江山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不得其解,向一旁的钟石和胡平问道,“没有道理啊,既然已经换月了,而且不凋花基金已经被彻底地清除出市场了,怎么这部分的组合价差还在继续下跌?”
在他的预计当中,即便不会出现暴涨的情况,这两个月份合约之间的价差也至少停留在原来的水平,即0.80左右,但现在的情况却和他预料的截然相反,这让他感到很是不解。
“你说还是我说?”胡平笑了笑,询问了钟石一句,见对方微笑着摇了摇头,就解释道,“你所看到的这些都是假象而已,事实上这些只是交易员们的试探,他们在试探市场上真正玩家的心理。他们很清楚,如今这个市场已经改天换日了,不能再按照先前的逻辑来运行了,但他们又不清楚主导市场力量的双方是个什么态度,所以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对方,看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现在不用着急,估计要过一段时间对方才能够真正地显示出真实意图。尽管他们的试探会给对方造成一定程度的亏损,但既然能够接下如此庞大的头寸,想必对方也不会差这一点资金,所以关于市场的后续,我们还是要继续观察。”
胡平笑呵呵地说完之后,朝着钟石微微颔首,示意对方补充。钟石则是笑着摆摆手,表示没有更多的需要补充了。
“可是,可是……”
江山抓耳挠腮了半天,还是没有完全地理解。这也不能怪他,从价值投资转过来的交易员对期货市场波云诡谲的理解就是差一点,这方面他的悟性还有待加强。作为一个超级交易员,不止是在自己擅长的市场,就连不熟悉的市场也需要有所领悟。很显然,江山并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到底谁是市场的主导力量?”江山好不容易将这句话说完,一张脸已经羞涩得通红,他隐隐地察觉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但如果不说出口,便有如同千百只猫在心头挠痒,让他极为不舒服。
“谁是市场主导力量?”
听到这个问题,钟石和胡平不约而同地轻声笑了起来,这让江山更是坐立难安。在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后,钟石这才掰着手指数道:“射手座基金算是一个,神秘买家算是一个。其他重仓持有头寸的机构也算是一个,当然了,我们也是一个,而且还是分量较大的一个。”
江山这才恍然大悟,当下连连点头,又问道:“两位老板,那我们该怎么操作,未来的策略是什么?”
对于江山层出不穷的问题,胡平不禁皱起了眉头,不满地冷哼一声,训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等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告诉你的,现在,你专心盯盘就是了。”
虽然胡平稍有不满,但钟石对这小伙子的求知欲还是很欣赏的,当下朝着胡平摆了摆手,面色和悦地对江山说道:“首先,你要清楚,对方既然敢接下这部分的头寸,目的肯定是为了盈利。至于盈利多少,这得要看他们的预期,这个预期会在未来的碰撞中凸显出来。所以先不要着急,细心观察对方的意图。其次,在我们观察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观察着市场的对手,也就是我们。而我们除了要观察和我们做对手盘的对手之外,还要注意包括射手座基金在内的其他‘盟友’。如果被他们抢先一步平仓的话,基本上就等同于在我们的口袋里掏钱,同样的道理,我们率先平仓,也等同于在抢夺他们的利润,所以三方暂时都按兵不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这么复杂?”听了钟石的一番分析,江山惊讶到嘴巴张得很大,半天都合不上,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艰难地说道,“原来是这么玩的,和我之前的认知完全是两回事,天呐,这并不是价值投资,而是赤裸裸的博弈。上帝啊,这不是操纵市场吗,怎么能这样?”
“放轻松点,年轻人,监管部门都没有出声,你又何必这么激动呢!”钟石微微摇头叹气,对于江山这种过度考虑的性子,他实在是有点无语了,不过这一方面也正又是说明了他的细致谨慎,“一般来说,这种情况的案例基本上不会判操纵市场,因为多空双方所达成的是心照不宣的交易,而且即便管理层想要抓把柄,恐怕至少要用三五年的功夫来准备材料,而这一场交易最多半年内就结束,所以你大可放心。”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你要清楚,摈弃了那些真正做套期保值的,我们这些投机者只能算是修正市场价格的角色,只要做出一份基本面的分析,保证我们的操作是根据这份策略进行的,我想SEC方面也很难做出合理的判断。毕竟这个市场的价格本来就存在波动,没有人能够说明到底什么样的价位才是正常的、合理的。所以……”
说到这里,钟石没有继续再往下面说下去,他的意思已经完全地表达清楚。就见江山仍然面露疑惑,当下也不去打搅他,坐到一旁开始仔细地盯着盘面看了起来。
半晌过后,江山的脸上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再次看向钟石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神都变了。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地信服,原来对方并不是偶然地成功,这种对人心深入的洞悉绝不是轻而易举能够练就的,单凭着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钟先生,我可以去你们的公司吗?”小心地偷望了正在远处巡视的胡平一眼,江山悄悄地对钟石说道。
“什么?”钟石先是一愣,随后不解地看着江山,见对方一脸的诚恳,嘴角边顿时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来。
对于江山,他自然是看好的,不过在最近的观察当中,他发现胡平也对这个小伙子青睐有加,处处都在悉心栽培,碍于双方目前友好的合作关系,他自然是不方便将人招致帐下。但现在江山主动投诚,性质却又是不一样了。
第26章 亮出獠牙(一)
10月11日,芝加哥大学公布了一则让业界颇为意外的消息,一位知名校友向芝加哥大学捐赠了史上数额最为庞大的一笔校友捐赠资金,总金额达到了九位数之多。
在公布的消息当中,芝加哥大学校方并没有透露这名捐赠校友的身份,不过倒是暗示道,这位校友在金融领域有着开天辟地式的贡献,虽然目前还很年轻,但目前的成就足以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此次捐赠资金的用途将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将纳入到芝大校友捐赠基金当中进行长期管理,另外一部分则作为华夏留学生的助学基金,任何一个来自华夏大陆的芝大留学生均可以申请部分专项资金。
自然,这些信息的透露对于好事的媒体来说,已经足够了。在查阅了上百位有着华夏背景的“知名校友”的目前情况之后,一些权威媒体就将目标锁定在钟石的身上,先是向天域基金的公关部门求证,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又提出了采访的要求。
由于这个消息在华夏大陆也引起了轰动性效应,很多人对此表示不解,所以官方媒体在和国外同行沟通之后,也向位于香港的天域基金提出了采访的要求,最终在公关部门的挑挑拣拣之下,爱华社、《华尔街日报》成为最终获得采访资格的两家平面媒体。同时CNBC的电视台也对采访的内容进行全程直播,毕竟即便在华尔街,钟石也算得上是一号鼎鼎大名的人物,而且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公开亮相。
正是有着众多的原因,才使得这么多赫赫有名的媒体能够委曲求全,共同地对钟石进行一次专访。
10月15日,阳光明媚的早晨,在胡平等人租用的这层办公楼当中,交易员们虽然在电脑屏幕前操作,但视线大多瞄向最里面的那间办公室,自从六点钟开始,就陆陆续续地有人进出那个房间,将各种摄影仪器搬进搬出。江山好奇地探头一看,发现这间七十平米的办公室已经被布置成了个小型的采访中心,在房间最中间空出一片地方,摆放着四把普通座椅,背景拉上了天蓝色的幕布,在镜头外围左右各悬挂着一块硕大的反光板,将这方寸之地照得透亮,围绕着四把座椅的周围,则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摄影机器,红蓝相间的指示灯依次亮起,工作人员纷坐在四周,等待主角的出现。
“这是要干什么?”江山不禁有些目瞪口呆,虽说采访的场景他也见过,但他却对此有些不明就里,因为之前钟石根本就没有半点风声透露出来,他自然对采访的内容很是好奇,扭回过头对同样是一脸不解的胡平问道,“这是直播吗?”
胡平耸了耸肩,双手一摊,示意对此毫不知情,随后脸色一沉,佯作生气地吓唬江山道:“管那么多干什么,待会看电视不就知道了?还看?赶紧看盘吧,错过了对方和解的信号,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自从得知江山要“弃暗投明”之后,胡平对他的态度明显冷落了不少,江山也对此心知肚明,当下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什么,回到自己位置上乖乖地看起盘来。
距离十点还差一刻钟,钟石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外,立刻就有化妆师走上前来,手忙脚乱地在他脸上补粉,这是上镜头的必要程序。草草地收拾了一番之后,钟石就坦然地走到镁光灯的中央,金刀大马地坐到最中间的座椅上,微笑着说道:“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这一刻强大的气场立刻笼罩全场,上位者的自信在这一刻彰显无遗,来自CNBC电视台的导播杰瑞米·布莱恩心中就是一喜,他直觉到今天可能会有超乎想象的新闻爆出来,当下朝着钟石挥手示意道:“稍等片刻,钟先生,等各位主播到位之后我们马上开始。”
正说着,三名记者(主播)鱼贯地进入这间办公室内,他们在楼下的保姆车里做着最后的准备,忙着校对采访的提纲。由于这四家基本上想要采访的内容各不相同,但彼此之间说不定存在着交叉,因此他们需要在发生冲突的时候想好备用的问题。
爱华社来的是一位华人,东方人的面孔,头发削剪得很短,显得很是精神,胸牌上显示的姓名叫做章小民,三十五岁,进来之后就开始和钟石用国语交流,很快两人就有说有笑起来,很显然是个交际的高手。
《华尔街日报》来的记者叫做克里斯·斯尼蒂,看上去相当年轻,不过也年过三十,是他们社会新闻当中较为出名的一名记者。他落座之后,友善地和钟石打了一声招呼,就开始四下打探起环境来,一双碧眼滴溜溜地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名则是CNBC的外场王牌主持人之一的肖恩·邦纳,四十来岁的他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不过可能因为用脑过度,两鬓间隐隐已经有些斑白,不过这一点的白发,却给他添加了几分熟男的味道。向来以犀利询问和言语刻薄著称的他刚一进来之后,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在和杰瑞米·布莱恩交流了片刻之后,他就满脸堆笑地走向钟石,一边走一边伸出自己的右手,说道:“钟先生,这真是一个极大的荣耀能够见到你,要知道你的姓名可是在金融界赫赫有名,我们可是三番五次地想要采访你,可你的员工总是阻止了我们善意的行为。”
他一上来,根本就不和另外两人打招呼,而且言语间隐隐有些挤对钟石拿捏身份,倒是有几分来者不善的味道。
“是吗?是你,还是CNBC的团队?”钟石面色不变,礼貌性地和对方握了握手之后,反问了一句,在得到对方是他自己的回答之后,就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肯定是肖恩先生说话的风格太过犀利,我的员工才友善地劝阻了吧。我相信换成另外一个人,我的员工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钟石自然是不甘示弱,彬彬有礼之余又暗地里讽刺了对方言语刻薄这一缺点。
章小民先是微微错愕,随即嘴角边就扬起了微笑。而克里斯·斯尼蒂则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肖恩·邦纳倒是很能自嘲,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之后,就哈哈大笑起来,“钟先生,你实在是太幽默了,我想,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我也希望是这样!”钟石淡淡一笑,既然对方已经释放了善意,自己自然没有必要再继续揪着不放了。
几人又闲谈了几分钟之后,就听到导播说道:“最后十秒钟准备。”随后一名工作人员轻声地倒数着,等到最后结束之后,摄影机上的红灯亮起,代表着直播已经开始。
此时就在门外不远处的交易室内,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电视机早就转到了CNBC的频道上,随着信号的切换,钟石等人就出现在屏幕上,顿时引起了交易员们的一阵惊呼。
“各位早上好,这里是CNBC,今天我们请到了来自华夏香港的钟石先生,钟先生以制定了信用价格决定机制而闻名,另外,他本人也是市场的风云人物之一,在98年曾经成功地协助香港政府救助市场。还有,这位毕业于芝加哥大学的高材生前段时间一掷千金,向芝大捐赠了足足有一亿美元的资金,一时间成为市场谈论的焦点。今天,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到这位钟先生。”
镜头切换到钟石,看到正对着自己的摄像机亮了红灯,钟石微微一笑,朝着镜头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只是他不曾想到,当他年轻的脸孔出现在电视机上的时候,引起了市场多么巨大的惊叹,因为大部分看到节目的交易员都没有想到,这位传奇人物竟然是如此年轻。尽管对欧美人来说,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是分不清亚洲面孔的年纪,但在他们心目中,能取得如此成就的人至少也要四五十岁,但屏幕上的即时数字清楚无误地告诉他们,这位钟石先生只有30岁。
“由于这位钟先生时间繁忙,所以我们这一次CNBC只能和其他两家平面媒体一起采访。哈,这也是我主播生涯的第一次,看来我也必须习惯这种和别人分享的方式,否则说不定我明天就会失去我的工作。”
在自我嘲弄了一番之后,肖恩就将话筒交给了章小民,说道:“这是来自爱华社的章,他要先对钟先生问几个问题,我们先看看他们会说些什么。”
章小民接过话筒,眼神中明显地闪过一丝愠色,不过在直播情况下,他自然不便多说什么,当下接过话筒,先是对钟石恭维了几句,就开始问道:“钟先生,关于这次向芝加哥大学捐赠巨额资金的事情,你有没有考虑过向国内的大学捐赠资金呢?目前国内对于您的这种行为议论颇多,大部分的言论都认为你厚此薄彼,有忘本的嫌疑。我知道你的姐姐目前在运作一个资金规模庞大的慈善基金,这几年向内地无偿捐助了无数的物资和药品,在这方面你是否需要效仿一下?”
章小民的提问代表了部分国人的心理,对他的这个问题钟石自然是早有准备,当下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关于这次捐赠,是我对母校的一点回馈,金额方面并不算多,这部分资金的一部分将用在芝加哥大学的华夏留学生身上,所以并没有忘本这么一说。另外,关于对国内大学捐赠的计划,正在我的考虑当中,相信我,这部分的金额绝对不会比捐赠给芝大的金额少,而且惠及的范围会更广。邵逸夫先生捐赠了那么多的图书馆,我一向都把他老人家当做做人的楷模,自然会向他看齐。所以关于不向国内大学捐赠这方面的担忧,各位尽可能打消疑虑,等到计划成熟的时候,我们会向公众公布具体的捐赠方式的。”
听了钟石的回答之后,章小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这个回答显然是让他非常满意,也可以让这个在国内对这个捐赠行动颇多的争议消停了。
接下来一个轮到《华尔街日报》的克里斯·斯尼蒂,只见他碧绿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就放下手中的采访大纲,直接顺着章小民的话题接了下去,“钟先生,我是《华尔街日报》的克里斯·斯尼蒂,你可以叫我克里斯。关于你的捐赠,我向你表示崇高的敬意,不过现在有一种传闻,说你大手笔向名校捐赠巨额资金,是为了获取推荐的权力,以便日后你可以推荐那些权贵的子弟入学,请问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是以捐赠的名义来为你的生意服务的吗?”
这话一出,顿时章小民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第27章 亮出獠牙(二)
虽然克里斯自从亮相到现在都是一副中规中矩,不显山不露水的表现,但毕竟是供职于大的新闻机构,没有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而他一开口就是如此犀利的问题,内容又极度敏感,自然是引起了章小民的极度不满。
好在章小民的不满之色只是一闪而过,脸色就重新恢复了平静。此时他倒是有几分好奇,看看钟石到底是怎么化解这个棘手难题的。
“哇哦,这可真是一个尖锐的问题!”只见钟石摸了摸鼻尖,轻笑一声,先是反问道,“你这么说是在暗示,所有对母校进行捐赠的人都有类似的企图吗?如果不是,单单针对我一个人的话,是不是因为我的亚裔身份?”
钟石先是把所有曾经捐赠的人拖下水,又拿自己的亚裔身份说话,暗示对方此举有种族歧视之嫌,自然有点把事情越搞越大的意思。
“不,不,不,钟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克里斯·斯尼蒂自然不敢扛下这么大的罪名,忙不迭地否认道,“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外界有类似的传闻,借着今天难得的机会,我想当面向你求证,如果是误会的话,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澄清一下不是。”
由于是直播节目,克里斯·斯尼蒂自然不愿意授人把柄,因为这样连累的不仅是他个人,所供职的机构也有可能因此受到示威抗议。
敲打的效果已经见效了,钟石自然不会继续纠缠下去,当下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这种说法自然是一派胡言!相信各位都很清楚,我和天域基金主要的关注点在香港乃至全世界的市场,当然,我们密切地关注国内市场,众所周知的是,这几年华夏内地经济发展异常迅速,这是任何一个理性投资者都不会错过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慈善基金外,我们在华夏内地的关注点主要集中在高科技企业以及互联网企业,以PE的形式参与到华夏的成长当中。通常情况下我们都是以较高估值来参与企业的融资,利用注入资金和外聘优秀管理团队来促进企业的壮大,这在某种程度上是种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
“另外,在其他行业当中,天域基金也保持了高度的关注。除了风险投资和私募股权基金外,我们也积极地参与到内地企业到香港市场的IPO发行当中来,在去年,我们成为了8家内地大型企业在港发行新股的基础投资者。这也能说明我们深度参与到华夏高速发展的进程当中。”
“当然,之所以说明这些,只代表我们对华夏市场的看好。事实上,在任何天域集团及其下属的子公司商业活动中,我们不仅严格恪守商业道德,也不会越法律规定的红线,这是最基本的要求。所以,你所说的捐赠资金是为了结交权贵的说法,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关于推荐权这一项,我已经和芝加哥大学的校董会达成共识,将不会推荐任何一名来自华夏内地的留学生,相信单凭借这一点就足以消除我们之间的误会了吧。”
当听到钟石放弃推荐权的时候,克里斯·斯尼蒂就知道自己败了,而且败得相当彻底。他也是爽快,在飞快地说了一声“抱歉”之后就将话筒传递到肖恩·邦纳的手上。
“哇哦,感谢钟先生精彩的回答,真是让人印象深刻。”肖恩·邦纳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顿时引起几人的忍俊不禁,也把刚才的火药味冲淡了不少,很显然他很擅长制造谈话的氛围。
在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之后,肖恩·邦纳很快就亮出自己的问题,自然也是相当地尖锐,首先他就挑起了8年前的那件事,“钟先生,听说你在98年的金融危机当中击败了包括索罗斯的一众对冲基金大佬,在这里,难道你不打算向这些老朋友打声招呼吗?”
虽然从字面上看来,这些话并没有太大问题,但肖恩的险恶用心却是提醒那些还活跃在金融市场里的大佬,这个家伙终于公开露面了,报仇的机会来了。
“他们是我的老朋友?”钟石嘴角边顿时露出一丝讥讽来,当下毫不客气地反驳肖恩的说法,“他们都是了不起的基金经理,只是在当时我和他们的看法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区别,所以恰好在那个时候成为了对手而已。”
“众所周知的是,对市场看法出现分歧是很正常的现象,不必大惊小怪。要知道,现在,恐怕我对美国经济的看法就和市场上大部分人的看法不同,所以这并没有什么,不是吗?”
“好吧,刚才只是我的问候,既然钟先生不愿意多提,那我们就此跳过。”肖恩也是机敏,见对方根本不上套,当下也不再继续纠缠,“现在到了我的提问时间,我注意到你刚才说到,你对美国经济的看法和市场上大部分人不同,这让我感到非常惊讶,请问这是为什么,你对美国经济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看法?”
他自认为抓到钟石话语当中的焦点,心中还在洋洋自得,却又哪里知道这是钟石早就准备抛出的话题之一,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后面的内容。
必须要说明的是,在9.11之后,美联储开始实行量化政策,因为长期利率的下降使得资金开始大规模地流向生产领域,以寻求获得更高的收益。在这一政策的推动下,美国经济开始经历了一个辉煌的成长时期,其中04年GDP的增速达到了惊人的3.9%,05年达到了3.2%,失业率大幅下降,非农数据连年喜人,通货膨胀率也控制在一个较低的数字。可以说,各种经济数据都让人振奋,而且在美国经济增长的带动下,整个世界经济都出现了快速增长的态势。在这种情况下,说自己的看法和市场大多数人不同,要不是神经病要不就是有独到的看法。
显然,肖恩不会认为钟石是前者。
“这个还要先从我的那篇论文说起,就是现在被广泛运用在信用违约掉期市场的高斯函数公式。老实说,在此之前,我并没有想到这篇论文会有如此规模广泛的运用,不过能看到自己研究的东西被别人所认可,我自然是相当欣慰。但是问题在于,这个市场已经严重地超出了市场所能够承受的范围,如果将来这个市场崩溃的话,后果是极其可怕和危险的,甚至会影响到美国经济的发展。”
钟石眉头微皱,沉思了半晌后,就说出一番看似危言耸听的话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肖恩愣了片刻,在脑海里快速地组织了一番言论之后,就问道,“你所说的其实是所谓的信用违约掉期市场,而不是美国经济?你认为某个金融市场如果发生崩溃,会影响到整个美国经济的运行,是这样的吗?”
听到钟石的话,章小民和克里斯·斯尼蒂也愣住了,不过何止是他们,就连在电视机前的交易员们也都愣住了。尽管电视上每天都有人在鼓吹危机论,但那些大部分都是从宏观经济的角度上来考虑的,并没有一个人会说出一个金融市场崩溃会连累整个美国经济的观点,所以这一说法在他们听来,既新鲜又觉得有些言过其实。
不过,这更是勾起了他们的兴趣,当下这些人更是竖起耳朵,看钟石怎么继续解释下去。
“不错!”钟石丝毫不否认,当下直截了当地承认了,随后缓缓地解释道,“信用市场自从有了定价之后,可以对任何商品市场进行承包,涵盖了经济活动的方方面面,所以说如果这个市场出现危机的话,肯定会影响到很多行业。我们打一个比方,如果地产市场出现危机的话,包括债券、保险等市场都会受到牵连,严重的话那些大型投行都会卷进去,影响到整个金融链条,到时候影响的不就是整个经济的运行了吗?”
“当然,我这只是一个比喻,我内心是希望美国经济能够长久地繁荣下去。不过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希望舆论不要将这种导致危机的原因归结到我的论文上,这绝对是不公平的。”
说到这里,钟石又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尖,像是在自嘲,又像是警告,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旁人就无法猜测了。
“说到金融市场,最近在金融市场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道钟先生你听说了没有?”不顾一旁章小民接二连三地使眼色,肖恩牢牢地把握住话筒,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了出来,“市场传闻在上个月,一个名叫不凋花的基金在天然气市场上出现了巨大亏损,据说额度达到了惊人的80亿美元之多,他们的持仓一度达到了Nymex未平仓手数的40%。但即便是这样,他们所造成的亏损最终还是由市场消化了,并没有危害到天然气工业。我想如果钟先生听说过这个事例,应该不会还有刚才的想法了吧?”
肖恩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被钟石给说服,当下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就说起了最近轰动金融界的大事。他本意是想拿这件事来反驳钟石的观点,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钟石就是制造了不凋花基金重大危机的几名元凶之一,甚至说他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
尽管不凋花基金在出现巨额亏损之后,账面上依然还剩下数十亿美元的资金,而尼克甚至一度想继续运行下去,但无奈投资者已经对不凋花的资金管理者产生了极度的不信任,纷纷要求赎回,在这种压力之下尼克只得宣布清盘结业,不凋花基金彻底成为了过去。
“哇,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例子。”钟石笑了笑,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压力,因为肖恩所说的正是他刚刚经历的,当下轻描淡写地解释道,“首先,我必须纠正你一个错误,根据我们的计算,不凋花基金的总亏损在66亿美元到70亿美元之间。其次,不凋花基金是错误地判断了市场行情,罔顾基本面,想要以一己之力操控市场,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对于天然气市场来说,期货市场的影响因为有了足够的规则和制约,所以即便是发生危机也只影响到一个极小的方面。最为关键的是,它还有足够的替代品,所以即便天然气市场出现崩溃,也不太可能影响到整个经济的运行,毕竟它在能源市场上只占据到四分之一的额度。”
“66亿美元到70亿美元之间?”肖恩狐疑地看了钟石一眼,提出了电视机前大部分人心头的疑问,“钟先生,请宽恕我的冒昧,只是我非常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对方亏损了那么多,而且还那么精确?”
问到这里,钟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他紧盯了肖恩片刻,将目光转向摄像机,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我们就是不凋花的对手!”